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界之中,无人不知昆仑墟太上仙尊,洛清寒。他是正道魁首,是万法之源,
是一切清冷、高洁、慈悲的化身。他的一滴泪,能化解魔域百里瘴气;他的一句箴言,
能令万千修士醍醐灌顶。而我,沈惊鸿,是他座下唯一的亲传弟子。曾几何时,我也以为,
我是这世上最幸运的人。师尊待我,是极好的。他会亲自为我讲解最晦涩的道法,
会在我练剑受伤时,用他那带着淡漠雪莲香气的手,为我渡送最精纯的灵力。他看我的眼神,
永远是那么的温和、悲悯,像是在看一个需要精心呵护的稀世珍宝。整个昆仑墟,
乃至整个修真界,都羡慕我。他们说,沈惊鸿得仙尊如此青眼,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与仙尊共掌仙道,成为另一段佳话。我也曾是这么以为的。直到那一天,
我为了救几名被魔物围困的凡人,擅自催动了本命灵元,导致灵根受损,修为倒退。
我跪在师尊的“清寒殿”中,等待着他的责罚。他没有罚我。他走下高高的莲座,
用那双不染尘埃的手,轻轻扶起了我。他的指尖,一如既往的冰冷。“惊鸿,你可知错?
”他的声音,像碎冰撞玉,清越动听。“弟子知错,弟子不该……”“不。”他打断了我,
目光落在我身上,那份悲悯似乎比以往更浓了,“你错在,太过心软。你的灵根,
是为天道而生,怎能为几只蝼蚁而损?”我愣住了。在他的教导中,守护苍生,
不正是我们修道者的本分吗?他似乎看穿了我的疑惑,微微叹了口气,那叹息声里,
带着无尽的失望。“痴儿,你还不明白。”他抚上我的发顶,
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安抚一只迷途的灵兽,“你的存在,有比守护凡人更重要的意义。”那天,
他留我在清寒殿,亲自为我疗伤。他为我弹奏安魂的仙曲,为我燃起静心的熏香。
我沉浸在他为我营造的、绝对的信赖与安全感中,渐渐睡去。我不知道,
那是我作为“沈惊鸿”的最后一个安稳觉。当我再次醒来时,
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冰冷的玉台之上。手脚被无形的仙力束缚,动弹不得。而大殿的中央,
一个巨大而繁复的法阵,正在缓缓转动,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幽光。我的师尊,洛清寒,
正盘坐在法阵的中心。他换下了一贯的白衣,穿上了一件绣着金色符文的玄色道袍,
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再无往日的温和。取而代之的,
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混杂着狂热与冷酷的神情。他像一个即将享用祭品的、优雅的神明。
“师……师尊?”我的声音,因恐惧而颤抖。他睁开了眼。那双曾让我无比孺慕的眸子里,
此刻,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漠然。“惊鸿。”他开口了,声音依旧平静,“为师的修为,
已至瓶颈。三界将有大劫,我必须突破,方能护佑众生。
”“弟子……弟子不明白……”“你会明白的。”他缓缓站起身,一步步向我走来,
“你是我亲手种下的、最完美的道果。现在,是到了采摘的时候了。”他向我伸出了手。
那一刻,我才惊恐地发现,他看我的眼神,从来都不是在看一个弟子。那是一个农夫,
在凝视着自己即将收割的庄稼。那是一个炼器师,在打量着自己即将淬火的材料。
那不是慈悲。那是一个,我从未能逃脱的、温柔的囚笼。
2.焚心之蛊:他亲手喂下的“救赎”恐惧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我的四肢百骸。
“师尊!你要做什么?!”我疯狂地挣扎着,但那仙力凝成的枷锁,却越收越紧,
勒得我骨骼生疼。洛清寒走到我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他的眼神里,
甚至带上了一丝怜悯,仿佛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惊鸿,莫怕。”他伸出手,
轻轻抚过我的脸颊,那冰冷的触感,让我如坠冰窟,“这并非毁灭,而是一种成全。
你的灵根,你的道心,都将与我融为一体。你将以另一种方式,见证我登临绝顶,
守护这三界。”“不……我不要!我不要这样的成全!”我嘶吼着,声音变得尖利而陌生。
这算什么?把我的一切都夺走,还美其名曰“成全”?这是何等荒谬,何等残忍的逻辑!
“由不得你。”洛清C的语气,终于失去的最后一丝伪装的温度。他并指如剑,
点在我的眉心。一股无法抗拒的、霸道的力量,瞬间冲入我的紫府,
将我刚刚修复不久的灵根,搅得天翻地覆。“啊——!”剧痛让我几乎昏厥。
我能清晰地感觉到,我苦修百年的灵根,正在被一股外力强行剥离,那种感觉,
比千刀万剐更甚。“师尊……求求你……放过我……”我涕泪横流,平生第一次,
如此卑微地乞求。洛清寒的脸上,没有丝毫动容。他只是平静地看着我,像一个冷漠的看客,
欣赏着我痛苦的模样。“惊鸿,你的道心,还是不够坚定。”他淡淡地说道,然后,
从袖中取出了一个剔透的水晶瓶。瓶中,有一只通体血红、形如蝴蝶的蛊虫,
正在不安地扇动着翅膀。“此为‘焚心蛊’。”他将瓶子凑到我眼前,
用一种讲解道法般的、平静的语气介绍道,“它以情爱为食,种入体内,
可瞬间瓦解宿主的心防。你对为师越是信赖,越是孺慕,此蛊发作之时,
你的心神便会越是痛苦,越是破碎。直至……你的‘自我’,彻底消失。
”我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他知道的。他一直都知道,我对他,不仅仅是师徒之情。
那份孺慕之中,夹杂着少年人最纯粹、最炽热的仰望和爱恋。而他,
就是要利用这份最纯粹的感情,来将我彻底摧毁。“魔鬼……你这个魔鬼!
”我用尽全身的力气诅咒他。他笑了。那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
看到他如此真切的笑容。那笑容里,没有慈悲,只有掌控一切的快意。“惊鸿,
为师是为了你好。”他重复着这句话,像一句恶毒的咒语。他温柔地,甚至可以说是缱绻地,
捏开了我因痛苦而紧咬的下颚。那一瞬间,我甚至产生了一丝荒谬的错觉。
他不是要喂我毒药,而是在亲吻我。然后,那只冰冷的、令人作呕的蛊虫,顺着他的指尖,
滑入了我的喉咙。“不——!”我发出了绝望的悲鸣。蛊虫入腹,瞬间化开。
一股无法形容的、灼烧灵魂的剧痛,从我的心脏处,猛地爆发开来。
我脑海中所有关于洛清寒美好的回忆,他教我写的第一个字,他为我束上的第一根发带,
他在月下为我舞的第一套剑法……所有这些曾让我感到温暖的画面,
此刻都变成了淬毒的烙铁,一遍又一遍地,炙烤着我的神魂。我越是爱他,就越是痛苦。
我越是信他,就越是崩溃。我的意识,在极致的痛苦中,开始寸寸碎裂。
我看着洛清寒那张近在咫尺的、俊美而冷酷的脸,终于明白了。他不是神明。
他是比所有魔物,都更可怕的……深渊。3.炉鼎炼成:道心碎裂,
弃尸寒渊当“焚心蛊”彻底瓦解我心防的那一刻,我便不再是我。
我成了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一个任由洛清寒摆布的、最完美的“炉鼎”。他将我抱起,
动作轻柔得仿佛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他将我放入那巨大的法阵中心,与他相对而坐。
“惊鸿,放松。”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催眠般的魔力,在我破碎的识海中回响,
“将你的一切,都交给为师。”我无法反抗。我的身体,在本能地遵从他的指令。
我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双手,不受控制地抬起,与他的手掌,紧紧相贴。法阵,轰然启动。
无数条血色的符文锁链,从阵眼中射出,将我们二人紧紧缠绕。我能感觉到,
我体内的灵力、修为、甚至我的生命精元,都像决堤的洪水一般,通过我们相贴的手掌,
疯狂地涌入洛清寒的体内。我是一只被榨干的橙子,而他,是那个贪婪地吮吸着汁液的人。
我的皮肤,开始变得干枯。我的头发,开始失去光泽,一寸寸地变为灰白。我的眼睛,
也渐渐失去了神采,变得浑浊不堪。而对面的洛清寒,他的气息却在节节攀升。他的周身,
环绕着一层圣洁而强大的金色光晕。他那张原本就俊美无俦的脸,
此刻更是焕发出一种神明般的光彩。他正在……羽化飞升。用我的血肉,我的道心,
我的所有一切,来铺就他通往神座的阶级。在这个过程中,我没有再发出任何声音。
因为连痛苦的权利,都已经被剥夺了。我的意识,像一片被风吹散的落叶,
漂浮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我看到了我短暂的一生。我本是孤儿,是师尊将我从风雪中捡回,
赐我姓名,授我道法。我曾以为,他是我的光,我的救赎。可笑。真是太可笑了。
他只是一个精明的猎人,在很早的时候,就发现了一只天赋异禀的幼兽。于是,他耐心地,
用最温柔的方式,将这只幼兽养大、养肥,只为了在它最完美的时候,剥其皮,食其肉,
饮其血。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天,或许是十天。当法阵的光芒渐渐散去时,
我已经变成了一具形容枯槁的、几乎不成人形的“废品”。我体内的灵根,已经彻底枯萎。
我的道心,也已完全碎裂。我甚至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了。洛清寒缓缓睁开了双眼。
他的眸中,仿佛有星辰在流转。他成功了,他突破了困扰他百年的瓶颈,
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全新的境界。他站起身,看都未看我一眼。
仿佛我不是一个曾与他朝夕相处的弟子,而只是一枚被他用过的、已经没有价值的丹渣。
他一挥衣袖,清寒殿的大门轰然打开。两名早已等候在外的执法弟子走了进来。
“将他……处理掉。”洛清寒的声音,恢复了以往的淡漠与清冷,
仿佛刚才那个狂热的、冷酷的人,根本不是他。“是,仙尊。”执法弟子甚至没有用担架,
只是像拖一条死狗一样,拖着**枯的身体,走出了清寒殿。我被拖过长长的玉石走廊,
拖下九百九十九级台阶。沿途,有许多昆仑墟的弟子在围观。他们的眼神里,有好奇,
有鄙夷,有幸灾乐祸。没有一个人,为我感到惋事故。他们或许以为,
我是犯了什么滔天大罪,才落得如此下场。最终,
我被带到了昆仑墟的后山——一处名为“葬仙渊”的乱葬岗。这里,
是专门用来抛弃那些犯了重罪、或是意外死亡的弟子的地方。“扔下去吧。”随着一声令下,
我被毫不留情地,扔下了万丈深渊。身体在急速下坠,耳边是呼啸的寒风。
在意识彻底消散的最后一刻,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头向上望去。我看到,
在葬仙渊的崖顶,一个白色的身影,凭虚而立。是洛清寒。他正静静地、悲悯地,
注视着我坠入深渊。像是在……为我送行。呵。多么慈悲的,我的好师尊啊。
4.乱葬岗上,魔神低语葬仙渊下,是无尽的尸骸与怨气。千百年来,
无数昆仑墟的“污点”,都被掩埋于此。这里阴冷、潮湿,终年不见天日,
是怨灵与魔物滋生的温床。我不知道自己在这里躺了多久。我的身体,已经彻底失去了生机。
我的神魂,也因“焚心蛊”的效力,碎裂成了无数片,在黑暗中沉浮。按理说,
我应该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但奇怪的是,我始终有一丝微弱的意识,没有彻底消散。
或许是,“焚心蛊”在吞噬了我所有的爱恋与信赖之后,已经无物可食。又或许是,
我心中那份不甘与滔天的恨意,太过浓烈,连死亡都无法将它彻底磨灭。
就在我这缕残魂即将被渊底的怨气同化之时,一丝异样的、带着灼热感的能量,
从我心脏的位置,缓缓升起。是“焚心蛊”。这只以爱为食的蛊虫,在失去了“养料”之后,
似乎陷入了极度的饥饿。它开始疯狂地、本能地,吞噬起周围的另一种能量——怨气。
葬仙渊下,最不缺的,就是怨气。那只小小的蛊虫,像一个黑洞,
开始疯狂地吸收着积攒了千年的、精纯而庞大的怨念。它的身体,开始从血红色,
慢慢向着一种妖异的、深邃的紫黑色转变。而我,作为它的宿主,
也成了这场饕餮盛宴的间接受益者。那些被提纯过的、最精纯的魔能,
通过“焚心蛊”的转化,一丝丝地,渗入了我早已枯萎的经脉之中。一开始,只是涓涓细流。
但随着“焚心蛊”吞噬的怨气越来越多,那股魔能,也渐渐变成了咆哮的江河。
**枯的身体,像是久旱逢甘霖的大地,
开始贪婪地吸收着这股全新的、充满毁灭性力量的能量。我的皮肤,恢复了弹性。我的白发,
重新变回了墨黑。我的四肢百骸,也重新充满了力量。一种,比我作为仙道弟子时,
更强大、更狂暴的力量。就在这时,一个古老、威严、仿佛来自太古洪荒的意志,
在我的脑海深处,缓缓苏醒。“……多少年了……终于……终于等到了一个,
拥有‘无垢道心’,却又身负‘无尽怨恨’的容器……”那个声音,像是无数个魔神的低语,
重叠在一起。“吾乃‘幽煌’……是这天地间,第一缕魔念的化身……”“你的恨,
唤醒了我。”“你的怨,滋养了我。”“现在,接受我的恩赐。
你将不再是那个任人宰割的仙门弟子。你将成为我的代言人,成为这世间,
所有不公与怨恨的……主宰!”随着那声音的宣告,一股磅通的、纯黑色的能量,
从我的心脏处,轰然爆发!那不是普通的魔气。那是一种,
凌驾于所有魔气之上的、最本源、最尊贵的魔神之力!我体内的“焚心蛊”,
在这股力量面前,发出了恐惧的哀鸣,随即被瞬间同化、吸收,成了这股力量的一部分。
我的身后,缓缓浮现出一个巨大而模糊的魔神虚影。他头生双角,眼如血月,
周身环绕着无数哀嚎的怨灵。幽煌魔脉,彻底觉醒!我缓缓地,从堆积如山的尸骸中,
坐了起来。我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双手。那双手,依旧纤长、白皙,但指甲,
却变成了泛着幽光的黑色。一缕缕肉眼可见的、纯黑色的魔气,像温顺的宠物蛇一样,
缠绕在我的指尖。我能感觉到,我的力量,已经超越了过去百倍、千倍!我甚至觉得,
只要我愿意,我一念之间,就能让整个葬仙渊,都化为齑粉。渊底的那些怨灵和魔物,
感受到了这股君王般的气息,纷纷匍J匐在地,瑟瑟发抖,向我献上最卑微的臣服。
我缓缓站起身。一件由最精纯的魔气凝结而成的、绣着暗红色彼岸花纹路的黑袍,
自动披在了我的身上。我抬起头,望向深渊的上方。那里,是昆仑墟的方向。那里,
有我“慈悲为怀”的好师尊。我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向上勾起。那是一个,
我自己都感到陌生的、带着三分邪魅、七分癫狂的笑容。
“洛清寒……”我用一种全新的、沙哑而磁性的声音,轻轻念出了这个名字。“我回来了。
”5.吾名惊鸿,亦名幽煌在葬仙渊底的这几日,是我脱胎换骨的蜕变。
我不再需要食物和水,怨气,就是我最好的滋补。我盘坐在尸山之巅,如一尊新生的魔神,
贪婪地吸收着这千年魔窟的精华。幽煌魔脉的力量,远比我想象的更强大,也更……有趣。
它不仅赋予了我无与伦比的力量,更给了我一种全新的感知。我能“听”到,
每一缕怨气背后的故事。那些被同门陷害的,被爱人背叛的,
被规则抛弃的……无数的绝望与不甘,都成了我力量的一部分。我不再为他们感到悲伤。
我只感到……兴奋。因为他们的恨,都将由我来终结。他们的怨,都将由我来清算。
我开始尝试掌控这份力量。我伸出手,一缕黑气从我指尖射出,击中了一块万斤巨岩。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那块巨岩,只是无声无息地,被腐蚀、吞噬,最后化作一缕青烟,
消散在空气中。这就是“幽煌”之力,吞噬一切,湮灭一切。我甚至发现,
我能将这些被吞噬的能量,转化为我自己的力量。我杀得越多,吞噬得越多,
我就会变得越强。这是一个,为杀戮而生的完美体系。洛清寒,你将我炼成炉鼎,
是为了提升修为。而我,将会把这三界,都变成我的“炉鼎”。你看,我们师徒二人,
在这一点上,是多么的相像啊。几天后,我觉得时机已到。我体内的力量,
已经达到了一个临界点,我需要更新鲜、更强大的“养料”。比如,
那些道貌岸岸的仙门修士。我决定,离开这里。葬仙渊的崖壁,高达万丈,
且布满了上古禁制,防止任何人进出。但对于此刻的我来说,这不过是一道脆弱的玻璃。
我缓缓升空,黑色的魔气在我脚下,自动凝结成一级级的阶梯。我一步步,悠闲地,
向着深渊的上方走去。那些附着在崖壁上的禁制,在接触到我周身的“幽煌”之气时,
便如同冰雪遇上烈阳,发着哀鸣,纷纷瓦解消散。当我重新站在葬仙渊的崖顶,
呼吸到昆仑墟那清冷而充满灵气的空气时,我竟没有一丝一毫的不适。幽煌魔脉,
似乎连这天地间最纯净的灵气,都能吞噬、转化。我低头看了看自己。黑色的长袍,
墨色的长发,眼角不知何时,多了一道妖异的、血红色的魔纹,一直蔓延到鬓角。我的嘴唇,
也因为魔气的浸染,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病态的殷红。这副模样,
与过去那个清雅如玉的沈惊鸿,已经判若两人。我需要一面镜子。我走到崖边的一处水潭旁,
低头看向自己的倒影。水中的那个人,面容依旧是我的面容,但气质,却截然不同。
他的眼神,不再清澈,而是像两潭深不见底的旋涡,充满了邪异的、令人心悸的魅力。
他的嘴角,总是似笑非笑地勾着,带着一种玩世不恭的、视万物为刍狗的癫狂。这是一个,
完全陌生的“我”。我伸出手,轻轻触摸着水中的倒影。“从今天起,
‘沈惊鸿’已经死在了葬仙渊。”我对着倒影,轻声说道。“活下来的,是‘幽煌’。
”我笑了。笑声在空旷的山谷间回荡,惊起了一群飞鸟。就在这时,
我听到了远处传来的、两个人的交谈声。“师兄,你说那个沈惊鸿,到底犯了什么事?
竟然被仙尊亲手废掉,还扔进了葬仙渊。”“谁知道呢?肯定是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吧。
仙尊那是何等人物,岂会冤枉好人?我听说啊,他是觊觎仙尊的位子,想要弑师夺位呢!
”“嘶……真是人心险恶。亏我以前还那么崇拜他。”“行了,别说了,晦气。
我们赶紧采完药回去吧,这地方阴气重,待久了不好。”我听着他们的对话,脸上的笑容,
愈发灿烂。我认得他们。是昆仑墟丹房的两个外门弟子。过去,他们见到我,
总是毕恭毕敬地躬身行礼,一口一个“沈师叔”。现在,却在背后,如此肆无忌惮地编排我。
真是……可爱的小东西啊。我决定,拿他们,来祭奠一下,我新生的“幽煌”之名。
6.第一滴血:献给往日的“我”我没有隐藏自己的身形。我就那么站在水潭边,
好整以暇地,等着那两个丹房弟子,从林间小径走出来。当他们看到我时,脸上的表情,
堪称精彩。先是疑惑,然后是震惊,最后,是见了鬼一般的、极致的恐惧。“沈……沈惊鸿?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其中一个年纪稍长的弟子,指着我,声音都在发颤。
“你不是……你不是已经被扔进葬仙渊了吗?”另一个年轻些的,已经吓得两腿发软。
我没有回答他们的问题。我只是歪了歪头,对着他们露出了一个,我认为非常友善的笑容。
“两位师侄,好久不见。”我的声音,沙哑而轻柔,“刚刚在背后,聊得……很开心嘛。
”两人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他们意识到,刚才的对话,全被我听见了。
年长的那个,还算有些胆色。他强作镇定,从背后拔出了仙剑,遥遥指着我,
厉声喝道:“沈惊鸿!你……你没死,反而堕入了魔道!你这叛徒,人人得而诛之!
”他似乎想用这种方式,来给自己壮胆。“魔道?”我玩味地重复着这个词,然后,
低低地笑了起来,“叛徒?”“师兄,别跟他废话!快发信号,通知执法堂!”年轻的那个,
尖叫着从怀里摸出了一枚信号烟火。然而,他的手,刚刚举起,就僵在了半空中。
一缕比发丝更细的黑气,不知何时,已经缠上了他的手腕。那黑气像有生命一般,
迅速向上蔓延,所过之处,他的血肉,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枯萎、消散。“啊——!
”凄厉的惨叫声,划破了山谷的宁静。不过短短两三个呼吸的时间,那个年轻的弟子,
就从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了一具失去所有水分和血肉的干尸,最后,“嘭”地一声,
散成了一地灰白的粉末。连神魂,都被吞噬得一干二净。剩下的那个年长弟子,
已经彻底被吓傻了。他手里的剑,“当啷”一声掉在地上。一股难闻的骚臭味,
从他的裤裆处,弥漫开来。他居然……吓尿了。我缓步走到他的面前,蹲下身,与他平视。
“你刚才说,仙尊,岂会冤枉好人?”我伸出手,用指尖轻轻挑起他的下巴,
强迫他看着我的眼睛,“现在,你再告诉我一遍。”他的牙齿,在疯狂地打颤,
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的眼中,充满了对死亡的恐惧,和极致的悔恨。
“求……求求你……放过我……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他带着哭腔,卑微地乞求着。
这个场景,何其熟悉。不久之前,我也曾这样,卑微地,向我的师尊,乞求着饶恕。可惜,
他没有放过我。那么,我,又为什么要放过你呢?“别怕。”我脸上的笑容,愈发温柔,
“很快的,一点都不痛。”黑气,从我的指尖,缓缓渗入他的眉心。他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
便步了同伴的后尘,化作了一地飞灰。我站起身,伸出舌头,轻轻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嗯,
两个筑基期修士的精元,味道虽然差了点,但聊胜于无。这是我重生后,流下的第一滴血。
就当是……献给那个死在葬仙渊的、天真愚蠢的沈惊鸿的……葬礼吧。我整理了一下衣袍,
辨认了一下方向,然后,迈开脚步,向着昆仑墟的主峰——“天枢峰”走去。那里,
有整个修真界,最强大的“养料”。那里,有我最“敬爱”的,师尊。洛清寒,你准备好,
迎接你最“优秀”的作品了吗?我,回来了。7.重归山门:师尊,别来无恙?
昆仑墟的山门,万年不变。白玉铺就的阶梯,共九千九百九十九级,
从山脚一直延伸到云海深处,象征着正道仙途的漫长与庄严。往日里,我走在这条路上,
心中总是充满了敬畏与虔诚。而今天,我走在这条路上,
心中只有一片冰冷的、即将沸腾的杀意。我没有刻意隐藏自己的行踪。我就那么一步步,
拾级而上。我的步伐不快,但每一步,都仿佛踏在昆仑墟的心脏上。守山的两名金丹期弟子,
很快就发现了我。“来者何人!竟敢私闯昆仑——”当他们看清我的脸时,呵斥声,
戛然而止。“沈……沈师叔?!”他们的脸上,写满了见了鬼的震惊与不可思议。
我没有理会他们。我只是,继续向上走。“拦住他!”其中一名弟子反应了过来,
虽然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
我身上那股与昆仑墟格格不入的、令人心悸的魔气。两人拔出仙剑,一左一右,向我攻来。
剑光凛冽,带着昆仑墟独有的、煌煌天威般的正气。在过去,我或许需要费一番手脚。
但现在……我甚至,连看都未看他们一眼。就在两柄仙剑即将刺中我的瞬间,
两道凝如实质的黑气,从我的身后自动射出,如同两条择人而噬的毒蛇。
“咔嚓——”两声脆响。两柄由玄铁精英炼制而成的上品法器,就像脆弱的玻璃一样,
被黑气瞬间击碎。紧接着,那黑气长驱直入,没入了他们的胸膛。两名金丹弟子,
连哼都未哼一声,便直挺挺地向后倒去,生机全无。他们的身体,迅速变得干瘪,
最后化作两具皮包骨头的干尸。我舔了舔嘴唇。金丹期的味道,果然比筑基期,要美味得多。
我继续向上走。很快,我硬闯山门、斩杀守山弟子的消息,像一阵风,传遍了整个昆仑墟。
“当!当!当!——”象征着有强敌入侵的警钟,被敲响了。钟声急促,回荡在群山之间。
无数道剑光,从各个山峰飞起,向着山门处汇集而来。当我走到半山腰时,
已经被数百名昆仑墟的弟子,里三层外三层地,团团围住。为首的,是执法堂的首座,
一位元婴期的长老。他过去,还曾指点过我的剑法。“沈惊鸿!”执法长老看到我这副模样,
又惊又怒,“你竟敢堕入魔道,残杀同门!你……你这个孽障!”“孽障?”我轻笑一声,
环顾四周。我看到了许多熟悉的面孔。有曾与我把酒言欢的师兄,有曾对我暗送秋波的师姐,
有我曾指点过的师侄。此刻,他们的脸上,无一例外,都写满了愤怒、鄙夷与杀意。
他们看我,就像在看一个不共戴天的仇人。没有一个人,上来问我一句,我到底经历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