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身那年我10岁。我记得那天的风特别冷,像刀子一样刮过我的脸。
我蜷缩在柴房的角落里,身下垫着的是潮湿的稻草,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和霉味混合的古怪气味。下身的疼痛让我几乎昏厥,
但我死死咬住嘴唇不敢哭出声——那些老太监说过,哭闹的孩子会被扔进井里。
"虞家的小少爷,现在知道疼了?"净身房的老太监临走时嗤笑着,"你爹贪污军饷的时候,
可没想过会有今天吧?"我想反驳,我爹没有贪污,他是被冤枉的。
但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虞家三十七口,男丁处斩,女眷充为官妓,而我这个最小的儿子,
因为年纪"合适",被送进了宫。柴房的门突然发出"吱呀"一声,我惊恐地抬头,
以为又是来嘲笑我的太监。却看见一张粉雕玉琢的小脸从门缝里探进来。"咦?真的有人啊!
"那是个约莫七八岁的小姑娘,穿着鹅黄色的宫装,头上扎着两个小髻,
一双杏眼在昏暗的柴房里亮得惊人。我慌忙低下头,不想让她看见我狼狈的样子。
宫里的贵人,哪怕是个小女孩,要弄死我也像踩死蚂蚁一样简单。"你疼不疼啊?
"她不但没走,反而蹲到了我面前。我闻到了一股甜甜的蜜饯香气。我摇摇头,
却控制不住地发抖。"骗人!我上次摔破膝盖都疼哭了。"她从袖子里掏出一块手帕,
上面绣着小小的蝴蝶,"给你擦擦脸,你都脏成小花猫啦。"那手帕柔软得不可思议,
带着淡淡的桂花香。我愣住了,不知道该不该接。"拿着呀!"她不由分说地塞到我手里,
又从另一个袖子里摸出几颗蜜枣,"这个也给你,可甜了!吃了就不疼了。
"我呆呆地看着手心里的蜜枣,突然鼻子一酸。从前在家时,
娘亲也会在我生病时给我吃蜜枣。"哎呀,你别哭啊!"小姑娘慌了神,
"是不是我弄疼你了?"我使劲摇头,眼泪却掉得更凶。她手足无措地在我身边转了两圈,
突然跑出去,不一会儿抱着一床小毯子回来。"这个给你盖!我偷偷从嬷嬷那里拿的,
你别告诉别人哦。"她把毯子盖在我身上,又认真地把蜜枣剥开一颗递到我嘴边,
"啊——"我下意识张开嘴,甜味在舌尖化开。那一刻,
我觉得下身**辣的疼痛似乎真的减轻了些。"我是赵灵熙,排行第七,你可以叫我小七。
"她歪着头看我,"你叫什么名字?""虞...虞明棠。"我声音嘶哑。"明棠?真好听!
"她笑得眼睛弯成月牙,"你别怕,以后我罩着你!"我不知道"罩着"是什么意思,
但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我点了点头。那晚之后,我再没见过七公主。
但那条绣着蝴蝶的手帕,我偷偷洗干净藏在了贴身的衣袋里。三个月后,
我被分派到藏书阁当差。管事太监看我年纪小,本想打发我去扫地,却意外发现我识字。
"你一个罪奴,怎么会读书?"他狐疑地翻着名册。"回公公,家父...从前请过先生。
"我低着头回答。"哼,倒是便宜你了。"他随手一指角落堆积如山的书简,
"去把那些整理好,按经史子集分类。"那堆书简已经积灰多年,其他太监都避之不及。
但我如获至宝——在虞家的日子,我最喜欢的就是读书。三天后,
当我将分门别类、编好目录的书简呈给管事时,他惊讶得胡子都翘了起来。
"你小子...有点意思。"他眯着眼打量我,"从明天起,你去整理御书房的书架吧。
"我跪下谢恩,心里却想起那个给我蜜枣的小姑娘。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
还记不记得那个柴房里的小太监。五年时光如白驹过隙,我从一个瑟瑟发抖的小太监,
变成了能在宫中自如行走的虞公公。"明棠,这份奏折抄录好了就送到御书房去。
"掌事太监将一叠文书放在我案头,语气比五年前和善多了。"是,孙公公。
"我恭敬地应下,蘸了蘸墨汁继续抄写。这些年,**着过目不忘的本事和谨慎的处事态度,
从最低等的杂役升到了文书房抄写太监的位置。虽然品级不高,
但至少不用再做倒夜香、刷马桶那些脏活了。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棂洒在纸上,
我揉了揉发酸的手腕,忽然听见窗外传来一阵嬉笑声。"七妹,你这簪子可真丑,
该不会是去年生辰时母妃赏的那个吧?"一个尖细的女声刺入耳膜。"三姐说笑了,
这簪子是父皇去年赏的。"这个声音温软如玉,却让我的笔尖猛地一顿,
墨汁在纸上晕开一片。是她。我轻手轻脚地挪到窗边,透过缝隙往外看。御花园的小径上,
三位公主正在赏花。站在中间的那个穿着淡紫色宫装的少女,正是赵灵熙。
十五岁的她出落得亭亭玉立,肌肤胜雪,眉目如画。阳光为她镀上一层金边,
连发丝都像是在发光。她比五年前更加美丽,却依然带着那种天真烂漫的神态。"父皇赏的?
"三公主赵灵玥嗤笑一声,"父皇怕是连你长什么样都记不清了吧?
你那个短命的娘——""三姐!"一旁的五公主急忙打断,"慎言。
"赵灵熙脸上的笑容僵了僵,但很快又恢复如常:"三姐说得对,父皇日理万机,
能记得赏我簪子已是恩典。"我攥紧了手中的笔。这五年来,
我暗中打探过不少关于七公主的消息。她的生母只是个不受宠的嫔,在她五岁时就病逝了。
没有母族支持的她,在宫中过得并不如意。"哼,算你识相。
"赵灵玥伸手摘下一朵牡丹别在自己鬓边,"对了,听说北境又打了败仗,
父皇正愁没有合适的和亲人选呢。"赵灵熙的手指微微颤抖,
但声音依然平稳:"三姐消息真灵通。""那是自然。"赵灵玥得意地扬起下巴,"母妃说,
父皇已经决定让你去和亲了。对方可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子,死了三个妻子了!
"我的心脏猛地一缩。和亲?六十多岁的老将军?赵灵熙的脸色瞬间煞白,
但她只是轻轻拂了拂衣袖:"若这是父皇的意思,灵熙自当遵从。"三位公主渐行渐远,
我却站在原地无法动弹。这个消息太过突然,我必须确认真假。当天夜里,
我偷偷溜进了掌印太监刘德海的院子。这个老狐狸掌管宫中大小事务,
所有奏折都要经他的手。我在他的书房外蹲守到三更天,终于等到他离开。
趁着守卫换岗的间隙,我撬开窗栓翻了进去。月光透过窗纸,为房间蒙上一层朦胧的蓝。
我屏住呼吸翻找着,终于在第三格抽屉里找到了那份奏折。
"北境大将军王崇山奏请和亲以稳边关...臣以为七公主赵灵熙年已及笄,
性情温婉..."我的手控制不住地发抖。果然是真的!
而且皇帝已经在奏折上批了"准"字。将奏折放回原处后,我轻手轻脚地退出书房,
却在转身时撞上了一个坚硬的东西。"哎哟!"我低头一看,是个小太监,手里还提着食盒。
我们俩同时愣住了。"你是哪个房的?怎么在刘公公书房外鬼鬼祟祟?"他警惕地质问。
我急中生智:"我是孙公公派来取文书的,见刘公公不在,正打算回去呢。
"小太监狐疑地打量我:"是吗?那你怎么不走正门?""正门锁了,我敲了半天没人应。
"我装作无奈的样子,"算了,我明早再来吧。"说完不等他反应,我就快步离开了。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这个小太监肯定会向刘德海报告,
我必须抓紧时间。第二天一早,我打听到赵灵熙要去御花园赏花,便提前在必经之路上等候。
巳时三刻,一顶淡青色的轿辇缓缓而来。我深吸一口气,冲出去跪在了路中央。"大胆!
何人敢拦公主轿辇?"领头的嬷嬷厉声喝道。轿帘被一只纤纤玉手掀起,
赵灵熙探出头来:"怎么回事?"阳光照在她的侧脸上,睫毛在脸颊投下细碎的阴影。
我抬头看她,喉咙突然发紧。"奴才虞明棠,有要事禀告公主。"我压低声音,
"关于和亲之事。"赵灵熙的眼睛瞬间睁大。她犹豫片刻,对嬷嬷说:"你们先退下,
我与这小太监说几句话。""公主,这不合规矩...""就一会儿,站远些便是。
"赵灵熙的语气轻柔却不容置疑。待众人退到十步开外,她弯下腰,
用只有我能听见的声音问:"你是谁?为何知道和亲的事?
"我抬头直视她的眼睛:"五年前,柴房里,您给过一个小太监蜜枣和手帕。
"赵灵熙的瞳孔猛地收缩。她仔细端详我的脸,突然倒吸一口气:"是你!
那个疼得发抖的小男孩!"她竟然记得。这个认知让我的心脏漏跳一拍。"公主,时间紧迫。
"我快速说道,"皇上已经同意将您许配给北境王将军,三日后就会下旨。
"赵灵熙的脸色变得苍白,
手指紧紧攥住轿帘:"果然是真的...""但我有个办法可以让您避开这门亲事。
"我急切地说。"什么办法?"她眼中闪过一丝希望。
"您需要向皇上表现出对道法的浓厚兴趣,最好能请求去皇家道观修行几年。
"赵灵熙困惑地皱眉:"这...有用吗?""相信我。"我坚定地看着她,
"皇上近年来痴迷长生之术,对修道之人格外宽容。
您只需在明日午膳时提起最近对《道德经》的感悟,并表示想去白云观清修三年。
"她咬了咬下唇,突然问道:"为什么要帮我?"我愣住了。为什么?
因为那条手帕我一直贴身收藏?因为那几颗蜜枣是我记忆中最甜的味道?
还是因为每个孤独的夜晚,想起她说"我罩着你"时,心里就会涌起一股暖流?
"因为...公主当年的蜜枣之恩,奴才没齿难忘。"我最终只是这样回答。
赵灵熙凝视我片刻,忽然笑了:"好,我信你。若此法可行,我定重重谢你。
""公主不必言谢。"我低头行礼,"轿边的嬷嬷已经往这边看了三次,奴才该告退了。
""等等。"她叫住我,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纸包递过来,"给你。"我接过纸包,
熟悉的蜜枣甜香钻入鼻尖。抬头时,轿帘已经放下,轿辇缓缓离去。我攥着那包蜜枣,
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动弹。三日后,宫中传出消息:七公主赵灵熙虔心向道,
皇上恩准其前往白云观修行三年,暂缓婚配。得知这个消息时,我正在文书房抄写奏折。
手中的笔顿了顿,嘴角不自觉地上扬。"明棠,你笑什么呢?"旁边的太监好奇地问。
"没什么,只是觉得今天天气真好。"我随口敷衍,心里却已经开始盘算下一步计划。
刘德海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我必须在他查到我头上之前,先给自己找个靠山。
机会来得比我想象的还快。当天下午,孙公公叫我去见他。"明棠啊,你字写得好,
人也机灵。"孙公公捋着胡子说,"刘公公那边缺个整理奏折的,我推荐了你。
"我心头一紧。刘德海要调我过去?这是巧合还是..."多谢孙公公栽培。
"我恭敬地行礼,"奴才一定不负所托。"离开孙公公的院子,
我立刻去找了在御药房当差的小路子。他是我在宫中为数不多的"朋友",确切地说,
是我用帮他写家书换来的消息来源。"小路子,帮我个忙。"我塞给他一块碎银,
"把这封信送到白云观,亲手交给七公主。"他掂了掂银子,咧嘴一笑:"成!
不过七公主现在可是红人,听说皇上昨儿还特意赏了她一套道袍和拂尘呢。
"我点点头没说话。这正是我想要的效果——皇上越是表现出对赵灵熙修道的支持,
那些想打她主意的人就越不敢轻举妄动。七天后,我收到了回信。
一张素笺上寥寥数语:「蜜枣尚甜,柴房已远。三年之期,静待花开。——小七」
我将信纸贴近胸口,仿佛这样就能感受到千里之外她的温度。从那天起,
我们开始了秘密的书信往来。我告诉她宫中的大小事务,她则向我描述道观的生活。
通过她的信件,我了解到白云观的住持是个精明人,收了银子后对赵灵熙颇为照顾。
我每月都会托小路子送去一些必需品——上好的笔墨纸砚,宫里新出的胭脂水粉,
偶尔还有些小玩意儿。我知道她虽然名义上是去修道,但毕竟是个十几岁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