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穗儿是让冻醒的,一睁眼,先觉出后脑勺的钝疼,像被谁拿木榔头敲了一下。眼前是糊着旧《人民日报》的土坯墙,报纸上的字都泛着黄,窗户上虽然封着旧报纸,但是仍然感觉屋子里有冷风吹进来似的,非常非常的冷。
她缓了好半天,才把原主的事儿捋明白——上海来的知青,十七岁到北大荒,今年第三年,自己意外穿到原主身上。昨天队里让去沟沿捡没刨净的冻白菜,脚底下踩着冰溜子滑出去,后脑勺磕在冻土疙瘩上,就晕过去了。现在是1973年的腊月,天擦黑,炕洞里的火早灭了,被子太旧了,里面的棉花板结得像硬纸板,裹着跟没裹差不多,感觉不到温暖。
喉咙干得发紧,她想找水喝,摸了半天,只摸到炕沿下一个豁口的粗瓷碗,碗底剩点冰碴子。正舔冰碴子,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冷风裹着个人进来——是对门的王大娘,手里攥着个布包,一进来就搓手:“可算醒了!我就说这丫头命硬。”
布包里是半块掺了糠的窝头,还有一小捆干桦木枝。王大娘把窝头塞她手里,又蹲下去往炕洞填柴:“队里的粮这个月就发了二十八斤,菜是二十斤冻白菜、五斤小土豆,都堆你门口了。我家那小子上午帮你抱回来的——你可别嫌少,这年月,有口吃的就不错。”
林穗儿攥着那个又干又硬的窝头,指尖发僵。她不是嫌,是心里发慌——上辈子她在城里长大,顿顿有热饭,哪儿见过这日子?可现在不行,她得扛住,不然就得跟原主一样,要么冻要么饿。
正愣神,王大娘拍了拍她的手:“别发傻,先啃两口窝头。对了,刚才沈技术员过来问你醒没,还留了块松明子,说引火时好用些。”
林穗儿往门后看,果然有块油亮亮的松明子,心里动了动——沈砚是队里的技术员,北京来的,听说爹妈是搞农业的,他自己会修农机,平时不爱说话,知青点的姑娘们背后说他“像块冻石头”。可他还能想着给她留松明子,这个人,其实挺热心的,不像冻石头。
她掰了一小块窝头,使劲啃,渣子掉在炕上,赶紧用手接住塞进嘴里——不能糟践,一点都不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