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儿登基后,裴云湛亲自教他诗书骑射,又整日处理政事,片刻不得清闲。
好不容易到了他的生辰,裴云湛放了他一天假,问他有什么心愿。
言儿年纪尚小,还有几分稚子之气。
「想要皇叔和母后一起带朕出宫去玩。」
我脸上的笑意收敛三分。
从前裴照雪和言儿不亲,因为他总是训斥、责罚言儿,纵使言儿是嫡长子,太子之位也迟迟空置着。
如今的裴云湛截然相反,既是严师,更是慈父,言儿对他生出濡慕,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然而,孩子不懂事,我却知道,寡嫂和皇叔的关系实在微妙,平日里也尽量减少和裴云湛接触。
见我迟疑,言儿将脸蛋埋在我手心中撒娇,长长的睫毛扫过我掌心。
「可以吗,娘亲?」
裴照雪在我耳边冷哼。
「没有帝王之相的软骨头,自小便不聪明。」
我自袖中攥紧拳头。
我的言儿分明聪慧懂事,无一处不好,他的生父却无论生前还是死后,都吝于赞美哪怕一句。
他这话倒激发了我的逆反心。
裴照雪越不想要我做什么,我偏偏要做。
我扬眉笑起来,对言儿温声细语。
「每月月末,皇叔都要考你的功课,你若是能对答如流,娘亲便答应你。」
我抬头看裴云湛,他朝我轻轻颔首。
到了他生辰那日,我们果真乔装打扮一番,出了皇城。
原本是很从容的,但京中有人跑马,速度极快,直直地朝言儿扑过来。
眼看着马腿就要踩到言儿,裴云湛和我一同冲上去,将言儿扑倒在地上。
我们靠得极近,我甚至能感受到他因为用力而紧绷的腹肌。
我闭了闭眼,在心中默念一句色即是空。
裴照雪在我耳边,近乎破口大骂成何体统。
旁边的百姓将我们扶了起来。
「幸好你们夫妻二人反应快,不然孩子可就遭罪了。」
我正想纠正,裴云湛不是我的丈夫时,他已开始追问。
「京中不许跑马,是何人如此张扬跋扈?」
有人呸了一声。
「江丞相家的次子,出了名的纨绔,坏事都要做尽了,现在还算好的,先帝在的时候,江家仗着出了位贵妃,更加作威作福,京中无人不知。」
又是江浸月的哥哥。
裴云湛极快地松开了我,耳朵上的一抹红却久久消散不去。
他正了正神色,眼中晦暗。
「江家如此行事,不会长久的。」
旁人只当他在说笑,我却知道,今日之事,已被他记了一本。
其实从前也有正直的言官,给裴照雪上折子参过江丞相。
但裴照雪同江浸月感情正笃,她吹一吹耳边风,裴照雪便将折子驳了回去。
裴云湛摄政后,却治下严明,已经面斥了江丞相许多次。
他到底是同他哥哥不一样的。
因为方才的风波,我和言儿的腿上都有擦伤。
此次出行轻装简从,没有带太医,伤口却要及时处理。
裴云湛去医馆中买了药,敷在我的伤处。
同裴照雪久伏桌案的清瘦不同,裴云湛常年习武,双手带着薄茧,有力极了,手背青筋暴起。
我没来由举得有些燥热,舔了舔嘴唇。
「你果真是不知廉耻的女人。」
裴照雪变成一个孤魂野鬼,还在我耳边呶呶不休。
我有些烦他,更生出了几分逆反心,软下声音来,将手覆在裴云湛手背上。
「多谢。」
裴云湛的手肉眼可见地颤抖一下,极快地收回去,像是被烫伤一般。
我牵了牵唇。
说我不知廉耻是吧,那我便将不知廉耻贯彻到底喽。
他裴照雪后宫佳丽三千,我却孤枕难眠,这原本就不公平啊,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