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了,死在去参加音乐节的路上,被一辆失控的卡车撞成了抽象派画作。头七回魂夜,
我飘回了家,发现我那暗恋了十年的竹马贺今朝,正坐在我的遗像前,抱着我的吉他,
笨拙地弹唱着我写的那首《夏夜星光》。他五音不全,跑调跑到太平洋,
把一首小清新情歌唱得跟索命梵音似的。「卿卿,你要是能听见,
就给我点反应……我知道你肯定嫌我唱得难听。」我没忍住,用尽全力掀翻了他面前的果盘。
他吓得一哆嗦,然后笑了,眼眶通红。「我就知道是你。」下一秒,
他从背后掏出一个更大的果盘,摆得整整齐齐。「来,再来一次,这次换个榴莲,劲儿大。」
我:「……」行,满足你,今天不把你家天花板掀了,我这个鬼都白当了。1.我叫白卿卿,
死后成了一只新鬼。死亡的过程很潦草,一辆失控的卡车,一声刺耳的刹车,
我就从一个活蹦乱跳的音乐少女,变成了一摊模糊的马赛克。头七,阴差说我可以回家看看。
我飘回家,一眼就看到了客厅中央我的黑白遗像,照片上的我笑得没心没肺。遗像前,
贺今朝坐在地毯上,抱着我的宝贝吉他。他低着头,碎发遮住了眼睛,
身上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T恤,是我高三那年送他的生日礼物。
他修长的手指笨拙地按着**,弹出来的调子比锯木头还难听。更要命的是,他还开口唱了。
唱的是我写给他,却从未有勇气给他听的《夏夜星光》。那是我暗恋他十年,
所有少女心事的结晶。「夏夜的星光,落在我肩上,像你……的目光,温柔又……滚烫……」
他每唱一句,我的魂体就跟着抖三抖。大哥,你这唱的不是情歌,是催命符。
我气得想当场魂飞魄散。「卿卿,」他突然停下,声音沙哑得厉害,「你要是能听见,
就给我点反应……我知道你肯定嫌我唱得难听。」这可是你说的。
我凝聚起刚学会控制的鬼力,对着他面前茶几上的果盘猛地一推。「哗啦——」
苹果和橘子滚了一地。贺今朝吓得肩膀一缩,整个人都僵住了。我以为他会吓得跳起来,
或者惊声尖叫。结果,他慢慢地抬起头,看向我的遗像,然后笑了。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眼眶红得像兔子。「我就知道是你。」他哑着嗓子说。我心里一酸,还没来得及感动,
就见他跟变戏法似的,从沙发后面又掏出一个更大的果盘,摆得整整齐齐。
这次上面不仅有苹果橘子,还有一个开了口的金枕榴莲。「来,再来一次,」
他拍了拍那个榴莲,眼神里竟然带着一丝挑衅,「这次换个榴莲,劲儿大。」我:「……」
行,满足你。我深吸一口气,调动全身的鬼力,对着那个榴莲猛地发力!「砰!」
榴莲纹丝不动。茶几倒是被我掀翻了。贺今朝看着翻倒的茶几和散落一地的水果,愣了愣,
然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他一边笑一边抹眼泪,
喃喃自语:「脾气还是这么大……」我飘在半空,看着他那副样子,气也不是,笑也不是。
就在这时,门开了。我妈端着一碗汤走进来,看到一地狼藉,脸色瞬间变了。「今朝?
这是怎么了?」贺今朝立刻站起来,手足无措地解释:「阿姨,对不起,我刚才不小心……」
「没事没事,人没伤着就行。」我妈放下汤,担忧地看着他,「你这孩子,都瘦脱相了。
阿姨给你炖了汤,快趁热喝了。」贺今朝低着头,没说话。我妈叹了口气,走过去,
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我知道你难受,我们都难受。可卿卿肯定不希望看到你这个样子。」
她话音刚落,一个尖锐的女声就从门口传了进来。「妈,你怎么又让他来了?
他害死了姐姐还不够吗!」2.进来的是我妹,白楚楚。她穿着一身黑裙,眼睛又红又肿,
看到贺今朝,眼神里的恨意几乎要凝成实质。「白楚楚,你胡说什么!」我妈厉声喝道。
「我胡说?」白楚楚冷笑一声,指着贺今朝,「如果不是他非要约姐姐去什么破音乐节,
姐姐会出事吗?他就是个扫把星!」贺今朝的身体猛地一颤,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他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我看着他攥紧的拳头,手背上青筋暴起,
心里堵得难受。车祸是意外,怎么能怪他?我气得想去捂住白楚楚的嘴,
可我的手却直接穿过了她的身体。「够了!」我妈气得发抖,「楚楚,给你姐夫道歉!」
「姐夫?他也配?」白楚楚的声音拔高了八度,充满了嘲讽,「他们连恋爱都没谈过,
算哪门子姐夫?我看他就是惺惺作态,在这里演深情给谁看呢!」「啪!」一个响亮的耳光。
我妈打了白楚楚。所有人都愣住了。白楚楚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妈:「你打我?
为了一个外人,你打我?」「他不是外人!」我妈眼圈也红了,「今朝是什么样的孩子,
我比你清楚!卿卿出事谁都不想,你把气撒在他身上算什么本事!」「好,好……」
白楚楚连说两个好字,眼泪决堤而出,「在这个家里,我永远都是多余的那个。
姐姐在的时候你们偏心她,现在她死了,你们又偏心一个外人!」说完,她哭着跑了出去。
客厅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我飘在空中,看着贺今朝如同石化般的背影,
还有我妈疲惫不堪的脸,只觉得一阵无力。活着的时候一地鸡毛,死了也还是不得安宁。
「阿姨,对不起……」贺今朝的声音艰涩无比,「都是我的错。」「不怪你,孩子。」
我妈擦了擦眼角,「是楚楚不懂事,你别往心里去。快,把汤喝了。」贺今朝默默地接过碗,
却只是捧着,没有喝。良久,他抬起头,看着我的遗像,轻声说:「阿姨,
我想……在这里陪陪卿卿。」「好,好。」我妈点点头,转身进了厨房,把空间留给了我们。
贺今朝重新坐回地毯上,拿起那把吉他。这次他没有弹,只是抱着。过了很久,
我以为他睡着了,他却突然开口。「卿卿,你是不是也觉得,是我的错?」他的声音很轻,
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如果那天我没有坚持要去,或者……我们换一条路走,
是不是一切就都不一样了?」我多想告诉他,不是的,从来都不是你的错。我拼尽全力,
想去拍拍他的肩膀,可魂体却一次次穿过。突然,一阵阴风从窗外吹了进来,
吹得供桌上的香烛明明灭灭。一个穿着古代官服,手拿锁链的阴差凭空出现。「时辰到,
上路了。」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我。我心里一急,不行,我还没告诉贺今朝,不关他的事!
「求求你,再给我一点时间。」我对着阴差哀求。阴差冷冷地瞥了我一眼:「地府规矩,
概不赊欠。」他说着,就要将锁链套上我的脖子。我急得团团转,
看着贺今朝失魂落魄的背影,一个疯狂的念头涌上心头。我不能就这么走了!
我猛地冲向贺今朝,用尽我所有的力量,撞进了他的身体。「啊——」贺今朝发出一声闷哼,
猛地抬起头。他的瞳孔在一瞬间变成了深不见底的黑色,然后,他用一种全然陌生的,
属于我的语气,轻轻开口。「贺今朝,你这个笨蛋。」3.上身的感觉很奇妙。
像是潜入深海,周围是温热的包裹感,但我能清晰地感知到这具身体的每一个反应。
我能感觉到贺今朝心脏剧烈的跳动,能感觉到他肌肉的僵硬。我试着动了动手指,
贺今朝的手指也跟着动了一下。成功了!「大胆游魂!竟敢强占活人肉身!」阴差见状,
勃然大怒,手中的锁链发出哗啦的声响,向我抽来。我控制着贺今朝的身体,狼狈地一滚,
躲开了攻击。「我只是想跟他说几句话!」我急切地解释,「说完我就走!」阴差根本不听,
锁链带着破风声再次袭来。「贺今朝,你听着!」我语速飞快,「我的死不关你的事,
是意外!你别再折磨自己了!」「还有,」我顿了顿,借着他的身体,
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写的那首歌,不是嫌你唱得难听,
是……是写给你的情书啊,笨蛋。」说完这句话,我感觉身体里的力量正在迅速流失。
「你必须好好活着,听见没有!」「大胆!」阴差的锁链已经到了眼前,我闭上眼睛,
准备迎接魂飞魄散的结局。预想中的疼痛没有传来。我睁开眼,看到锁链停在距离「我」
鼻尖不到一公分的地方。而阴差,正用一种见了鬼的表情看着我。不,
是看着我身处的这具身体。「您……您是……」阴差的声音都在发抖,刚才的威严荡然无存,
取而代代的是一种极致的恐惧和……谄媚?我还没反应过来,
就感觉一股巨大的排斥力将我的魂体从贺今朝的身体里弹了出来。我飘在半空,
看着贺今朝缓缓站起身。他揉了揉眉心,眼神恢复了清明,
但周身的气场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如果说之前的贺今朝是温和的邻家竹马,
那现在的他,就像一把出了鞘的利剑,锋芒毕露,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他淡淡地瞥了阴差一眼。仅仅一眼,那个刚才还凶神恶煞的阴差,瞬间「扑通」
一声跪在了地上,整个鬼都抖成了筛子。「小、小神不知帝君在此,扰了帝君清修,
罪该万死!」帝君?我懵了。贺今朝是帝君?什么帝君?贺今朝没理会他,而是抬起头,
目光精准地落在了我飘浮的位置。他的眼神深邃如夜,仿佛能看穿我的一切。「卿卿。」
他叫我的名字,声音低沉磁性,和我认识了十年的那个贺今朝判若两人。
我下意识地往后飘了飘。这个贺今朝,太陌生了。「过来。」他朝我伸出手。我犹豫着,
不敢动。他叹了口气,语气放软了些,带着几分无奈:「别怕,我不会伤害你。」
他的声音里有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量,我鬼使神差地,慢慢飘了过去,停在他面前。他抬起手,
似乎想触碰我,但指尖在快要碰到我的魂体时又停住了。「你……」他看着我,眼神复杂,
「你都想起来了?」想起来什么?我一头雾水。就在这时,门口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
我爸回来了。他一进门,就看到跪在地上的阴差和气场全开的贺今朝。
我爸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他看不见阴差,只看到贺今朝一个人站在客厅中央,姿态古怪。
「今朝?你这是……练瑜伽呢?」贺今朝:「……」跪在地上的阴差:「……」我:「噗。」
贺今朝的嘴角抽了抽,身上那股迫人的气势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他揉了揉太阳穴,
恢复了平时温和无害的样子,对着我爸露出一个有些勉强的笑容。「叔叔,
我……刚才腿麻了,站起来缓缓。」他说着,不着痕迹地对那个阴差挥了挥手。
阴差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穿墙消失了。我爸狐疑地看了他几眼,没再多问,
只是叹了口气:「你也别太累了,早点回去休息吧。」贺今朝点点头,拿起外套,
深深地看了一眼我的遗像,然后转身离开。我跟在他身后,一起飘出了家门。
我有很多问题想问他。帝君是怎么回事?什么叫「想起来了」?他似乎知道我想问什么,
走到楼下无人的小花园,停下脚步。晚风微凉,吹动着他的衣角。他抬起头,
看着夜空中的一轮弯月,轻声开口。「卿卿,你相信前世今生吗?」
4.「你是天界的文曲星君,我是掌管北方的紫微帝君。」贺今朝的声音在安静的夜里响起,
带着一种讲述古老故事的悠远。他说,我曾经是天界最爱写话本子的仙君,
笔下的爱情故事风靡整个天庭。而他,是我的头号读者。他说,我写的故事里,
男女主角总要经历万般磨难才能在一起,赚足了神仙们的眼泪。他说,有一次我喝醉了酒,
拉着他的袖子,抱怨说神仙的恋爱太无趣,想要亲自下凡体验一下凡人轰轰烈烈的爱情。
「我没拦住你。」贺今朝的侧脸在月光下显得有些落寞,「你跳下了轮回台,
我只能跟着你一起跳了下来。」「我们约好,要在凡间做一对最普通的情侣,
谈一场最平凡的恋爱。」「可是天道弄人,我们每一世都不得善终。不是你早逝,
就是我夭亡,永远都在错过。」他转过头,目光灼灼地看着我:「这一世,
是我觉醒得太晚了。」我听得目瞪口呆,感觉自己像在听一个玄幻故事。我是文曲星君?
他是紫微帝君?这比我写的小说还离谱。「那你……」我指了指他,「之前都是在演戏?
你早就知道了?」「不是。」贺今朝摇头,「我的神魂一直被封印着,直到刚才,
你附身在我身上,你的魂魄力量才冲开了我的封印。」他苦笑了一下:「说起来,
还要多谢那位阴差,要不是他那一锁链,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觉醒。」
我消化着这巨大的信息量,脑子乱成一团浆糊。所以,我暗恋了十年的竹马,
其实是陪我下凡历劫的顶头上司?那我这十年算什么?单向暗恋?「那你之前对我……」
「是真心的。」贺今朝打断我的话,语气无比坚定,「无论是作为紫微帝君,
还是作为贺今朝,我对你的心,从未变过。」我看着他真诚的眼睛,
心里那点小别扭瞬间烟消云散。好吧,不管他是谁,
他还是那个会因为我掀翻果盘而偷偷笑的贺今朝。「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我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我都已经死了,这劫……算是渡完了吗?」「没有。」
贺今朝的脸色沉了下来,「你的死,不是意外。」我心里一惊:「什么意思?」
「撞你的那辆卡车,司机是酒驾,这没错。但背后,有人动了手脚。」
他眼中闪过一丝冷厉的寒光,「有人不想让我们渡劫成功。」我愣住了。我一个普通人,
谁会处心积虑地害我?「是白楚楚吗?」我下意识地想到了她。「不是她。」贺今朝否定道,
「她只是被人当了枪使,真正动手的人,另有其人。」他顿了顿,继续说:「你的魂体不稳,
不能在人间久留。我先送你回地府,那里阴气重,可以滋养你的魂魄。剩下的事,交给我。」
我还没来得及反对,他就伸出手指,在我眉心轻轻一点。一股温暖的力量包裹住我,
周围的景物开始飞速倒退。再次睁眼时,我已经站在了黄泉路上。远处是黑压压的奈何桥,
周围是来来往往的鬼魂。刚才那个被贺今朝吓破胆的阴差,正一脸谄媚地站在我面前。
「仙君,您……您回来了。帝君刚才已经传信过来,说您这段时间就在地府好生休养,
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小的。」我看着他前倨后恭的样子,心里有些好笑。「行了,
你忙你的去吧。」我挥挥手。阴差如蒙大赦,一溜烟跑了。我一个人飘在黄泉路上,
看着忘川河里翻涌的血色波涛,心里五味杂陈。本以为是头七回魂,结果变成了前世揭秘。
我竟然是神仙?还有一个帝君男朋友?这情节,连我自己都编不出来。我正想着,
一个熟悉又尖锐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哟,这不是我那死鬼姐姐吗?」我回头,
看到了白楚楚。她也死了?【付费点】5.白楚楚穿着她跑出家门时那身黑裙,脸色惨白,
眼神里带着茫然和惊恐。她看着自己的双手,又看了看我,
似乎还没完全接受自己已经死亡的事实。「我……我怎么会在这里?」她喃喃自语。
一个路过的鬼魂好心提醒她:「姑娘,你死了,这里是地府。」白楚楚的瞳孔骤然收缩,
她尖叫起来:「不!我没死!我只是在街上走,然后……然后一辆车……」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显然是想起了什么。她跑出家门后,心烦意乱,没有看路,
被一辆闯红灯的轿车撞了。我看着她,心情复杂。虽然她之前对我态度恶劣,
但毕竟是我妹妹。「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我叹了口气。白楚楚听到我的声音,猛地抬起头,
眼神里的恨意再次燃烧起来。「白卿卿!都怪你!如果不是你,妈不会打我,
我也不会跑出去,更不会死!」她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了我身上。我懒得跟她争辩,
人死为大,现在吵这些毫无意义。「行了,事已至此,先去判官那里报到吧。」我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