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好看的夺我兵权？我当场磕头谢恩小说，主角赵琙陈渊最新章节阅读
走出金銮殿时，午后的阳光已经不那么刺眼了。我刻意放慢了脚步，微微佝偻着背，做出一个被抽去脊梁的颓唐模样。我能感受到身后那些同僚们投来的复杂目光，像无数根细小的针，扎在我的背上。
吏部尚书张敬与我擦肩而过，他那张布满褶子的老脸笑成了一朵菊花，压低了声音，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道：“陈太傅，恭喜啊。以后东宫安稳，就要多多仰仗您了。”
那语气中的幸灾乐祸，几乎要溢出来。
我抬起眼，浑浊的目光对上他得意的双眼，嘴唇翕动，像是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化作一声长长的、充满了疲惫与落寞的叹息。我对他拱了拱手，一言不发，继续向前走去。
这反应，显然让张敬极为满意。他要的就是我的痛苦，我的不甘，我的无能为力。我给他的，正是他想看到的。他心满意足地捋着胡须，昂首挺胸地走了，步履间都带着一股小人得志的轻快。
周仓和李默一左一右地跟在我身后，像两尊沉默的门神。出了宫门，侯府的马车早已等候在那。我踏上马凳，回头看了他们一眼。
周仓的眼圈通红，嘴唇紧紧抿着，像一头即将爆发的雄狮。李默则面沉似水，眼神里充满了忧虑和不解。
“上车吧，回府再说。”我淡淡地说道，声音沙哑。
回到镇北侯府，气氛压抑得可怕。府里的下人连大气都不敢喘，走路都踮着脚尖。他们或许还不知道朝堂上发生了什么，但只看我的脸色，以及两位将军那能杀人的表情，就知道绝不是什么好事。
我遣散了所有人，只留周仓和李默在书房。
房门一关上，周仓再也忍不住了，他“扑通”一声单膝跪地，声如洪钟：“侯爷！末将不服！这皇帝老儿欺人太甚！您为他赵家江山流了多少血，死了多少兄弟，如今天下太平了，他就要卸磨杀驴！兄弟们不答应！”
“周仓！”李默低喝一声，但眼中同样闪烁着不甘的火焰。
我走到主位上坐下，没有立刻说话，而是亲手为他们二人倒了杯茶。滚烫的茶水注入杯中，白色的雾气袅袅升起，模糊了我的脸。
“起来吧。”我将一杯茶推到周仓面前，“跪着做什么，我还没死呢。”
周仓抬起头，倔强地看着我：“侯爷，只要您一句话，末将今晚就带人闯进宫里，把那鸟兵符给您抢回来！大不了，咱们就反了！”
“糊涂！”我猛地将茶杯顿在桌上，茶水四溅。
周仓被我这一下镇住了，愣愣地看着我。自我认识他以来，我还从未对他发过这么大的火。
我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我知道，这是最关键的一步。如果不能安抚住这些忠心耿耿但头脑简单的部将，让他们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来，那我今天在金銮殿上的所有表演，就全都白费了。
“周仓，我问你，黑甲玄军是谁的军队？”我的声音冷了下来。
“当然是……是大周的军队，是……是侯爷您的军队！”周仓答得有些迟疑。
“错！”我一字一顿地说道，“是大周的军队，是陛下的军队。我陈渊，不过是代陛下统领他们罢了。如今陛下要收回兵权，天经地义，有什么不服的？”
“可……”
“没什么可是！”我打断他，“你想造反？你拿什么反？就凭你手下那三千亲兵？还是你以为，你振臂一呼，那三十万黑甲玄军就会跟着你一起造反？”
我站起身，走到他面前，俯视着他，目光锐利如刀：“我告诉你，他们不会。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家小都在关内，父母妻儿都在朝廷的掌控之下。他们是忠于我陈渊，但他们更怕家人受到牵连。你若起事，响应者能有三万就不错了！到时候，你就是乱臣贼子，陷无数兄弟于不义，让他们背上谋逆的罪名，家破人亡！你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我的话像一盆冰水，兜头浇在周仓的头上，让他瞬间冷静了下来。他的脸色由红转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一句话。
旁边的李默叹了口气，开口道：“侯爷，周仓也是一时情急。只是……我们都想不通，您为何……为何如此轻易就交出了兵权？您在北境二十年，那支军队，就是您的命啊！”
这才是问题的关键。
我转过身，重新走回座位，脸上露出一抹极度疲惫的笑容，那笑容里带着无尽的沧桑和落寞。
“命？是啊，曾经是我的命。”我幽幽地说道，“可是，人是会累的。李默，你还记得三年前的狼居胥山之战吗？”
李默的瞳孔猛地一缩，点了点头：“记得。那一战，我军被蛮族三十万大军围困，断水断粮七日，最后您亲率五百死士，凿穿敌阵，才反败为胜。那一战，我们死了三万兄弟。”
“是啊，三万。”我闭上眼睛，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尸山血海的战场，“那天夜里，我一个人坐在堆满尸体的山坡上，看着天上的月亮。我突然就在想，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我陈渊，从一个无名小卒，打到镇北侯，封无可封。我想要的功名，早就有了。可我失去了什么？我失去了陪在父母身边的机会，失去了娶妻生子的年华。我得到的，是满身的伤疤，和夜夜不断的噩梦。”
我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足以穿透人心的力量。
“我累了，真的累了。以前，天下未平，我不敢歇。现在，天下太平了，陛**恤我，让我卸下担子，安享晚年，我求之不得。这有什么不好？”
我睁开眼，看着他们二人，眼神是前所未有的真诚：“你们是我的兄弟。我不想你们再跟着我过那种刀口舔血的日子了。朝廷已经下了旨意，你们二人，一个调任京畿卫戍副统领，一个任羽林卫中郎将，都是要职。以后，你们就安安稳稳地在京城待着，娶妻生子，好好过日子。别再想那些打打杀杀的事情了。”
书房里，一片死寂。
周仓和李默都呆呆地看着我，他们眼中的我，是一个被战争掏空了所有雄心壮志的、只想归隐的疲惫英雄。
这个形象，比任何慷慨激昂的辩解都更有说服力。
因为，他们知道我受过多少伤，知道我经历过多少次生死一线。他们理解我的“疲惫”。
许久，周仓这个七尺高的汉子，猛地用拳头砸了一下地板，发出一声闷响，眼泪再也忍不住，滚滚而下。
“侯爷……是末将……是末将糊涂！”他哽咽着说道。
李默也对着我深深一揖，眼眶泛红：“侯爷……保重。”
我知道，他们信了。
我成功地掐灭了他们心中最后一丝反抗的火苗。
送走他们后，我一个人在书房里坐了很久。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照进来，在地上拉出长长的影子。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仿佛压在身上二十年的大山，终于被搬开了。
同时，也有一种淡淡的孤独。
在这个世界，我最大的秘密，无人可以分享。这种感觉，就像独自走在一条布满迷雾的钢丝上，下面是万丈深渊，而我必须装作在平地上散步。
三天后，我穿上崭新的太子太傅朝服，正式前往东宫上任。
东宫位于皇城的东侧，占地不小，却显得有些冷清。宫里的太监宫女看到我，都恭敬地行礼，但那眼神里，都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好奇和怜悯。想来我这位“前战神”来给奶娃娃当保姆的事，已经传遍了整个皇宫。
我在一名老公公的带领下，穿过几重庭院，来到太子赵琰的寝殿。
殿内布置得富丽堂皇，却没什么人气。一个五岁的小男孩，穿着一身明黄色的小龙袍，正坐在书案前，晃荡着两条小短腿，百无聊赖地玩着手里的一个九连环。
他就是太子赵琰，皇帝赵琙唯一的儿子。在原著里，他是个活不过十岁的病秧子，最后死于一场风寒。赵琙也正因为他的早夭，性情才变得愈发暴戾。
“殿下，陈太傅来了。”老公公轻声提醒道。
小太子抬起头，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我。他的脸色有些苍白，嘴唇也没什么血色，一看就是久病之身。
“陈渊，参见太子殿下。”我躬身行礼。
“你就是那个……打跑了北方大坏蛋的陈将军？”小太子奶声奶气地问道，眼睛里闪烁着崇拜的光芒。
我心中一动，看来我这位新老板，对我印象还不错。
“是臣。”我温和地笑了笑。
“父皇说，以后你来教我读书习武。”他从椅子上跳下来，跑到我面前，仰着头看我，“那你是不是比宫里所有的师傅都厉害？”
“臣，会尽力而为。”
就这样，我的太傅生涯开始了。
每天的工作，就是陪着小太子读书，给他讲解一些浅显的经义，偶尔在他耍赖不想读书的时候，给他讲一些军中的趣闻。小太子对我这个“会讲故事”的将军师傅很满意，我们的关系也日渐亲近。
而我，则在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东宫里的每一个人。
我在找人。
找那个未来会打败整个大周，建立一个全新王朝的男人——龙傲天。
根据原著的描述，他此刻应该就在东宫，是一个身份低微、备受欺凌的小太监。书中写他“眉有反骨，目有龙光，虽身处泥淖，不掩其华”。
这描述太过玄乎，我只能一个个地排查。
东宫的太监大概有百十来号人，我花了半个月的时间，借着各种由头，比如“太子殿下要赏赐点心”“太子殿下笔墨没了”等等，把所有人都见了一遍。
却始终没有找到那个符合描述的人。
难道是我的记忆出了偏差？还是因为我的到来，引发了蝴蝶效应，导致情节发生了改变？
一时间，我有些心焦。找不到龙傲天，就意味着我这只大腿抱空了。那我之前所有的努力，都将毫无意义。
这天下午，太子午睡，我独自一人在东宫的花园里踱步，思考着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突然，假山后面传来一阵压抑的打骂声和低低的啜泣声。
“小杂种，让你偷吃！这是给主子们留的点心，你是什么东西，也配吃？”
“打死他！看他还敢不敢了！”
又是这种宫里司空见惯的霸凌。我本不想多管闲事，刚准备转身离开，一个念头却如闪电般划过我的脑海。
原著里，龙傲天之所以能得到奇遇，开启他波澜壮阔的一生，起因就是他因为饥饿，偷了一块点心，被人抓住后打得半死，扔进了后山的枯井里。
我的心，猛地狂跳起来。
我立刻加快脚步，绕过假山。
只见三个年纪稍大的太监，正对着一个蜷缩在地上的瘦小身影拳打脚踢。那个小太监大概十二三岁的样子，身上穿着最下等的灰色粗布衣服，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只能用双臂死死护住头部。
一块被摔碎的桂花糕，散落在他的手边。
我看不清他的脸，但我的直觉在疯狂地告诉我：就是他！
“住手！”我沉声喝道。
那三个太监被我的声音吓了一跳，回头看到是我，脸上立刻堆起了谄媚的笑容。
“原来是陈太傅。您怎么到这儿来了？”为首的那个太监躬身说道，“一个不懂事的小畜生，偷了厨房的点心，奴才们正教训他呢。”
我的目光，落在了地上那个小太监的身上。他似乎也听到了我的声音，慢慢地，慢慢地放下了护住头的手，抬起了脸。
那是一张布满了灰尘和污垢的脸，左边脸颊高高肿起，嘴角还挂着一丝血迹。
但他的眼睛，却亮得惊人。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即使身处如此狼狈屈辱的境地，那双眼睛里也没有丝毫的恐惧和哀求，只有像狼崽一样，充满了不屈、倔强和刻骨的仇恨。
眉有反骨，目有龙光！
我终于，找到你了。
我的心脏因为激动而剧烈地跳动着，但我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淡淡地瞥了那三个太监一眼。
“太子殿下正在午睡，喜静。你们在这里大声喧哗，若是惊扰了殿下，担当得起吗？”
那三人一听，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连忙跪地求饶：“太傅饶命！奴才们该死！奴才们再也不敢了！”
“东西放下，都散了吧。”我挥了挥手，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威严。那是我在统领三十万大军时，自然而然养成的气势。
“是，是！”三人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跑了。
假山后，只剩下我和躺在地上的他。
我走到他面前，蹲下身，看着他那双充满警惕和戒备的眼睛。我知道，此刻任何多余的同情，都可能被他视为羞辱。
于是，我没有去扶他，也没有说什么安慰的话。我只是伸出手，将地上那块已经碎掉，沾了些许泥土的桂花糕，小心翼翼地捡了起来，轻轻吹了吹上面的灰尘。
然后，我将那块糕点，递到了他的面前。
“饿了吧，”我用最平淡的语气说道，“吃了它。”
他愣住了，那双狼崽般的眼睛里，第一次出现了震惊和难以置信。
他看着我，又看了看我手中的糕点，迟迟没有动作。
我也不催促，就那么静静地举着。
许久，他才颤抖着伸出手，从我掌心接过了那块碎裂的桂花糕。然后，他低下头，用一种近乎虔诚的姿态，将那块糕点，一点一点地，送进了嘴里。
我知道，从这一刻起，我与这位未来的天命之子之间，第一根线，已经连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