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水晶吊灯的光芒刺得人眼睛发酸,无数细碎的光斑在视野边缘跳跃。
空气里浮动着昂贵的香水味、顶级香槟的甜腻气泡,还有一种无声的、黏腻的审视。
我站在宴会厅中央,像一件被精心擦拭后摆上展台的瓷器,承受着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
那些目光里混杂着羡慕、嫉妒、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今天本该是我沈微的订婚宴,
与陆家唯一的继承人陆沉舟。手指无意识地抚过颈间那条冰凉的祖母绿项链。
据说这是沈家祖传之物,价值连城,是“母亲”今早亲手为我戴上的。她当时眼圈微红,
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哽咽:“微微,戴着它,沈家的女儿,就该有这样的体面。
”指尖传来的触感坚硬冰冷,沉甸甸地坠在锁骨之间,像一道无形的枷锁,
锁住了这二十年来名为“沈家千金”的幻梦。“微微?”陆沉舟低沉的声音在身侧响起,
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我抬眼看他,他今天穿着剪裁完美的深色礼服,身姿挺拔,
英俊得无可挑剔,是无数名媛梦中情人的标准模板。可此刻,他深邃的眼眸深处,
却没有映出我这个“未婚妻”应有的影子。那里面翻涌着一种复杂难辨的情绪,
像是某种巨大的决心在破土而出前的焦躁,又像是一种冰冷的、即将宣判的决绝。“怎么了?
”我试图弯起唇角,维持体面的笑容,但脸颊的肌肉有些僵硬。他没有立刻回答,
目光却越过我的肩膀,投向宴会厅入口的方向。人群里起了一阵细微的骚动,
如同平静湖面投入一颗石子,窃窃私语声像潮水般涌起又落下。我顺着他的视线回头。
入口处,璀璨的光晕里,站着一个身影。是沈疏月,家里之前找回来的真千金!
她穿着一件式样简洁至极的白色长裙,没有任何繁复的装饰,
却将她清冷孤绝的气质衬得淋漓尽致。裙摆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拂过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
发出几不可闻的沙沙声。她的头发随意挽起,露出优美而脆弱的脖颈线条。
她的脸色有些苍白,唇色很淡,唯有一双眼睛,沉静得像两泓深不见底的寒潭,
里面清晰地映着这满场的衣香鬓影,也映着我和陆沉舟的身影。那目光里没有怯懦,
没有初入豪门的局促,只有一种近乎审视的平静。她是一个人来的,没有沈家夫妇的陪同,
像个突兀闯入华丽舞台的幽灵。我的心猛地一沉,某种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藤蔓,
瞬间缠绕上来,越收越紧。颈间那条沉甸甸的祖母绿项链,此刻更像是一条冰冷的毒蛇,
紧紧勒住了我的喉咙,让我几乎喘不过气。陆沉舟放在我臂弯里的手,毫无预兆地抽走了。
那点仅存的、用以维持表面和谐的温度骤然消失,留下皮肤上一片冰凉的虚空。他向前一步,
越过我,径直走向宴会厅中央那支早已准备好的麦克风。他的脚步很稳,背脊挺得笔直,
带着一种破釜沉舟般的决然。整个宴会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带着惊疑、好奇和看好戏的兴奋。香槟的气泡在精致的高脚杯里无声地破裂。
陆沉舟的手指握住了冰冷的麦克风杆,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白。他深吸了一口气,
那气息通过麦克风的扩音,在整个死寂的空间里被无限放大,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沉重。
“各位尊贵的来宾,”他的声音响起,低沉、清晰,像淬了冰的刀刃,刮过每个人的耳膜,
“感谢大家百忙之中,莅临我和沈微的订婚典礼。”我的名字被他清晰地念出来,
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宣判的意味。“但是,”他话锋陡然一转,冰冷而锋利,没有丝毫犹豫,
“我必须在此,纠正一个持续了二十年的错误。”我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周围的空气被彻底抽干,巨大的嗡鸣声在脑子里炸开,盖过了一切。我僵立在原地,
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看着他薄唇开合,吐出那些将我打入地狱的字句。“沈微,
”他的目光终于落在我脸上,那里面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
只有彻底的、冰冷的、毫不掩饰的厌弃,“她并非沈家真正的血脉!
她只是一个卑劣的、偷窃了他人人生的赝品!”“轰”的一声,无形的巨浪在人群中炸开。
无数道震惊、鄙夷、幸灾乐祸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利箭,瞬间将我钉死在原地。
那些目光穿透我昂贵的礼服,穿透我精心修饰的妆容,穿透我试图维持的最后一点尊严,
将我赤条条地钉在耻辱柱上。陆沉舟的声音还在继续,
冰冷得如同机械:“而真正的沈家明珠,被这桩肮脏的偷窃所蒙蔽、所伤害的,
是这位”他的手臂猛地抬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指向性,
直直地指向入口处那个清冷的身影,“沈疏月**!”聚光灯,瞬间追随着他的手指,
牢牢地锁定了沈疏月。她站在那片刺眼的光晕里,苍白的面容被映照得近乎透明。
她微微抿着唇,长长的睫毛垂着,在眼下投下一小片淡淡的阴影,遮住了眼底所有的情绪。
她站在那里,像一株风雪中独自绽放的寒梅,脆弱,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不为所动的坚韧。
“真相,不容玷污。明珠,终将归位。”陆沉舟的声音铿锵有力,
带着一种自以为是的正义感,“因此,我,陆沉舟,在此郑重宣布——”他顿了顿,
目光扫过全场惊愕的面孔,最后落回沈疏月身上,那眼神瞬间切换,变得专注而充满占有欲。
“今天,在这里,我真正要与之订婚、携手一生的人,是沈疏月!”他的声音陡然拔高,
带着一种宣告胜利的亢奋,“她才是配得上陆家少夫人这个位置的人!
她才是值得我付出一切去守护的珍宝!”话音落下的瞬间,死寂被打破。
巨大的哗然声浪几乎要掀翻宴会厅华丽的天花板。闪光灯疯狂地亮起,咔嚓声不绝于耳,
贪婪地捕捉着这戏剧性的一幕。而陆沉舟,在宣布完这个石破天惊的决定后,
毫不犹豫地转身,大步走向沈疏月。他的步伐坚定,目标明确。他走到沈疏月面前,
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以一种极其强势的姿态,伸出手臂,环住了她的腰,
将她半强迫地揽入自己怀中。沈疏月似乎轻微地挣扎了一下,身体有些僵硬,
像一尊没有生命的玉雕。陆沉舟却将她搂得更紧,低头,
用一种近乎耳语的、却足以让周围人听清的音量,对着她苍白的耳廓,
吐出一句冰冷刺骨的话:“赝品,就该待在垃圾堆里。”他的声音不大,
却清晰地回荡在突然安静下来的空气里,每一个字都淬着剧毒,“你,才是我的明珠。
”这句话,如同最响亮的耳光,狠狠地、公开地甩在我的脸上。不仅仅是对我的侮辱,
更是对沈疏月的一种宣告和禁锢,他把她当成了他的所有物,
一件用来彰显他“拨乱反正”的珍贵战利品。我的视线,在极度的屈辱和冰冷中,
下意识地扫向主桌的方向。那里,坐着我的“父亲”沈**和“母亲”赵婉容,
我喊了二十年爸妈的人。沈**端坐在那里,脸上没有任何震惊,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
他甚至微微颔首,仿佛对陆沉舟的“拨乱反正”表示赞许。赵婉容则微微侧过脸,
避开我的目光,用一方精致的丝帕,轻轻按了按眼角。那动作优雅依旧,
却连一丝真正的泪意都没有,更像是一种撇清关系的表演。没有愤怒,没有维护,
没有一丝一毫对养育了二十年的“女儿”的怜悯。只有彻底的抛弃。他们无声地,
加入了这场对我的公开处刑。用他们的沉默和姿态,为陆沉舟的宣言,
盖上了最权威、最冷酷的印章。最后一丝支撑轰然倒塌。颈间那条沉甸甸的祖母绿项链,
仿佛瞬间变成了烧红的烙铁,灼痛着我的皮肤。
一股无法抑制的悲愤和冰冷的绝望猛地冲上头顶。我甚至来不及思考,
手已经不受控制地抬起,狠狠抓住了颈后的搭扣!“啪嗒!”一声清脆的断裂声,
在骤然寂静下来的背景音里,显得格外刺耳。那条象征着沈家女儿身份、价值连城的项链,
被我生生扯断!冰凉的翡翠珠子和金属链扣脱离了束缚,骤然崩散,它们如同被赋予了生命,
带着绝望的弧线,狠狠地、争先恐后地砸向大理石地面!“噼里啪啦”。
珠子疯狂地弹跳、滚动,发出密集而清脆的碎裂声,像一场突如其来的冰雹,
砸碎了满场的浮华幻梦。碧绿的碎片在璀璨的灯光下四散飞溅,
折射出无数道刺眼、冰冷的光斑,如同我此刻被碾碎的自尊和过去二十年的虚假人生。
滚烫的液体终于冲破眼眶的堤坝,汹涌而下,
模糊了眼前那些或震惊、或鄙夷、或幸灾乐祸的扭曲面孔,温热的泪水滑过冰冷的脸颊。
我没有去看陆沉舟搂着沈疏月是什么表情,没有去看沈家夫妇是否有一丝动容,
更没有再去看地上那些象征着“沈家千金”身份的、破碎的翡翠碎片。我猛地转过身,
用尽全身力气推开挡在面前、似乎想要拦住我询问些什么的侍者。
高跟鞋的细跟敲击着冰冷的大理石地面,发出急促而慌乱的“哒哒”声,
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又像踩在自己破碎的心上。逃离!我要逃离这个华丽的地狱!身后,
是死寂之后重新爆发的巨大喧嚣。议论声、惊呼声、拍照声汇成一股巨大的、嘲弄的洪流,
紧紧追随着我狼狈的背影。我冲出宴会厅厚重的大门,
将那片令人窒息的璀璨和冰冷彻底甩在身后。深秋的寒风如同无数细小的冰针,
瞬间穿透单薄的礼服,刺入骨髓。身体不由自主地剧烈颤抖起来,牙齿咯咯作响,
分不清是因为寒冷,还是因为那深入骨髓的屈辱和绝望。
一辆黑色的轿车无声地滑到我面前停下。司机老王是我在这个沈家唯一还觉得熟悉的人,
他沉默而快速地打开后车门,脸上带着一丝来不及掩饰的复杂情绪,是同情、还是别的什么。
“大**。”他低声唤道,声音艰涩。我没有回应,几乎是跌撞着扑进后座,
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甩上车门。“砰!”车门隔绝了外面凛冽的寒风,
也隔绝了宴会厅里隐约传来的喧嚣。
但隔绝不了那深入骨髓的冰冷和耳边反复回荡的、陆沉舟淬毒般的声音:“赝品,
就该待在垃圾堆里。”车内的暖气开着,明明很温暖,却丝毫无法温暖我冰冷的四肢百骸。
我蜷缩在后座冰冷的真皮座椅上,双臂紧紧环抱住自己,像一只试图缩回壳里的蜗牛,
却发现自己早已无壳可归。泪水无声地汹涌,滚烫地灼烧着皮肤,视线一片模糊。
窗外的城市霓虹飞速倒退,流光溢彩,却像一片冰冷而陌生的深海,将我彻底淹没。
世界轰然倒塌,而我,沈微,被精准地定位在了废墟的最底层——垃圾堆。
2时间失去了明确的刻度,像一滩粘稠的、散发着腐朽气息的淤泥,缓慢而沉重地流淌。
我被困在这座曾经象征着我全部荣光的别墅里,如同一件被主人遗弃的旧家具,
被遗忘在布满灰尘的角落。沈家夫妇再也没有出现过,一次也没有。别墅里的佣人,
那些曾经对我毕恭毕敬、笑脸相迎的面孔,如今也变得微妙起来。
眼神里充满了小心翼翼的审视、难以掩饰的疏离,甚至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
他们依旧按时送来食物,打扫卫生,但动作变得格外轻悄,仿佛生怕惊扰了什么,
又像是急于完成一项令人不快的任务,然后迅速离开。这种无处不在的沉默和疏离,
比直接的辱骂更令人窒息。它无声地宣告着我的“不配”,宣告着我在这里的格格不入。
我拒绝出门,厚重的窗帘终日紧闭,将外面那个充满恶意和嘲笑的世界彻底隔绝。
房间里光线昏暗,只有手机屏幕发出的幽光,是唯一的光源,也是连接外界的唯一通道。
屏幕亮着,刺眼的光线映着我苍白憔悴的脸,社交媒体的推送像一场永不停歇的凌迟。
头条新闻赫然挂着陆沉舟与沈疏月并肩的照片,标题触目惊心:“豪门拨乱反正!
陆少情定真千金,假凤凰黯然退场!”下面的评论更是污秽不堪,
充斥着“小偷”、“冒牌货”、“活该”、“垃圾”,这些字眼如同毒针,
密密麻麻地扎进我的眼底。
另一则报道详细描绘了陆沉舟如何大手笔地为沈疏月购置房产、豪车,
甚至将陆氏旗下一个颇具潜力的新兴科技公司直接划归到她名下。“明珠归位,
陆少倾情以待!”字里行间洋溢着对这段“佳话”的赞美。而关于我的“沈家”,
报道则轻描淡写地提及沈**在某个商业论坛上发言,语气平淡地表示“尊重事实,
尊重年轻人的选择”,对“养育了二十年的女儿”只字未提。
赵婉容则被拍到在慈善拍卖会上,笑容温婉地拍下一件古董首饰,姿态优雅,生活如常,
仿佛从未有过一个叫“沈微”的女儿。
一条最新的推送弹了出来:“陆少携真千金出席慈善晚宴,破不和传闻,甜蜜互动羡煞旁人!
”附带的视频片段里,陆沉舟体贴地为沈疏月拉开椅子,沈疏月穿着一身月白色长裙,
清冷依旧,对着镜头微微颔首,嘴角似乎有一丝极淡的、公式化的笑意。
陆沉舟则全程护在她身侧,眼神专注,带着一种昭示**的得意。视频自动播放着,
陆沉舟那带着笑意的声音清晰地传出来:“疏月她不太习惯这种场合,但心地善良,
很支持慈善事业。”画面里,沈疏月微微侧头,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镜头。那一瞬间,
我仿佛捕捉到她眼底深处飞快掠过的一丝疲惫或者别的什么,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我猛地按灭了屏幕,房间里陷入彻底的黑暗。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着,
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无边无际的痛楚和冰冷入骨的恨意。陆沉舟的得意,媒体的狂欢,
沈家的冷漠,沈疏月那看似平静的“归位”,这一切像一张巨大的、沾满毒液的蛛网,
将我牢牢困在其中,越收越紧,几乎窒息。“赝品、垃圾堆!
”陆沉舟冰冷的声音和媒体刻薄的词汇在脑海中疯狂交织、回响。恨意如同滚烫的岩浆,
在冰冷的绝望底层翻涌、咆哮,寻找着爆发的出口。我不能就这样烂在这里!
我不能让那些**如愿以偿地看着我腐烂!可我能做什么?
一个失去了“沈家千金”光环、被整个圈子唾弃的“赝品”,连这所栖身的别墅都摇摇欲坠,
随时可能被收回。我还有什么筹码?除了这满腔几乎要烧毁自己的恨意?
就在这极致的黑暗和窒息中,一个念头如同鬼魅般悄然滋生,冰冷而带着玉石俱焚的疯狂,
陆沉舟、沈家,你们把我踩进泥里,视如草芥。那好,我就用我这身“垃圾”,
点燃一场大火!就算烧不死你们,也要让你们沾一身洗不掉的污秽和恶臭!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如同藤蔓般疯狂滋长,缠绕住我濒临崩溃的神经。
它带来了毁灭的冲动,也带来了一种奇异的、病态的支撑力。至少,
它让我不再仅仅是那个被动承受痛苦的可怜虫。我猛地从床上坐起,
黑暗中摸索着打开了床头灯。昏黄的光线驱散了一小片黑暗,
照亮了梳妆台上散落的、那些曾属于“沈微”的昂贵首饰。它们躺在那里,依旧璀璨,
却散发着一种虚假的、令人作呕的光芒。就在这时——“笃、笃、笃。
”3三声清晰而克制的敲门声,突兀地在死寂的别墅里响起。心脏骤然一缩!这么晚了,
会是谁?佣人绝不会在这个时间点来打扰我,难道是沈家派来的人来通知我卷铺盖滚蛋?
或者,是那些无孔不入的狗仔?我屏住呼吸,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
像一只受惊的刺猬竖起了全身的尖刺。手不受控制地摸向梳妆台上一个沉重的黄铜摆件,
冰凉的触感传来,稍微平复了一下狂乱的心跳。“笃、笃、笃。”敲门声再次响起,
不急不缓,带着一种奇异的耐心和笃定。我赤着脚,悄无声息地走到门边,
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我拉开一个门缝,小心翼翼地向外望去。走廊壁灯的光线有些昏暗,
勾勒出门外站着的那个人影的轮廓。高挑,清瘦,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黑色风衣,
几乎与走廊的阴影融为一体。是沈疏月!她微微低着头,几缕碎发垂在额前,
遮住了部分眉眼。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像一尊没有生命的玉雕。只有那双眼睛,
在昏暗中抬起,直直地看向我!那目光,沉静得像两泓深不见底的寒潭,
里面没有胜利者的得意,没有一丝一毫的同情,只有一种近乎审视的、冰冷的洞悉?
仿佛早已看透了我此刻的狼狈绝望和内心翻腾的毒焰。她怎么会在这里?陆沉舟知道吗?
她来做什么?看我笑话?还是奉陆沉舟或沈家之命,来下达最后的驱逐令?
无数个念头在脑海中炸开,握着黄铜摆件的手心沁出冰冷的汗水。
门外的沈疏月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无声地等待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空气凝滞得如同铅块。最终,那冰冷的、玉石俱焚的恨意压倒了恐惧和猜疑。
不管她来做什么,我已经没什么可失去的了!大不了鱼死网破!我彻底打开了门,
几秒钟的死寂,漫长得像一个世纪。她开口了,声音很轻,像初冬夜晚凝结在枯枝上的霜花,
带着一种独特的清冷质感,清晰地送入我的耳中:“沈微?”她准确地叫出了我的名字,
不是“假千金”,不是“赝品”。“合作吗?”她微微停顿了一下,薄唇轻启,
吐出的字句如同冰锥,带着致命的诱惑和寒意,“让陆家破产那种。”空气仿佛凝固了。
我握着门把手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指节发白,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
才勉强让我确信这不是一场绝望中产生的幻听。让陆家破产?这四个字,
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巨石,瞬间在我被仇恨和绝望填满的胸腔里,掀起了滔天巨浪!
它精准地戳中了我内心最深处那点疯狂燃烧的毒焰,几乎要冲破喉咙呼啸而出!
我死死地盯着她,试图从她那双深不见底的寒潭般的眼眸里,
找出任何一丝戏谑、试探或者阴谋的痕迹。没有。只有一片冰冷的、近乎残酷的认真。
“你”我的声音干涩得厉害,像砂纸摩擦,“什么意思?陆沉舟刚把你捧上天。”“捧上天?
”沈疏月唇角极其细微地向上扯动了一下,那弧度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更像是一个嘲讽的标记,“然后呢?摔下来的时候,才会粉身碎骨。”她的声音压得更低,
带着一种冰冷的金属质感:“他把我当战利品,当证明他‘拨乱反正’的工具,
当一件可以随意摆弄的收藏品。沈家?呵。”那声轻“呵”里,是毫不掩饰的憎恶,
“把我找回来,不过是为了填上那个‘真千金’的空缺,维持他们豪门体面的遮羞布罢了。
你以为,他们对我,会有半分真心?”她的话像一把淬毒的解剖刀,
精准地剖开了陆沉舟和沈家虚伪温情下的真实目的,也瞬间击碎了我心中残存的一丝侥幸。
原来,她这个“真千金”,也并非表面那般风光无限,同样是这华丽牢笼里的囚徒。
“那你找我做什么?”我依旧保持着警惕,身体紧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看我笑话?
还是想替他们来清理我这个‘垃圾’?”“垃圾”两个字从我齿缝里挤出来,带着血腥味。
沈疏月的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能穿透我强装的冷硬:“因为你恨陆沉舟。
”她的陈述句没有一丝疑问,“恨到骨子里。而我,需要这份恨。”她的视线越过我的肩膀,
扫了一眼我身后昏暗、凌乱的房间,语气带着一种冰冷的笃定:“你被困在这里,除了恨,
一无所有。而我,现在拥有陆沉舟的‘宠爱’,拥有沈家‘失而复得的女儿’的身份,
拥有他们暂时赋予我的一点便利。”便利?我瞬间捕捉到了这个词背后潜藏的可能性。
陆沉舟送给她的公司?沈家为了面子可能给她的资源?这些,都是可以利用的“便利”!
“但这远远不够。”沈疏月仿佛看穿了我的想法,眼神变得极其危险,“陆家根深蒂固,
沈家虚伪狡诈。我一个人,力量有限。我需要一个足够恨他们、足够了解他们规则、并且,
”她微微停顿,目光落在我脸上,带着一种奇异的评估,“足够聪明、足够能忍的人,
在外面策应。”她向前微不可察地迈了半步,那股清冷的气息混合着夜风的寒意扑面而来。
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如同毒蛇吐信:“我们联手。你我明面上,
为‘沈家继承权’斗得你死我活,水火不容,让陆沉舟和沈家那对‘好父母’安心看戏。
暗地里,”她的唇几乎贴到了我的耳边,冰冷的气息拂过我的耳廓,
吐出的字句却带着地狱熔岩般的炽热:“我们联手,做空陆家。让陆沉舟亲眼看着他的帝国,
是怎么在我们手里,一寸寸、土崩瓦解,灰飞烟灭的。”做空陆家!4这四个字如同魔咒,
带着毁灭性的诱惑力,瞬间点燃了我血液里所有冰冷的恨意!
想象着陆沉舟从云端跌落、一无所有、像条狗一样摇尾乞怜的样子,
一股近乎战栗的**席卷全身,压倒了所有的恐惧和犹豫。我猛地抬眼,
撞进她深不见底的眸子里。那里没有温度,只有一片燃烧着复仇烈焰的冰原,
和我心中的地狱景象,如出一辙。没有多余的言语。在这条堆满虚伪和背叛的豪门死路上,
两个被当作棋子和垃圾的女人,第一次真正看清了彼此眼底的深渊。我握着门把手的手指,
缓缓松开。紧绷的身体,也一点点松懈下来,不是放弃,而是将所有的力量,
都凝聚到了那冰冷的决意之中。我侧过身,让开了门后的空间,声音低沉而清晰,
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平静:“进来说。”沈疏月带来的,并非空泛的复仇口号,
而是一份冰冷、详细、足以将陆沉舟打入万劫不复之地的证据。一份加密的电子文档,
通过一个极其隐蔽的渠道发送到我的备用邮箱。文档的核心,是一份清晰的资金流向图。
一笔笔数额惊人的款项,像蜿蜒的毒蛇,从陆氏集团旗下数个子公司隐秘流出。
它们流经数个离岸的空壳公司,如同穿过精心布置的迷宫,最终的目的地,
指向一个名字——陆沉舟在开曼群岛设立的一个私人基金。“这只是冰山一角,
他利用职务之便,在陆氏收购‘鼎峰科技’的过程中,虚抬收购价格,中饱私囊。
账面做得很漂亮,但资金链已经出现了危险的缝隙。他挪用集团资金填补自己的窟窿,
拆东墙补西墙,这个游戏玩不了多久了。”她的情报精准得可怕,不仅指出了陆沉舟的命门,
更提供了撬动这个命门的关键支点——鼎峰科技收购案中的巨大财务漏洞。
“我需要你做的事情很简单,”沈疏月继续道,语气冷静得像在部署一场外科手术,
“利用你‘沈家弃女’的身份,制造一个看似合理的接触点。沈家那个老狐狸沈**,
最近不是想从陆氏手里抢‘南湾’那块地吗?陆沉舟为了拿下鼎峰,在南湾项目上投入不足,
资金链绷得很紧。沈**一直在暗中寻找陆氏的破绽。
计划如同精密齿轮般咬合:由我“无意间”向沈**泄露陆沉舟资金链紧张的“内部消息”,
暗示陆沉舟在鼎峰收购中可能存在问题。沈**这条老鲨鱼闻到血腥味,必然会穷追猛打,
疯狂攻击陆氏南湾项目,给陆沉舟施加巨大的外部压力,迫使他从别处抽调更多资金填补,
从而加速他内部资金链的断裂,将他逼到悬崖边缘。而我“泄密”的动机?
自然是出于对陆沉舟的恨意,以及对沈疏月这个“抢走一切”的真千金的报复。
“沈**会相信一个‘弃女’?”我提出质疑。“他不需要完全相信你,
”沈疏月的声音带着一丝冰冷的嘲讽,“他只需要一个理由,
一个可以名正言顺对陆家动手的理由。你的恨意,就是最好的导火索。他会去查,而我们,
会让他‘查’到他想要的东西。”她显然已经准备好了后续的“证据链”。计划的第一步,
就在沈**常去的私人高尔夫俱乐部实施。
我穿着几个月前购置的、如今已略显过季的香奈儿套装,戴着宽大的墨镜,
出现在俱乐部会所。我知道沈**的习惯,
每周三下午他固定在这里和几个商业伙伴打球、谈事。我刻意选在他必经的咖啡廊外徘徊,
手里拿着一份财经报纸,目光却失神地落在远处,营造出一种失魂落魄、心有不甘的假象。
当沈**的身影出现,被几位商业伙伴簇拥着走来时,我“恰好”抬起头,
目光与他短暂相接。那一瞬间,我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丝惊慌、怨毒,然后猛地低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