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我对着铜镜,将最后一缕头发挽好。镜中的少女面容素净,只有一支白玉簪点缀发间。
"公主,这支簪子太素了。"青柳站在我身后,手里捧着妆匣,
"八公主及笄时戴的可是镶满玉的金凤簪呢。"我轻轻抚过簪子:"八姐是皇后所生,
自然不同。"“那六公主当时也...”殿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几个小宫女正在匆忙地布置场地。按说这些早该准备好了,何苦非要等到现在呢。而且,
不用看也知道,那红绸定是去年八姐用过的,糕点也不会是什么精细货色。
毕竟九公主的及笄礼,在这皇宫里不值一提。"走吧,别让大家久等。"我站起身,
整理了一下裙摆。青柳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跟了上来。这么多年了,
她始终学不会像我一样掩饰情绪。也许是因为她不必学,一个冷宫不受宠公主的贴身宫女,
又有谁会在意她的喜怒呢?礼乐响起时,我缓步走入偏殿。
余光扫过两侧站立的嫔妃和皇子公主们,他们的眼神像刀子一样刮在我身上。
父皇端坐在上首,目光却飘向远处,仿佛今日不过是个不得不应付的琐事。
礼部尚书展开圣旨,尖细的声音刺入耳膜:【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日乃皇九女及笄之辰,
朕心甚慰。念及燕国与我朝世代邦交,近日燕王遣使求亲,愿以太子婚事固两国情谊,
朕思之再三,允其所请。皇九女性资温良,娴静守礼,虽久居深宫,亦知大体。
今特册封为“静和公主”,择定三日后吉日,遣送于燕国,
册为太子妃...】殿内顿时响起窃窃私语。我听见八姐毫不掩饰的嗤笑,
还有几位皇兄故作惊讶的感叹。燕国,那个与我们交战多年的北方强邻,
如今停战才不过半年。"儿臣领旨。"我的声音平稳得连自己都有些惊讶。叩首时,
我的额头贴着冰冷的地砖。丞相的靴子就在视线左侧,上面沾着新鲜的泥渍,
看来今早他急匆匆去过什么地方。八姐的裙摆微微晃动,显然正为这个消息兴奋不已。
而父皇...我起身时飞快地瞥了一眼,他的目光依然没有落在我身上。是啊,
这么多年父皇何曾看到过我呢。回到寝殿,青柳忍不住哭了出来:"公主,燕国那么远,
而且听说那太子冷酷暴戾,您去了可怎么办啊?"我打开妆匣最底层的暗格,
取出一叠泛黄的纸页:"你看。"青柳瞪大眼睛:"这是...""燕国太子楚暮云,
年二十二,王后嫡出,善骑射,通兵法..."我轻声念着,"与燕国太子成亲,
难说不是一个好去处。""公主何时准备的这些?""从十二岁起。"我抚平纸页上的折痕,
"每次有使节来访,我都会想办法打听消息。
"青柳的眼泪滴在纸上:"可皇上分明是把您当弃子..."我笑了:"弃子亦能将军。
"将纸页小心收好,我转向衣柜,"收拾行装吧,我们离开这里的机会来了。
"2.马车在官道上颠簸,我借着车窗透进来的微弱光线,再次翻阅那叠关于燕国的情报,
纸张边缘已经被我摩挲得起了毛边。"公主,您已经看了三天了。"青柳递来一杯温水,
"歇会儿吧。"我摇头,手指摩挲着纸上的肖像,剑眉星目,轮廓分明。
"公主竟然连燕国太子喜欢吃什么菜都记下来了。"青柳偷瞄了一眼,忍不住打趣。
"知己知彼。"我合上纸页,忽然感觉马车速度慢了下来。外面传来护卫的声音:"公主,
前方山路狭窄,恐有山匪出没,安全起见请勿掀开车帘。"我眉头一皱。这段路虽偏僻,
但朝廷派了五十精兵护送,寻常山匪怎敢打主意?手指悄悄摸向藏在袖中的银针,
我低声对青柳道:"把那个蓝布包拿来。"刚说完,一阵箭雨突然射来,
钉在马车上发出"哆哆"的闷响。青柳吓得脸色煞白,我一把将她拉到车厢底部。
"保护公主!"护卫长大喝。尖叫声、兵刃碰撞声混作一团。我掀开车帘一角,
看到至少百来个蒙面人从山坡上冲下来。他们行动整齐,哪是什么山匪,
分明是训练有素的士兵。掀开车帘,我对着最近的护卫喊道:"弓箭手列后,盾牌手上前!
两侧山坡上还有埋伏,派十人绕后!"那护卫一愣,显然没想到我会开口指挥。但情势危急,
他立刻传令下去,阵型一变,伤亡顿时减少。防不胜防,一支箭还是擦着我的脸颊飞过,
**辣的疼。但我也意外察觉,这些人的目标不是我,而是我的嫁妆车。他们不特意杀人,
却专砍马腿,掀箱子。正思索着,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山坡上突然冲下一队玄甲骑兵,为首的男子手持长弓,
一箭射穿了正要砍向护卫长的匪徒咽喉。"是燕国铁骑!"有人惊呼。我眯起眼睛。
那男子一袭墨色锦袍,在阳光下泛着暗纹,正是情报中描述的燕国太子服制。他策马而来,
箭无虚发,转眼间就冲到了我的马车前。四目相对的瞬间,我呼吸一滞。
纸上画像不及他本人十分之一,他眉宇间那股凌厉之气,像是出鞘的剑,锋芒毕露。
"静和公主?"他声音低沉,"你受伤了。"我这才意识到脸颊上的血已经流到了下巴。
随手用袖子一擦,我平静道:"皮外伤,不碍事。多谢太子殿下出手相助。
"他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显然没料到我能一眼认出他,更没想到我会如此镇定。
我亦趁机打量他,虎口有茧,应是常年握剑留下的,右眉有一道几乎看不见的疤痕。
最重要的是,他看我的眼神里没有任何轻视,只有探究。"这些人不是山匪。"他突然道。
"我知道。"我直视他的眼睛,"他们训练有素,却只抢嫁妆不杀人,
像是...""像是故意给你使绊子。"他接上我的话,唇角微扬,
"看来有人不希望你顺利到达我们燕国。"我们同时沉默下来。远处,
他的亲卫已经配合我的护卫将匪徒击退。阳光照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一道锋利的轮廓。
"能骑马吗?"他突然问,"前面十里就是燕国边境,我的行营在那里,你的伤需要处理。
"我看了眼被砍断车轴的马车,点头:"可以。"他亲自牵来一匹温顺的马,
却在我要上马时突然按住马鞍:"公主刚才指挥若定,不像深宫长大的女子。"我心头一跳,
面上却不显:"冷宫清闲,书读得多些罢了。"他轻笑一声,那笑声像是看穿了什么,
却又不说破。当我骑上马背时,他忽然递来一块素帕:"擦擦脸,血要滴到衣领了。
"接过帕子时,我们的手指短暂相触。他的掌心温热,而我指尖冰凉。"殿下为何亲自来接?
"我一边擦脸一边问。他翻身上了自己的战马,
目视前方:"听闻公主的送亲队伍要经过匪患区,作为未婚夫婿,理应护卫。"骗人。
我暗自腹诽,燕国太子日理万机,怎会为个素未谋面的和亲公主专程出迎?定是有所图谋。
但当我偷瞄他的侧脸时,却发现他也在看我。四目相对,我们同时别开视线,各自心怀鬼胎。
3.燕国都城的城墙比梁国高出至少三丈,青灰色的砖石上布满岁月痕迹。我掀开车帘一角,
看着城门上"永安"两个大字,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的银针。"公主,驿馆到了。
"青柳小声提醒。驿馆比我想象的豪华许多,显然是特意为和亲公主准备的。刚安顿下来,
就听见外面一阵骚动。"太子殿下派属下给公主送些东西。"门外一个低沉男声响起。
我示意青柳开门。一个身着玄色劲装的男子立在门外,双手捧着一个紫檀木匣。"在下陈风,
太子近卫。"他行礼姿势标准得挑不出毛病,眼神却带着审视,"殿下说,公主初来乍到,
或需此物。"我接过木匣,沉甸甸的。打开一看,竟是整整齐齐一叠绢册,
最上面一本写着《燕宫纪要》。"替我谢过太子殿下。"我面不改色,心中却掀起波澜。
这分明是燕国宫廷的详细资料,比我之前搜集的齐全十倍不止。陈风刚要退下,
我突然道:"稍等。"从妆奁中取出一个绣着青竹的荷包,我递给陈风:"礼尚往来。
"荷包里装着我特制的香丸,关键时刻能保命。在梁国冷宫时,
那老嬷嬷教我的最后保命手段。我不知道楚暮云为何屡屡示好,但在敌国宫廷,
多一个盟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强。陈风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谨慎地收下荷包退了出去。
青柳关上门立刻凑过来:"公主,太子这是什么意思?""大概是在试探我吧。
"我翻开《燕宫纪要》,里面详细记载了燕国八位皇子的脾性、喜好,甚至各自的势力范围。
七日后,大婚。从寅时起就被拉起来梳妆,十二层的嫁衣压得我喘不过气。
青柳一边给我插金凤钗一边掉眼泪:"公主真好看..."铜镜里的女子浓妆艳抹,
几乎认不出本来面目。我又摸了摸藏在腰带里的银针,这是唯一让我安心的东西。
婚礼仪式繁琐得令人窒息。祭天、祭祖、拜见帝后,每一项礼仪都要求完美无缺。
就连燕国皇宫的台阶都比梁国多出一倍,当我迈上最后一级时,眼前突然发黑。
一只有力的手臂及时扶住了我。透过珠帘,我看到楚暮云近在咫尺的侧脸。他目不斜视,
仿佛只是随手一扶,掌心却悄悄渡来一股力道,支撑着我继续前行。"再坚持半个时辰。
"他嘴唇几乎没动,声音轻得只有我能听见。我借着衣袖遮掩,将一枚提神药丸塞入口中。
药味苦涩,却让我眼前逐渐清明。余光瞥见观礼席上几位皇子讥讽的眼神,
嘴角也都挂着意味深长的笑。终于熬到礼成,我被送入洞房时已经精疲力竭。
青柳偷偷塞给我一块糕点,我刚要入口,房门突然被推开。楚暮云挥退所有宫人,
连青柳也被请了出去。房间里瞬间只剩下我们两人,红烛高照,映得满室生辉。
他取下沉重的发冠,"不必装了,这里没别人。"我长舒一口气,
活动了下僵硬的脖子:"殿下有话直说。"他在我对面坐下,
自己倒了杯合卺酒:"梁国派你来,有何目的?""我不信殿下不知实情,
"我直视他的眼睛,"若真当我是敌人,何必送燕宫纪要?"他一杯酒下肚,忽然笑了,
"比我想的更有意思!那么,合作?"我给自己也倒了杯酒,"殿下需要什么?
""作为太子...需要什么还要我说吗?"他转动酒杯,"我有八个弟弟,
其中五个年龄尚幼,还有三个对我虎视眈眈。""了解,而我当下首要的,
是一个宠爱我的丈夫,让我在燕国立足。"我抿了口酒,“其余的...日后再说也不迟。
”。烛光下,他的眼神锐利如刀:"为什么选择帮我?"我没有直接回答,
只是解开嫁衣最上面一颗扣子,露出锁骨处一道陈年疤痕。"这是八岁那年,
八姐用簪子划的。可当时父皇只是冷冷看了一眼,说别闹出人命就行。
"楚暮云的眼神变了变。他伸手想碰那道疤,又在半空停住:"在燕国不会发生这种事。
"这句话不知为何让我鼻尖一酸。我迅速整理好衣领,转移话题:"三皇子与梁国丞相勾结,
殿下可知?""那你应当知道那日所遇山匪是何人所为..."他看向我又接着说,
"老三大婚在即,新娘是李将军之女。"我心头一震。太子知道此事的话,那么没记错的话,
李将军是燕国主战派领袖,若他与皇子联姻..."看来我们达成共识了。"我举起酒杯。
"敬同盟。"他的杯子与我的相碰,发出清脆声响。饮尽杯中酒,
他突然压低声音:"明日入宫请安,小心二皇子妃。""多谢提醒。"4.天还没亮,
青柳就把我从床上拽了起来。"公主,今日入宫觐见,可不能马虎。
"她手忙脚乱地准备着衣裙首饰,活像只受惊的兔子。我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
昨夜与楚暮云那场谈话耗费了太多心神,几乎没怎么睡,铜镜里的我眼下泛着淡淡的青色。
"用这个。"一只手突然从旁边递来一个小瓷瓶。楚暮云不知何时已经穿戴整齐站在我身后,
玄色朝服衬得他肩宽腰窄,腰间玉佩在晨光中泛着温润的光。我接过瓷瓶,
里面是淡绿色的膏体,闻起来有薄荷的清香。"遮瑕膏,军中常用。"他简短解释,
转身走向外间,"半刻钟后出发。"那膏体出奇地好用,轻轻一抹就盖住了倦容。
我挑了身湖蓝色宫装,既不喧宾夺主,又不失太子妃体面。
发髻上的步摇是楚暮云昨夜放在桌上的,金丝缠枝的工艺一看就是燕国特有的手艺。
"公主真好看。"青柳小声赞叹。我抿了抿唇上的口脂:"就你小嘴最甜。"马车里,
楚暮云递给我一块杏仁糕:"吃些东西,待会儿可能没时间用膳。"我也没有客气,
吃饱了再说。他看着我小口吃糕点的样子,突然道:"见了父王母后,不必太紧张。
母后喜欢直爽的人,父王亦是...厌恶谄媚。""多谢提醒。"我咽下最后一口糕点,
又从袖中取出一个小香囊,"这个带在身上,能防迷香。"他挑眉接过,
系在腰间:"你身上藏了多少这些东西?""够用而已。"我微微一笑。
燕王宫比我想象的还要宏伟。穿过三道宫门,又行进了约半个时辰才到正殿。一路上,
我能感觉到暗处投来的各种目光,好奇的、敌意的、探究的...燕王端坐在龙椅上,
面容威严,眼神却意外地和善。王后则是个端庄美人,眼角虽有细纹,
但举手投足间尽是雍容气度。"儿臣拜见父王、母后。"楚暮云行礼如仪。我跟着跪下,
行了个标准的燕国大礼:"萧瑶拜见陛下、娘娘。""抬起头来。"燕王的声音浑厚有力。
我坦然抬头,不卑不亢地迎上他的目光,隐约感觉到燕王神色一震。
王后忽然笑了:"模样倒是周正。听说你昨日大婚时差点晕倒?""回娘娘,臣妾自幼体弱,
让娘娘见笑了。"我故意示弱。"起来吧。"燕王挥挥手,"赐座。
"接下来的谈话出乎意料的顺利。王后问了些梁国风物,我一一作答,
偶尔还穿插些有趣的见闻。燕王虽然话不多,但总是认真的听着。但不知是不是我多心,
总感觉燕王似有似无地盯着我手腕的胎记失神...离开时,
王后竟赏了我一对翡翠镯子:"戴着玩吧,你皮肤白,衬绿色好看。"楚暮云眼中难掩惊讶,
显然这待遇不寻常。刚出正殿,一个穿着鹅黄色宫装的女子就拦住了我们:"太子妃,
我是二皇子妃周氏,特设了小宴,还请太子妃赏光。"楚暮云还真没说错,
这二皇子妃这么快就找上来了。"带路吧。"二皇子妃的宴席设在御花园的凉亭里。
到场的有五位皇子妃和几位贵女,个个珠光宝气,笑语嫣然。我刚落座,
就有人"不小心"打翻了茶盏,溅湿了我的裙角。"哎呀,太子妃莫怪。
"二皇子妃故作惊慌,"我这就让人拿新裙子来。""不必。
"我微笑着从袖中取出一块帕子,轻轻按在湿处,"夏日炎热,正好凉快些。"接下来,
她们轮番上阵,酒里下泻药,点心加盐,座位下放针...但都被我一一化解,
毕竟这些小计俩我在梁国受得多了。二皇子妃见这些都对我无效,
气急败坏:"听闻梁国女子善舞,不知太子妃可否赏脸?"这是要当众让我出丑,
我自幼在冷宫长大,哪学过什么正经舞蹈?"二弟妹说笑了。"我轻抿一口茶,
"太子殿下不喜我抛头露面。不过..."我放下茶盏,突然伸手摘下发间金钗,
"倒可以表演个梁国小戏法。"金钗在我指间翻飞,突然变成三支,又合成一支。
众人惊呼间,我将金钗轻轻一抛,它竟化作一只金丝雀,扑棱棱飞走了。
"这..."三皇子妃脸色难看。"哈哈都是些小把戏,"我笑吟吟地看向她腰间玉佩,
"比如二弟妹这块玉,肯定也是内有乾坤。"她下意识捂住玉佩。
正当我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亭外传来:"夫人,我们该回了。
"楚暮云大步走来,身后跟着陈风。他本该在兵部议事的,此刻却出现在这里。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他自然地握住我的手:"父王刚赏了些贡果,回去尝尝。
"他的手温暖干燥,紧紧包住我的手指。我顺势起身,
做出一副娇羞模样:"有劳殿下亲自来接。"离开凉亭很远后,
他才松开手:"周氏为难你了?""无妨。"我摇头,"但她腰间那块玉佩有问题,
《器物考》中记载贵族玉佩常暗藏夹层,用于藏密信或毒药,
而我留意到她那玉佩边缘有细微划痕,按照划痕的走向和磨损程度,
并非日常佩戴所能导致的。"他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我:"你就这么信任我?""不然呢?
"我迎上他的目光,"我以为我们昨晚已经互相交底了。"楚暮云没再说话,只是嗯了一声。
回府的马车上,我详细说了关于玉佩的异常之处。楚暮云听完,
突然从怀中取出一封信:"今早刚收到的,你看看。"信是梁国丞相写给三皇子的,
上面赫然写着"和亲公主不足挂齿,可随时舍弃"几个字。我冷笑一声,
将信递还:"意料之中。""你不生气?"他有些意外。"这点小事我都生气的话,
恐怕早就被气死了。"我望向窗外,眼神里却不自觉流露出一丝落寞。
毕竟父皇在众多公主中,选择让我来敌国和亲,就已经将我舍弃了。
5.太子府西侧有片荒废的园子,野草丛生,却日照充足。我蹲下身抓了把泥土在指尖捻开,
黑褐色的土壤带着微微潮气。"青柳,去库房要些农具来。"我拍了拍手上的土,
"这里适合种草药。"冷宫那十几年,若不是老嬷嬷教我辨识草药治病,
我早病死了不下十回。那些苦涩的汤药味,比宫里的熏香更让我记忆深刻。三日后,
园子里整齐地排着十几垄药苗。薄荷、黄芩、茯苓...都是安神静气的药材。
我正弯腰查看幼苗长势,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府里什么时候多了个药园?
"楚暮云的声音带着晨起的微哑。我回头时,他正站在园子入口处,朝服未换,
眼下挂着两片淡淡的青黑。"殿下又没睡好?"我直起身,拍了拍裙摆上的泥土。
他揉了揉眉心:"边境军报,看了整夜。"我从腰间取下个小布袋递过去:"试试这个,
放在枕边。"他接过袋子轻嗅:"薰衣草?""加了些安神的药材。"我转身走向园子深处,
"比你常用的安神汤要温和些。"本以为他会道谢离开,谁知脚步声跟了上来。
他在一株刚冒嫩芽的植物前蹲下:"这是什么?燕国没有见过。""甘松,西域传来的。
"我小心拨开周围的杂草,"煮茶时加一点,能缓解头痛。
"他忽然伸手碰了碰我的手腕:"你这里沾了泥。"指尖的温度一触即离,
却让我手腕处的皮肤莫名发烫。我下意识缩回手,用袖子擦了擦:"殿下今日不忙?
""下午教你射箭。"他站起身,"哦...燕国贵族女子都要会骑射,免得被人刁难。
"我惊讶抬头,正对上他含着浅笑的眼眸。阳光穿过他头顶的梨树枝叶,
在玄色衣袍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怕了?"他挑眉。"谁怕谁还不知道呢。"我忍不住回嘴。
午后演武场空旷无人,楚暮云取来一把精巧的桦木弓。我接过试了试力道,比想象中沉得多。
"拇指扣弦,三指勾住。"他站到我身后,双手覆在我的手上调整姿势。
他的胸膛几乎贴着我的后背,呼吸拂过我的耳际,"肘部再抬高些。
"我按他的指导拉开弓弦,可箭矢还是软绵绵地掉在几步开外。"背肌发力,
不是用手臂硬拉。"他忽然握住我的手腕抬高:"眼睛、箭簇、靶心三点一线。
呼吸要稳——"箭离弦而出,正中靶子边缘。我惊喜地转头,差点撞上他的下巴。
我们离得太近了,近到能看清他瞳孔边缘那一圈浅金色的纹路。"自己试试。"他退开一步,
喉结不明显地滚动了一下。到第十箭时,我的指尖已经磨得发红,但终于能保证不脱靶了。
楚暮云不知何时取来了护指,低头为我戴上时,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
"殿下对谁都这么体贴吗?"我半开玩笑地问。他手上动作一顿:"未曾有过。
"这句话让我心头微颤,像是有蝴蝶在胸腔里扑腾。变故发生在仲夏夜的宫宴上。
燕王为庆祝边境大捷设宴,所有皇子皇妃都要出席。我挑了身湖绿色纱裙,楚暮云看见时,
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了好几秒。"怎么了?""很适合你。"他递来一个锦盒,"搭这个。
"盒子里是一支碧玉簪,通体晶莹,雕成竹节形状。我插在发间,对着铜镜左右端详,
竟有几分恍惚,镜中这个眉眼含笑的女子,真的是那个冷宫里长大的梁国九公主吗?宴席上,
二皇子提议玩飞花令,专挑生僻字为难我。可当我连续接上三局后,他脸色开始难看。
"梁国公主果然才学过人。"二皇子妃假笑道,"不如尝尝我们燕国的雪里红?
"侍女端上一盘红白相间的糕点。我敏锐地注意到二皇子妃与侍女交换的眼神,
以及楚暮云突然绷紧的下颌线。"多谢二弟妹美意。"我拿起一块糕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