黑色的越野车在城市里漫无目的地穿行,像一艘迷航的孤舟。
车厢里,死一般的寂静。
刚才在婚礼上那股不顾一切的疯狂与冲动,在肾上腺素褪去后,渐渐被无边的茫然与后怕所取代。
我低头看着自己身上这件华丽的婚纱,裙摆上沾染了灰尘,变得狼狈不堪。它像一个巨大而讽刺的笑话,提醒着我刚才做了多么离经叛道的事情。
我毁了我的婚礼,毁了沈慕澈的尊严,也毁了我自己的人生。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身边这个男人。
积压了五年的、被我强行掩埋的恨意,在这一刻,终于压倒了重逢的悸动,全面爆发。
“停车!”我冷冷地开口。
陈烬然似乎没有听到,依旧面无表情地开着车。
“我让你停车!你聋了吗?!”我猛地拔高了声音,语气尖锐。
刺耳的刹车声响起,车子在路边一个急刹,停了下来。由于惯性,我的身体重重地前倾,又被安全带拉了回来。
“你疯了?!”陈烬然终于有了反应,他转过头,对着我低吼道,眼中是压抑的怒火和后怕。
“我疯了?陈烬然,到底是谁疯了?”我看着他,冷笑出声,眼泪却不争气地掉了下来,“你有什么资格说我疯了?你凭什么?!”
“你凭什么消失五年,音讯全无?你知不知道我这五年是怎么过的?我找了你多久?我等了你多久?我给你打了上千个电话,发了上万条短信,可你呢?你就像死了一样!”
“我好不容易,用了五年时间,说服自己你已经死了!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愿意接纳我、爱护我的人,准备开始新的生活!你凭什么又突然出现?!”
“你为什么要出现在我的婚礼上?为什么要做沈慕澈的伴郎?你是在报复我吗?报复我没有为你守身如玉,报复我忘了你,爱上了别人?”
“陈烬然,你看着我!你告诉我,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毁了我,你知不知道!你把我的人生,我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安稳的人生,全都毁了!”
我歇斯底里地嘶吼着,用尽全身力气,将这五年来所有的委屈、不甘、思念与怨恨,全都发泄了出来。
我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子,狠狠地捅向他,也捅向我自己。
陈烬然就那么静静地看着我,任由我的话语将他凌迟。他的脸上,没有愤怒,没有不耐,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令人心碎的痛苦。
他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他只是沉默。
用一种最残忍的、最让我抓狂的沉默,来回应我所有的质问。
“你说话啊!”我崩溃地捶打着他的肩膀,“你为什么不说话?你心虚了?还是你无话可说?陈烬然,你就是个懦夫!是个**!”
我的手,被他抓住了。
他的力气很大,捏得我生疼。
“对不起。”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未然,对不起。”
“我不要你的对不起!”我甩开他的手,哭着吼道,“我要一个解释!你必须给我一个解释!”
“我……”他张了张嘴,眼中闪过一丝挣扎,但最终,还是归于沉寂。
他别过头,不再看我,重新发动了车子。
他的沉默,像一盆冰水,将我从头到脚浇了个透心凉。
我明白了。
他没有什么苦衷,没有什么逼不得已。他当年的离开,就是不爱了。今天的出现,就是一场蓄意的报复。
他见不得我好。
见不得我穿着漂亮的婚纱,嫁给一个比他优秀百倍的男人。
所以,他回来了。用最恶毒的方式,在我最幸福的时刻,给了我致命一击。
他成功了。
我的人生,彻底被他毁了。
我的心,一点点地冷了下去,最后,变成了一片死寂的灰烬。
我不再哭,也不再闹,只是麻木地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感觉自己像一个被抽空了灵魂的木偶。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
来电显示,是“沈慕澈”。
我的心脏,猛地一缩。
我不敢接。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一切。
手机**,在狭小的车厢里,固执地响着,像一声声对我的审判。
陈烬然瞥了一眼来电显示,脸色沉了沉,最终,还是靠边停了车。
“接吧。”他低声说,“躲不掉的。”
我颤抖着手,按下了接听键。
“……喂?”
“是我。”电话那头,沈慕澈的声音,出乎意料的平静。没有愤怒,没有质问,平静得让人心慌。
“慕澈,我……对不起……”我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先别说对不起。”他打断了我,“你在哪儿?安全吗?”
“我……我不知道。”
“好。”他顿了顿,说道,“我在我们常去的那家咖啡馆等你。你一个人过来,我们需要谈谈。”
“……好。”
挂了电话,我看着陈烬然,冷冷地说:“送我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