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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晶灯的光芒像碎钻一样扎进眼睛，我端着托盘穿梭在衣香鬓影的宴会厅。
林妍这场婚礼办得够排场，光是这盏从意大利空运来的吊灯就够我奋斗十年。
伴娘裙勒得肋骨生疼，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像极了五年前那个雨夜，我拖着行李箱离开时的心跳声。
“苏晴！这边需要补酒！”
宴会厅角落传来侍应生的呼喊，我刚转身就撞上一堵温热的“墙”。
冰凉的液体瞬间浸透胸前的礼服，带着浓郁酒香的深红色污渍在对方昂贵的深灰色西装上晕开，像一幅抽象的泼墨画。
“抱歉！”我慌忙抽纸巾去擦，手腕却被攥住。熟悉的力道让我浑身一僵。抬头的瞬间，呼吸骤然停滞。
陆行止。
他瘦了些，下颌线比记忆中更锋利，鼻梁上架着金丝边眼镜，镜片后的眼睛深不见底。
五年不见，他褪去了大学时的青涩，一身剪裁得体的定制西装衬得他肩宽腰窄，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压迫感。
“走路不长眼睛？”他皱着眉后退半步，语气里的疏离像冰锥扎进我心脏。
我触电般缩回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托盘“哐当”一声砸在地上，水晶杯碎裂的声音在喧闹的宴会厅里格外刺耳。
周围宾客的目光像聚光灯一样打过来，我能清晰地感觉到脸颊在发烫。
“对……对不起。”我低下头，不敢再看他。余光却瞥见他手腕上一闪而过的反光。
那是一条银色的雪花手链，链节处刻着细密的纹路，即使隔着一段距离，我也能认出那是我们大学时一起买的情侣款。
当年我把属于他的那条狠狠扔在地上，说“陆行止我们完了”，他现在戴着是什么意思？
“陆总，您没事吧？”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匆匆挤过来，小心翼翼地检查着陆行止的西装，“这可是您特意为林**婚礼准备的……”
“无妨。”陆行止打断他，目光却始终落在我身上，“苏**，五年不见，你还是这么毛手毛脚。”
他的声音比记忆中低沉沙哑，每个字都像带着钩子，勾起我深埋心底的疼痛。
我攥紧裙摆，指甲几乎掐进肉里，强迫自己挤出一个僵硬的微笑：“陆总说笑了，是我笨手笨脚，耽误您参加婚礼。”
说完我转身就想逃，手腕却再次被他抓住。这次他用的力气很大，我甚至能感觉到他指腹下的薄茧。
五年前他就是这样抓着我的手，在大学图书馆的角落里，一遍遍地说“苏晴，我们永远在一起”。
“苏晴。”他叫我的名字，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的手链……”
我下意识捂住手腕，那里也戴着一条一模一样的雪花手链。
分手后无数次想扔掉，却总在最后一刻舍不得。
这条链子像一个诅咒，捆了我五年。
“陆总认错人了。”我用力甩开他的手，礼服的肩带应声而断，露出锁骨上淡粉色的疤痕。
那是当年为了救他，被自行车链条刮伤的。
他的目光落在我的疤痕上，瞳孔骤然收缩。周围的议论声越来越大，我能感觉到那些探究、同情、幸灾乐祸的目光。
五年前我是陆行止身边人人羡慕的女朋友，五年后却成了在他婚礼上出糗的落魄伴娘。
这落差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我脸上。
“够了。”我咬着牙低吼，眼眶发热，“陆行止，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松开手，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一方白色手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西装上的酒渍。动作优雅，眼神冰冷，仿佛刚才那个失态的人不是他。
“清理现场。”他对身后的助理吩咐，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冷漠，“别影响林**的婚礼。”
说完，他看都没再看我一眼，转身走向宴会厅中央。
那里，新娘林妍正穿着洁白的婚纱，挽着新郎的手接受众人的祝福。
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他身上，给他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像一个遥不可及的神祇。
我蹲下身，一片片捡起地上的玻璃碎片。锋利的边缘划破手指，鲜血滴在洁白的地毯上，像一朵朵盛开的红梅。
原来五年时间，真的可以把两个人变成最熟悉的陌生人。
“晴晴！你怎么样？”林妍穿着婚纱跑过来，不顾形象地蹲下身帮我，“有没有受伤？陆行止那个**是不是欺负你了？我去找他算账！”
“没事。”我按住流血的手指，勉强笑了笑，“就是不小心摔了一跤。你快去忙吧，别耽误了吉时。”
林妍狐疑地看着我，又看了看陆行止离开的方向，最终还是被伴娘拉走了。临走前，她塞给我一张创可贴，低声说：“他这五年过得也不好，你……再给他一次机会？”
我没说话，只是低头看着手指上的伤口。血还在流，混着刚才没擦干净的红酒，红得刺眼。
机会？五年前我给过他机会，是他不要的。现在，他凭什么以为我还会在原地等他？
手腕上的雪花手链在灯光下闪着冷光，像一个无声的嘲讽。
我用力扯了扯手链，却发现它早就和我的皮肤长在了一起，怎么也摘不下来。
陆行止，你这个**。
夜风裹着玫瑰的甜香灌进领口，**在冰凉的罗马柱上，指尖还残留着玻璃碎片划破的刺痛。
宴会厅的喧嚣被茂密的月桂树隔绝在外，只有远处传来的《婚礼进行曲》像钝刀子割肉，一下下剜着心脏。
"跑什么？"
皮鞋碾过碎石子的声响由远及近，我甚至能想象出他此刻的表情——肯定是皱着眉，下颌线绷得死紧，就像大学时我翘掉他重要的篮球赛去**那天一样。
我没回头，只是从包里摸出烟盒抖出一支细长的女士烟。
打火机咔嚓响了三次才点燃，辛辣的烟雾呛得我眼眶发酸。
五年没碰这玩意儿，林妍婚礼的伴手礼居然是这个，还真是讽刺。
"什么时候学会的？"他的声音停在三步开外，带着我熟悉的压迫感。
我吐出烟圈，故意用涂着正红色指甲油的手指夹着烟，摆出最妩媚的姿势转过身："陆总管得真宽。怎么，现在流行前任管现任的兴趣爱好？"
月光恰好落在他脸上，金丝边眼镜后的瞳孔黑沉沉的，像结了冰的湖面。
他的目光越过我颤抖的指尖，直直钉在我手腕上——那里，雪花手链正随着我的动作轻轻晃动，链节处刻着的"X&Z"缩写在月色下模糊不清。
"你还戴着。"他突然伸手，指腹几乎要碰到那串冰凉的银链。
"啪！"我打掉他的手，烟蒂掉在昂贵的地毯上烫出个小黑点。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五年前那个雨夜的记忆突然涌上来，带着潮湿的霉味和他母亲尖利的声音。
"苏晴！"他低吼着抓住我手腕，力道大得像是要捏碎我的骨头，"五年前你连解释机会都没给我！"
他的指腹摩挲过手链上磨损的刻字，这个动作让我浑身一颤。
大学时他总这样，在图书馆偷偷牵我的手，用指尖在我掌心画圈，说等毕业就把"X&Z"刻在结婚戒指上。
"解释？"我笑出声，眼泪却不争气地掉下来，"陆行止，你要我怎么解释？解释你妈拿着我爸妈的工资单威胁我？还是解释你搂着那个女明星的照片怎么会出现在娱乐版头条？"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抓着我手腕的手猛地松开。
月光下，我清楚地看到他喉结滚动了两下，像是有什么话堵在喉咙里。
"那个女明星是..."
"我不想听！"我捂住耳朵后退，礼服的裙摆被玫瑰刺勾住，撕开一道长长的口子。
五年前我也是这样狼狈，拖着行李箱站在他家别墅门口，看着他母亲把那些不堪入目的照片摔在我脸上。
"苏**，识相点就自己离开。"那个保养得宜的女人用涂着蔻丹的指甲戳着照片，"我们陆家丢不起这个人。"
照片上的陆行止被闪光灯包围，怀里确实搂着个穿着暴露的女明星。
虽然后来我知道那是商业对手设计的陷阱，但当时那些照片像淬了毒的针，扎得我体无完肤。
"你盯着**什么？"我别过脸，不敢看他受伤的眼神。
这个男人总是这样，明明是他的错，却总能摆出一副被全世界抛弃的样子，让我心疼得要命。
他突然上前一步，温热的呼吸喷在我耳后："你以为我这五年是怎么过的？"
我浑身一僵，感觉到他的手指轻轻拂过我锁骨上的疤痕。那里的皮肤比别处更敏感，五年过去了，还是会因为他的触碰而战栗。
"每天看着这条手链，"他的声音低哑得像砂纸摩擦，"想着你为什么连一句'分手'都不肯当面说。"
月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我这才发现他眼下有淡淡的青黑，西装袖口沾着刚才被我泼上的红酒渍，昂贵的面料皱成一团，看起来竟有些落魄。
"陆行止..."我咬着唇，差点就要问出那句憋了五年的话。
"晴晴！你跑哪儿去了？该扔捧花了！"林妍的声音突然从树后传来，伴随着高跟鞋踩过草地的沙沙声。我像被烫到一样猛地推开他，抓起手包就想躲进灌木丛。这个动作激怒了他，他一把攥住我手腕，雪花手链硌得骨头生疼。
"苏晴！"他的眼睛在夜色里亮得吓人，"这次你休想再逃！"
灌木丛突然一阵晃动，穿着洁白婚纱的林妍探出头来，看到我们交握的手时眼睛瞪得溜圆。她看看我泛红的眼眶，又看看陆行止紧绷的侧脸，突然露出个了然的表情。
"那个...你们继续？"她干笑着往后缩，"我突然想起香槟塔还没搭好..."
"不用了！"我和陆行止异口同声地喊道。
晚风吹过树梢，带着远处隐约的碰杯声。
我看着他紧握的拳头，突然注意到他指关节上有块新的疤痕，形状很像...当年我送他的那枚银戒指的棱角。
"陆行止，你..."
"晴晴快来！新郎都等急了！"林妍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带着不容置疑的催促。
我挣开他的手，转身就跑。裙摆扫过玫瑰丛，尖刺划破皮肤也没感觉。
直到冲进宴会厅的那刻，我才敢回头看——月光下，那个挺拔的身影还站在原地，像尊被遗弃的雕像，手腕上的雪花手链闪着冰冷的光。
心脏突然抽痛起来，我捂住胸口蹲在地上，看着地毯上被我踩出的泥脚印。
陆行止，你到底想干什么？
温水杯壁凝结的水珠顺着指缝滑进袖口，我盯着林妍新做的法式美甲上沾着的亮片，突然想起大学时她用廉价指甲油涂出的彩虹指甲。
那时候我们挤在六人间的宿舍里，用小太阳烤着刚洗的头发，讨论着陆行止打球时衬衫湿透的样子有多性感。
"喏，擦擦。"她塞来一包纸巾，自己却拧开矿泉水灌了大半瓶，"刚才在花园...他没把你怎么样吧？"
休息室的磨砂玻璃外传来宾客的笑闹声，我把脸埋在冰凉的毛巾里，闻到上面淡淡的消毒水味。
五年前我在医院照顾胃出血的他时，病房里也是这个味道。
那时候他攥着我的手说"晴晴别走"，声音虚弱得像风中残烛，结果转头就被狗仔拍到和女明星共进晚餐。
"他能把我怎么样？"我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手机在礼服口袋里震动起来。
屏幕亮起的瞬间，锁屏壁纸猝不及防撞进眼里——是毕业旅行时在洱海边拍的合影，我踮着脚勾着陆行止的脖子，他背着我的帆布包，白衬衫被海风吹得鼓起来，手腕上的雪花手链在阳光下闪得刺眼。
林妍突然按住我想去按灭屏幕的手。她的指甲掐进我手背，力道大得不像刚结完婚的新娘："你敢说你看到他手腕上的链子时，心没跳漏半拍？"
空调出风口的冷风扫过脖颈，我打了个哆嗦。刚才在花园里，他的指尖几乎要碰到我手腕的瞬间，我确实听见了自己如擂鼓的心跳。
那串链子是我们用第一笔奖学金买的，他当时红着脸说"等以后有钱了，给你换个带钻的"，结果现在他身家千亿，我却还戴着这串磨得发亮的银链子。
"苏晴，"林妍突然把手机怼到我面前，屏幕上是财经新闻的截图——《陆氏集团总裁五年内七次胃出血，医生称其工作状态无异于自杀》。
配图里他穿着病号服靠在床头，手里还拿着平板，手腕上赫然是那串雪花手链，"他这五年是怎么过的，你真的一点都不好奇？"
我抢过手机扔到沙发上，真皮表面被砸出轻微的凹陷。
胃里一阵翻腾，好像又尝到了五年前那个雨夜的苦涩——我攥着他母亲发来的威胁短信，站在他公司楼下淋了三个小时的雨，最后看见他搂着那个女明星从旋转门走出来。
当时他穿着我送他的灰色大衣，脖子上围着我织的围巾，笑得一脸温柔。
"好奇什么？"我抓起桌上的香槟猛灌一口，气泡在舌尖炸开，带着尖锐的刺痛，"好奇他怎么一边当工作狂一边谈恋爱？还是好奇他现在演这出戏是什么意思？"
"他根本没谈过恋爱！"林妍突然提高音量，休息室的门被震得嗡嗡作响，"这五年他推了所有应酬，除了工作就是泡在实验室！上次同学聚会有人说他坏话，他当场把人打进医院，就因为那人说你早就嫁人生子了！"
冰凉的香槟顺着下巴流进礼服领口，我盯着地毯上迅速晕开的湿痕，突然想起分手那天他给我发的最后一条微信——"等我"。
当时我咬着牙删掉对话框，把手机扔进江里，现在想来，那两个字像刻在我心口的烙印，五年过去还是会隐隐作痛。
"那又怎样？"我别过脸看向窗外，婚礼现场的烟火在夜空中炸开绚烂的花，"他现在是陆氏集团总裁，我是小公司的设计总监，我们早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
林妍突然抓住我手腕上的雪花手链用力扯了一下。银链勒进皮肉，传来火烧火燎的疼，我却像被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她的眼泪砸在我手背上，滚烫得惊人："不是一个世界？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你抽屉里还锁着他当年送你的所有东西？为什么你拒绝所有追求者？为什么..."
"够了！"我甩开她的手，手链"啪"地抽在她胳膊上，留下一道红痕。
休息室的门不知何时被推开一条缝，程昱那张总是挂着标准微笑的脸出现在那里，手里还端着两杯没开封的果汁。
他看到我们的样子，识趣地又把门关上了。
手机在这时又震动起来，这次是微信消息。我划开屏幕，程昱的头像在对话框里跳动：【苏**，陆总让我把这个交给您】，下面附着一张照片——是五年前我落在他公寓的笔记本，扉页上画着两个牵手的小人，旁边歪歪扭扭写着"陆行止和苏晴要永远在一起"。
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我几乎要握不住手机。这个本子我找了整整三个月，以为早就被他扔掉了。
"他什么意思？"我把手机举到林妍面前，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现在装深情给谁看？"
林妍却突然笑了，眼泪混着妆水流得满脸都是："装？苏晴你摸着良心说，这世上除了他，还有谁会记得你不吃葱姜蒜，记得你生理期要喝红糖姜茶，记得你..."她突然凑近我耳边，声音轻得像叹息，"记得你后腰有颗小小的朱砂痣？"
我猛地后退撞到衣架，价值不菲的定制礼服被金属挂钩撕开道口子。
后腰的皮肤突然发烫，仿佛又感觉到他当年的指尖轻轻划过那里，带着虔诚的战栗。
"那又与我无关了。"我抓起手包冲向门口，高跟鞋在瓷砖地上打滑。拉开门的瞬间，正好对上程昱欲言欲止的脸，他手里的果汁不知何时换成了胃药——和五年前医院开的那个牌子一模一样。
走廊尽头的窗户透进皎洁的月光，我看见自己映在玻璃上的影子：头发凌乱，口红花了一半，手腕上的雪花手链在灯光下闪着冷光。
是啊，与我无关了。我对自己说。可为什么心脏像是被生生剜掉一块，疼得连呼吸都困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