穹顶剧场第一视角:
>我抱着三枚青玉鸟蛋爬上老槐树时,还想着“贼不走空”的豪言壮语。
>当草垛被点燃的瞬间,我才发现自己踏进了一个精心设计的死亡陷阱。
>浓烟中我想起向爷爷的话:“火起于下,烟气升腾,寻隙则散……”
>纵身跳向四米外的树枝时,我觉得自己像断翅的鸟。
>摔断肋骨醒来,却看见那个提着砍刀的黑影正一瘸一拐向我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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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蠢!蠢透了!”
林傲天被浓烟呛得涕泪横流,胸腔里翻腾着滚烫的懊悔。
这局布得并非天衣无缝,泼了桐油的湿稻草散发的怪味、树杈上崭新的踩踏断痕……那么多明晃晃的破绽,自己竟像瞎了眼一样往里钻!
如今,真成了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下了。
那黑衣人点完火,只冷冷瞥了一眼树上挣扎的身影,便带着那条凶神恶煞的大黑狗,幽灵般消失在灌木丛深处,留下他独自面对这炼狱。
热浪如同无形的巨舌,贪婪地舔舐着他的鞋底和裤腿,布料发出焦糊的气息。浓密的黑烟翻滚着,如同无数只鬼手扼住他的喉咙,每一次呼吸都像吞下烧红的炭块,撕心裂肺的咳嗽让他眼前阵阵发黑。
他绝望地扭过头,视线穿过扭曲的热浪和遮天蔽日的黑烟,费力地投向林家寨的方向——
向思宇,林大贞,你们跑得够快吗?喊的人……来得及赶到吗?
冰冷的恐惧如同毒液,几乎要将他彻底冻结、吞噬。
就在这意识即将被绝望碾碎的刹那,前几日油灯昏黄的光晕下,向爷爷那苍老而清晰的声音,如同穿透迷雾的钟声,毫无征兆地在他混乱的脑海里炸响:
“……火起于下,其势炎上,烟气亦随之升腾,遇阻则聚,寻隙则散。古之智者遇山林之火,常逆烟气下行之隙而求生……”
(火从下面烧起来,火焰和浓烟都是向上跑的,遇到阻碍就会聚集,找到缝隙就会散开。古代的聪明人遇到山火,常常是迎着烟飘散的缝隙往下跑才能找到生路……)
书页上那些曾令他昏昏欲睡的文字,此刻却如同劈开混沌的利刃!
求生的本能被这古老智慧瞬间点燃,爆发出灼目的光!
林傲天猛地扯下身上的粗布外衫,毫不犹豫地将那三枚温热的青玉色鸟蛋牢牢裹紧,用布条死死捆缚在胸前。
做完这一切,他不再看下方那已化作火海地狱、吞噬了竹梯的草垛,也不再看那黑衣人消失的方向。
他咬碎牙关,将所有的惊惧死死压进心底,充血的眼睛透过滚滚浓烟,死死搜寻着记忆中图示所描绘的生机——靠近地面的区域,因气流卷动,或许尚存一线可供呼吸的狭窄空间!
不能再等了!
火势已成燎原恶龙,绝非人力可挡,坐等救援就是等死!
更要命的是,那黑衣人显然深谙此道,湿稻草燃烧不充分,产生了远超寻常的浓密黑烟,这是铁了心要将他活活闷杀在这棵树上!
烈焰彻底封住了退路,黑烟、灼浪、稀薄的空气,如同烧红的铁钳夹住了他的头颅,意识在高温的炙烤下迅速模糊。
恍惚间,他似乎又闻到了荒野里烤狼肉的焦糊气息……
“呃!”
林傲天猛地咬破舌尖,剧痛和满嘴的腥甜让他瞬间清醒了一瞬。
“不能等!跳!”
他绝望的目光投向旁边那棵距离自己足有四米多远的树。
四米!
平地都未必能跃过,何况是在这摇摇欲坠的树杈上?
生死关头,容不得半分犹豫。林傲天抱着身下的树枝,用尽全身力气向后拉伸,企图借助树枝的韧性,为自己搏得一线冲力。
成败,在此孤注一掷!
他勉强在昏黄的烟幕中辨清方向,双脚在粗糙的树干上狠狠一蹬,同时松开了紧握树枝的手!
身体骤然失重,猛地向前方弹射出去。时间仿佛被拉长了,又仿佛被压缩成一瞬。
天地在眼前疯狂旋转、颠倒,失重的感觉如同坠向无底深渊,漫长如同熬过万年。又似乎仅仅是一刹那,无休止的下坠感被后背传来的、足以撕裂灵魂的剧痛所取代!
砰!
一连串树枝断裂的脆响紧随其后,如同死亡的伴奏。紧接着,是沉重的躯体狠狠砸落在地的闷响。
林傲天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知觉。
现实是残酷的。
他根本没能飞越那四米的死亡鸿沟。
从树枝上跃出的那一刻,他的身体便遵循着无情的物理法则,沿着一条陡峭的抛物线急速下坠。
初始的冲力根本无法将他送到安全的彼岸。万幸的是,就在他即将砸入下方那片被火焰舔舐的土地前,旁边那棵大树的低矮枝桠,在千钧一发之际承接了他下坠的躯体。
咔嚓!
咔嚓!
咔嚓!
几根不算粗壮的树枝接连发出不堪重负的悲鸣,应声断裂,却也奇迹般地层层削减了他下坠的恐怖力道。
最终,他像一只被击落的鸟,重重摔在相对松软的林地上,震得五脏六腑都移了位。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是漫长的一个世纪。林傲天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皮,视野里先是无数乱窜的金星,模糊一片。
过了好一阵,周围的景象才如同浸了水的墨迹,慢慢晕染清晰。
旁边的大火依旧在熊熊燃烧,烈焰已顺着干燥的树皮攀上了那棵老槐树,贪婪的火舌正疯狂地向上席卷,吞噬着一切。
林傲天心有余悸,若非刚才决然一跳,此刻早已成了火中的枯骨。
浑身散了架般的剧痛汹涌袭来,肋骨、后背、手臂……无一处不痛,他完全无法判断伤势到底有多重。
更让他心头发寒的是那个黑衣人的身份——是谁?非要置他于死地?若论仇怨之深,似乎只有一个人……
可那仇,至于如此不死不休吗?
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刚一动,断骨处传来的剧痛便让他闷哼一声,眼前发黑,再次重重跌坐回去。
他只能咬着牙,用还能动弹的双手,一点一点向远离火场的方向挪动,每一次拖动身体都牵扯出钻心的痛楚。
听觉和视觉在剧痛的**下逐渐清晰。
远处,林家寨的方向,终于传来嘈杂的人声和纷乱的脚步声!
一大群人正朝着这边狂奔而来!
“得救了!”
林傲天心头一松,紧绷的神经瞬间卸下大半。他停下徒劳的爬行,大口喘息着,满怀希冀地望向那片扬起的尘土。
当先一人跑得极快,远远将后面的人群甩开。
“真是拼了命了……不管是谁,这份恩情,我林傲天记下了!”
他心中涌起暖流,努力睁大被烟熏得刺痛的眼睛,想看清这位救命恩人的模样。
那人越来越近。
林傲天却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那奔跑的姿势极其怪异、别扭——只有左臂在奋力摆动,右臂则僵硬地垂在身侧,几乎纹丝不动!
整个身体的重心都歪向一边,跑起来一跛一跛,如同被无形的绳索拉扯着。
更近了!
那人穿着黑色的衣服,头上缠着黑色的汗巾……左手,赫然提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厚背砍刀!
林傲天混沌的脑子像被一道惊雷劈中!
嗡的一声,所有残留的迷茫瞬间被驱散!
寒意如同冰锥,瞬间刺穿了四肢百骸!
他不是来救人的!
他是来杀人的!
是来确认自己死没死透!
是来补上最后一刀的!
“啊——!”
极致的惊恐让林傲天发出一声非人的嘶喊,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所有伤痛,他手脚并用地想要向后挪!
那个名字,那个刻骨铭心的名字,终于冲破了他惊骇欲绝的喉咙,带着血沫嘶吼出来:
“林——世——空——!”
不错!那拖着残躯、提刀而来的索命恶鬼,正是半年前被他设计揭露、打断右臂、如同丧家之犬般被逐出林家寨的——他的小叔,林世空!
林世空这半年,活得比蛆虫还不如。右手残废,重活干不了,往日的斯文形象荡然无存,走到哪里都收获着鄙夷与厌弃的眼神。妻子已改嫁,唯一的儿子林大贞也被老爷子亲自抚养,与他形同陌路。
若不是老爷子偶尔暗中接济,他早已横死街头。
支撑他如行尸走肉般活下来的,唯有那滔天的恨意!
他恨这不公的世道,恨所有轻视他的人,恨将他从云端打入泥沼的林家每一个人!
而这份恨意的核心,那必须用鲜血才能洗刷的仇敌,必须得有一个——林傲天!
就是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崽子,一次又一次坏他好事,最终将他推入这万劫不复的深渊!不除林傲天,他林世空誓不为人!
这杀局,正是他耗尽最后心力布下的。他早已将林傲天这半年在寨中的行径摸得一清二楚,深知其顽劣成性。
两天前,他指使人将一个硕大的鸟巢移到了老槐树上。
趁着夜深人静时,他如鬼魅般潜回,将桐油和冷水秘密浇在草垛深处——桐油可以点燃湿稻草,冷水则能确保湿草燃烧时产生致命的浓烟!
他何尝不想等林傲天落单时,干净利落地一刀了结?可恨这小崽子竟真如缩头乌龟般,半年未曾踏出寨门一步!
这精心布置的草垛火场,已是孤注一掷的绝杀之局。
他甚至不愿让儿子林大贞目睹这血腥的一幕。因此,他耐心等到林傲天爬上树顶,才放出那条凶猛的黑狗,只为将林大贞远远吓跑。
按照他的算计,林傲天绝无生机——要么烧死、熏死、摔死,反正必死无疑!
他本该在远处,欣赏这场精心准备的复仇焰火。然而,当林傲天从树上摔落,竟然还能挣扎爬行时,林世空那被仇恨填满的心,瞬间被更强烈的暴戾所点燃!
他怎么还能活着?!
绝不允许!
没有什么比亲手将刀刃刺入仇敌的心脏更令人快意了!
趁着林家寨的人还未赶到,时间,还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