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下可乐罐,拿起手机,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敲击,回复只有两个字:“录全。”
做完这一切,他靠进宽大的椅背,闭上眼。办公室的冷气开得很足,吹拂着他额前垂下的几缕黑发。脑海里却异常清醒,像被冰水洗过。
苏浅那张温婉美丽的脸,此刻浮现出来,只剩下无尽的虚伪和冷漠。还有程铮那张得意洋洋、拿着扩音喇叭的脸,刺耳的声音仿佛还在回荡:“跪下!学狗叫!”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又猛地松开。没有痛,只有一片麻木的空洞下,那汹涌的、名为憎恶的暗流在无声咆哮。
他抬起手,指尖无意识地拂过自己的嘴唇。那里似乎还残留着苏浅某个夜晚留下的、带着甜香的气息。多么讽刺。那些甜蜜的吻,那些温存的话语,那些关于未来的许诺……此刻回想起来,每一个细节都像淬了毒的蜜糖,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腐臭味。她劝他“让让阿铮”时的样子,那么理所当然。
爱?凌修在心底无声地冷笑。那东西早已在苏浅选择漠视、甚至纵容程铮对他进行人格**的那一刻,被彻底碾碎,化为齑粉。此刻盘踞在他心脏里的,只有冰冷的恨意,如同这办公室里的温度,浸入骨髓。
背叛的恶果,他们必须要尝。而且,要一口一口,仔仔细细地,咽下去。
就在这冰冷的寂静中,办公室的门被再次敲响。
“进。”凌修睁开眼,眼底的恨意瞬间敛去,只剩下一片深不可测的寒潭。
推门进来的是项目组负责人,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神色同样疲惫但带着几分兴奋的年轻人。“凌总!找到了!鼎峰建材在去年承接城南快速路项目时,提供的三批次钢筋检测报告和水泥厂出具的环保排放数据……有重大硬性矛盾!”
负责人快步走到桌前,将几份对比文件摊开在凌修面前,指尖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您看!这是他们提交给质检站的检测报告原件扫描件,抗拉强度和屈服点都‘刚好’达标。这是我们通过特殊渠道拿到的…同一时间、同一批次的样本,在另一家独立实验室的原始检测记录!数据差了一大截!尤其是屈服点,远低于国标红线!”
他指着另一份密密麻麻的数据表:“还有这个!他们水泥厂去年第四季度的在线环保监测原始数据流,系统日志显示有多次异常中断和‘调试期数据不计入’,但中断时段恰恰和他们厂区附近的居民环保投诉高峰时段吻合!我们对比了环保局公开的处罚记录,发现他们同一时期因‘轻微排放超标’只被象征性罚过一次款!逻辑根本对不上!”
灯光下,白纸黑字的证据,冰冷而清晰。数据造假!劣质建材!环保瞒报!每一个词都足以引爆一场巨大的风暴。
凌修的目光像冰冷的探针,扫过那些触目惊心的数字对比和逻辑漏洞。没有震惊,没有愤怒,只有一片深沉的、了然的冰冷。他伸出手指,轻轻点在那份独立实验室的原始检测记录上,指尖冰凉。
“举报材料,”他开口,声音平稳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整理好。要详实,要铁证,链条清晰。”他抬起头,看向项目负责人,眼神锐利如刀,“时间点,卡在西郊新工业园项目最终标的公示期前……三天。”
项目负责人瞬间倒吸一口凉气!西郊工业园是省里的重点项目,竞争极其激烈。鼎峰建材凭借程建国多年的“运作”和那些漂亮的“数据报告”,正是最有希望中标的几家公司之一!公示期前三天举报……这是要精准地扼住鼎峰建材的咽喉!让它在最踌躇满志、最接近成功的那一刻,瞬间跌入万丈深渊!
“明、明白!凌总!”负责人感觉自己的手心全是汗,但更多的是一种参与一场冷酷狩猎的兴奋,“保证在时间节点前完成!”
“嗯。”凌修收回目光,重新看向窗外浓重的夜色。玻璃上倒映出他冰冷坚毅的侧脸。“去准备吧。”
负责人抱着文件,脚步有些发飘地离开了。
办公室再次陷入寂静。凌修拿起桌上那罐喝了一半的可乐。冰冷的液体再次滑入喉咙,带来一丝尖锐的清醒。
游戏,开始了。而且,他凌修,要制定规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