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
最终,还是有好心的路人报了警。
苏晴被两个医护人员小心翼翼地抬上了担架,后脑的伤口被简单地包扎了一下。
她很安静,从头到尾没有说一句话,像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
周围的议论声还在继续。
“真是造孽啊,那男的是沈氏集团的总裁吧?看着人模狗样的,怎么能这么对一个女孩子。”
“还是个瞎子,也太狠心了。”
“你们没听见那女的喊吗?好像是为了救他才变成这样的,啧啧啧,真是现代版陈世美。”
“那一百万支票,她给撕了,有骨气!”
这些声音断断续续地传进苏晴的耳朵,却没有在她心里激起任何波澜。
同情?怜悯?
这些东西,她不需要。
她躺在担架上,感受着那股微弱的暖流在四肢百骸中缓缓流淌。
虽然很慢,但确实在驱散着她体内那股盘踞了五年的阴寒。
她的手指,甚至有了一丝久违的温热感。
这就是从沈言身上,抽回来的生命力吗?
那根无形的丝线,依然清晰地连接着她和他。
苏晴能感觉到,丝线的另一头,那个男人,此刻正处于一种焦躁不安的状态。
真好。
你也开始,感觉到不安了吗?
救护车很快到达了最近的医院。
急诊室里一片忙碌。
医生给她处理了伤口,缝了三针,又给她做了一系列的检查。
“后脑轻微脑震荡,需要留院观察。另外……”医生拿着她的检查报告,眉头皱得死紧,“你的身体状况很差,各项机能都呈现出老年性的衰退,你以前是不是得过什么重病?”
“没有。”苏晴淡淡地回答。
“这就奇怪了……”医生百思不得其解,“你这个年纪,身体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我建议你做一个全面的深度体检。”
“不用了。”苏晴拒绝了。
她自己的身体,她比谁都清楚。
这不是病,是命。
是她拿命,换了另一个人的命。
现在,她要一点一点,把属于自己的东西,拿回来。
医生见她态度坚决,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摇着头,给她开了住院单。
苏晴没有钱。
她身上所有的积蓄,加起来也不到三百块。
这五年来,她靠着父母留下的一点点遗产和**的低保,勉强维持着生计。
住院,对她来说是一种奢侈。
就在她准备拒绝住院,自己离开的时候,一个穿着护士服的年轻女孩走了过来。
“请问是苏晴女士吗?”
“是。”
“您的住院费已经有人交过了,请跟我来吧。”护士的语气很客气。
苏晴愣了一下。
有人交了?
谁?
她想不出有谁会帮她。
难道是……沈言?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被她自己否决了。
他那么绝情,怎么可能还会管她的死活。
或许是刚才那个报警的好心人?
苏-晴没有多想,既来之则安之。
她现在确实需要一个地方,好好地,安静地,研究一下身体里这根奇妙的“线”。
她被安排在一个双人病房。
隔壁床是一个因为阑尾炎手术住院的阿姨,很健谈。
“小姑娘,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伤到后脑勺了?”
“不小心摔的。”苏晴不想多说。
“哎哟,可得小心点,你眼睛看不见,一个人生活很不容易吧?家里人呢?”
“我没有家人。”
阿姨愣了一下,眼神里流露出同情。
“可怜的孩子……没事的,都会好起来的。”
苏晴没有接话。
她躺在病床上,闭上眼睛,将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根连接着她和沈言的丝线上。
她能清晰地“看”到,那根线从她的心口延伸出去,穿过墙壁,穿过街道,一直连接到城市的另一端。
在丝线的尽头,是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
是沈言。
他此刻,应该是在他的家里。
一个豪华的,她从未踏足过的地方。
苏晴试着,再次将自己的意念集中起来,像之前那样,轻轻地拉扯了一下那根丝线。
这一次,她比刚才更加专注,更加用力。
瞬间,一股比之前强烈数倍的暖流,顺着丝线,汹涌而来!
那股暖流像是一股温泉,迅速冲刷着她冰冷的身体。
她甚至能听到自己身体里,那些枯萎的细胞,在发出欢愉的**。
盘踞在她骨髓深处的寒意,被驱散了一大片。
她的呼吸,都变得顺畅了许多。
太舒服了。
这种久违的,充满生命力的感觉,让她几乎要沉溺其中。
与此同时。
在城西的一栋半山别墅里。
沈言刚刚洗完澡,换上一身家居服,正准备去书房处理几个紧急文件。
他的妻子林薇,端着一杯热牛奶走了过来。
“阿言,还在为白天的事烦心吗?”林薇的声音温柔似水,脸上带着一丝担忧。
她今天听说了公司楼下发生的事情。
一个疯疯癫癫的瞎眼女人,自称是沈言的前女友,还当众撕了沈言给的一百万支票。
这件事已经在公司的小范围内传开了。
“没事,一个想讹钱的疯子而已。”沈言接过牛奶,喝了一口,语气淡漠。
他不想跟妻子解释太多。
关于苏晴,关于那场交易,是他心里最深的秘密,他不会告诉任何人。
林薇看着他略显苍白的脸色,担忧地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
“你的脸色不太好,是不是最近太累了?要不今晚早点休息吧。”
“我还有几个文件要看。”沈言避开了她的手,转身走向书房。
就在他转身的那一刻。
一股强烈的,被抽空的感觉,猛地攫住了他!
这一次,不再是针扎般的刺痛,而是一种更可怕的感觉。
他感觉自己的生命力,像是开闸的洪水一样,正在从身体里飞速流失!
他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眼前阵阵发黑,双腿一软,整个人控制不住地向前倒去。
“哐当!”
手中的牛奶杯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阿言!”
林薇发出一声惊呼,连忙冲过去扶住他。
“你怎么了?别吓我!”
沈言靠在林薇的身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都在冒冷汗。
他感觉自己仿佛瞬间被抽掉了所有的力气,连站都站不稳了。
那种感觉……
就像是五年前,他躺在病床上,生命一点点流逝时的感觉。
一模一样!
“是她……”
“是她!”
沈言的瞳孔因为恐惧而放大,他死死地抓住林薇的胳膊,嘴里无意识地喃喃自语。
“谁?是谁?”林薇被他这副样子吓坏了,“阿言,你到底怎么了?我们现在就去医院!”
“不,去医院没用……”沈言摇着头,眼神涣散。
医生查不出来。
这种事情,已经超出了科学的范畴。
是反噬!
那个老者说的反噬,开始了!
苏晴……是苏晴在对他做什么!
一股彻骨的寒意,从沈言的心底升起,瞬间蔓延至全身。
他一直以为,那场交易,他是获利者。
他用金钱和一点微不足道的愧疚,换来了新生和未来。
而苏晴,只是一个被牺牲的,可怜的失败者。
直到此刻,他才惊恐地发现,自己错了。
大错特错!
他们之间的契约,根本就不是一次性的买卖。
而是一条无形的锁链!
一条,将他们两个人的命,死死绑在一起的锁链!
而锁链的另一头,正握在苏晴的手里!
她可以随时,将她给予他的东西,一点一点,全部收回去!
这个认知,让沈言如坠冰窟。
他怕了。
他是真的怕了。
他不想死。
他好不容易才从鬼门关爬回来,他拥有了现在的一切,他怎么能死?
“快……快去查!”
沈言用尽全身的力气,对着一旁吓傻了的管家吼道。
“去查那个女人!查她现在在哪里!马上!”
而在医院的病房里。
苏晴缓缓地松开了“拉扯”丝线的意念。
那股暖流的输送,也随之停止。
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整个身体都轻盈了不少。
刚才那一下,她至少抽回了相当于一个月的生命力。
而沈言……
他现在的感觉,一定很“美妙”吧。
苏-晴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
这才只是一个开始。
她不会让他那么轻易地死去。
她要让他也尝一尝,生命一点点流逝,身体一天天衰败,在绝望中等待死亡的滋味。
她要让他看着自己引以为傲的一切,家庭,事业,健康,一点一点地崩塌,毁灭。
这才是对他,最残忍的报复。
隔壁床的阿姨似乎是被她嘴角的笑容吓到了,小声地问了一句。
“小姑娘,你……没事吧?”
苏晴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恢复了那副古井无波的模样。
“没事。”
她翻了个身,背对着阿姨。
她需要休息。
积攒力气,进行下一次的“汲取”。
她能感觉到,每一次汲取,对她自己的精神也是一种消耗。
但这种消耗,和重新获得生命力的**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夜,渐渐深了。
病房里很安静,只剩下隔壁床阿姨平稳的呼吸声。
苏-晴却没有丝毫睡意。
她的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回放着今天发生的一切。
沈言的冷漠,路人的指点,那张被她撕碎的支票,还有……他最后落荒而逃的背影。
五年了。
她第一次感觉到,自己不是一个任人宰割的羔羊。
她手里,握着足以毁灭他的武器。
这种感觉,让她病态地着迷。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被轻轻地推开了。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朝着她的病床走来。
苏-晴立刻警觉起来,屏住了呼吸。
这么晚了,会是谁?
护士查房?
不对,脚步声不对。
来人走到她的床边,停了下来。
苏-晴能感觉到,一道目光,正落在自己的身上。
那目光,带着审视,带着探究,还有一丝……敌意。
苏-晴的心,提了起来。
她没有动,继续装睡。
空气中,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高级香水的味道。
是个女人。
下一秒,一个清冷的,带着一丝高傲的女声,在寂静的病房里响起。
“你就是苏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