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夏未晚
九十年代末的青石板巷,总浸着一股挥不散的槐花香。巷子中段的两扇木门,一扇漆着浅蓝,一扇刷着米白,分别是陈漾和林栀的家。
清晨六点半,米白木门“吱呀”一声开了,林栀扎着高马尾,校服领口别着枚小红花,踮脚拍了拍隔壁的窗棂:“陈漾!再不起我就不等你了!”
窗内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片刻后,陈漾顶着一头乱发探出头,眼睛还半眯着:“栀栀,等我五分钟,我妈煮了鸡蛋,分你一个。”
林栀叉着腰笑,阳光落在她嘴角的梨涡里:“谁要吃你的鸡蛋,是阿杰和小雅在巷口等,再慢他们要先走了。”
陈漾慌得转身就穿衣服。他家是小康家庭,爸妈在国营厂上班,日子过得安稳;林栀家不一样,她爸开着小工厂,家里有彩电和摩托车,是巷子里数一数二的“富裕户”。可林栀从不摆架子,反而总像个小领导,管着他们三个玩伴——除了陈漾和林栀,还有住在巷尾的阿杰,以及林栀的表妹小雅。
等陈漾抓着书包跑出来,林栀已经把他的水壶灌满了凉白开。“拿着,”她把水壶塞到他手里,“昨天你打球中暑,今天不准再疯跑。”
陈漾乖乖点头,指尖碰到水壶的温热,心里也跟着暖。他从小就喜欢跟在林栀身后,她主意正,胆子大,爬树摘槐花都敢站在最粗的枝桠上,却会在他被阿杰捉弄时,立刻叉着腰护在他身前:“陈漾是我罩着的,你再欺负他试试?”
四个孩子踩着槐花瓣往学校走,阿杰在前面追蝴蝶,小雅抱着林栀的胳膊叽叽喳喳,陈漾走在最后,目光总落在林栀晃动的马尾上。巷口的老槐树已经有几十年树龄,枝桠伸得老远,像一把撑开的绿伞,把他们的笑声都罩在了树荫里。
走到学校门口,林栀忽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一颗水果糖,剥了糖纸塞到陈漾嘴里:“我妈昨天去上海带的,甜吧?”
橘子味的甜在舌尖散开,陈漾点点头,看着林栀蹦蹦跳跳跑进教室的背影,悄悄把糖纸叠成小方块,塞进了铅笔盒最底层。
那时的他还不懂什么是喜欢,只知道跟林栀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像这颗水果糖一样,甜得让人舍不得咽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