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刑执行室的观察窗外,汪慧君死死攥着衣角,指甲陷进掌心却感觉不到疼。她盯着玻璃另一侧那个平静躺在刑床上的男人——张士凯,电诈集团的头目,把她女儿真真变成植物人的恶魔。此刻,他闭着眼,表情安详得像只是睡着了,仿佛即将接受的不是死亡,而是一次普通的午休。冰冷的液体通过软管缓缓注入他的血管,他的呼吸逐渐变得缓慢、微弱,最终彻底停止。心电图拉成一条笔直的线,发出单调而刺耳的“滴——”声。结束了。
没有挣扎,没有痛苦,甚至没有一丝应有的恐惧。这个让她女儿受尽折磨、让赵静的女儿欣怡惨死狗笼的凶手,就这样“舒服”地走了。
“这就……结束了?”汪慧君喃喃自语,声音干涩。她预想中的解脱、快意丝毫没有到来,心里只剩下巨大的空洞和强烈的不甘。
旁边的赵静猛地掏出手机,咬牙切齿地点开某个直播平台App。果然,关于张士凯伏法的新闻直播间里,弹幕早已炸开了锅。然而,滚动的内容却像尖刀一样捅向两位母亲的心窝。
“有一说一,这凶手颜值好顶啊……可惜了。”
“张士凯这侧脸,有点像那个谁……啧,临死前还挺淡定,是条汉子?”
“围观**姐们好凶,人家都伏法了还不能消气吗?”
“妈妈们别哭了,人死债消,以后好好生活吧(爱心)。”
赵静气得浑身发抖,手机屏幕几乎要被她的指甲划破:“这群疯子!他们在说什么屁话!他们知道欣怡死的时候什么样吗?全身没有一块好皮!他们知道真真躺在医院五年是什么滋味吗?!”她一把拉起还没完全回过神的汪慧君,跌跌撞撞地冲出行刑中心大楼,把身后记者们的追问和闪光灯甩得远远的。
夜幕低垂,两个失魂落魄的女人挤进一家巷子深处灯光昏暗的小酒馆。烈酒一杯杯下肚,却怎么也浇不灭心头那团名为“恨”的火焰。酒精放大了她们的痛苦和愤怒,张士凯死前那过于“安详”的面孔和直播间里那些冷漠甚至轻佻的言论,像噩梦一样循环播放。
“不行……不能就这么算了!”赵静突然重重放下酒杯,眼眶通红地盯住汪慧君,“慧君,你还记得吗?三年前,我们为了救女儿,去过的那个地方……”
汪慧君心脏猛地一缩。她当然记得。那个与世隔绝的部落,那个神秘莫测的“神女”,还有那场让她世界观崩塌的仪式——她们亲眼看到族人通过一种古老的巫术,让一只死去的猴子重新站了起来,虽然只有短短七天。当时,她们也曾燃起一丝微弱的希望,但部落的人明确告知:“活人不渡”,真真还活着;“肉身不整不渡”,欣怡已化成灰。希望就此破灭。
“记得……可那又怎样?我们的女儿……”汪慧君声音哽咽。
“我们的女儿回不来了!”赵静打断她,眼神里闪烁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光,“但是,张士凯可以!那个巫术,能复活死人七天!七天……足够了!”一个疯狂而大胆的计划在酒精和恨意的催化下迅速成型——复活张士凯,让他在这偷来的七天里,亲身尝遍他们所施加的痛苦!
这个念头一旦生出,就再也无法遏制。两人立刻开始行动。首先要搞到张士凯的尸体。赵静通过以前卖保险时认识的三教九流,辗转联系上了一个负责此案、据说“只要钱到位,什么都好办”的黑警。在一处废弃仓库碰头时,对方搓着手指,毫不掩饰地索要高额“打点费”:“殡仪馆那边就要抽走大半,到我手里还能剩几个?”
钱成了最大的问题。汪慧君狠下心,动用刚刚从出轨前夫那里撕扯来的离婚财产。赵静则做出了更决绝的选择,她直接冲进自己曾任职的保险公司,在闻讯而来的记者面前,大声揭露公司销售高风险产品却标注低风险的黑幕,以此逼迫管理层用一笔巨款买回她的沉默和辞职。这是用她过往所有的尊严和未来的生计换来的“血泪钱”。
凑够钱,交给黑警。接下来是最关键的一步——举行复活仪式。按照模糊的记忆,她们需要准备特定的符咒、香烛和祭品。时间仓促,加上心神不宁,赵静在一个卖各种玄学用品的网店里匆匆下单了一堆东西,其中就包括一张据说是“强力回魂符”的符纸。
深夜,郊区一所廉价租来的偏僻民房里,气氛诡异。张士凯冰冷的尸体被随意放在客厅地板中央,周围点着几根白色的蜡烛,火苗忽明忽暗。汪慧君紧张地看着赵静拿出那张黄底朱砂的符纸,嘴里念念有词,都是些拗口晦涩的音节。然而,赵静没注意到,在昏暗的灯光下,她手里那张符纸角落印着一行几乎看不清的小字:“强效瘦身,月减十斤”——她慌乱之中,把网购的“减肥符”错当成了“回魂符”!
仪式完成瞬间,屋内阴风骤起,蜡烛火苗疯狂摇曳,几乎熄灭。地上张士凯的尸体猛地抽搐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种极其怪异的、像是被扼住脖子的嗬嗬声。汪慧君和赵静屏住呼吸,紧盯着他。
几秒钟后,在两位母亲混杂着仇恨、期待和一丝恐惧的目光中,张士凯……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神先是茫然,随即聚焦,看清眼前的人后,瞬间被惊恐和难以置信填满。他试图张嘴说什么,但发出的却不是人声,而是一连串清晰无比、在寂静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的——
“汪!汪!汪汪!”
赵静和汪慧君都愣住了,面面相觑。
张士凯自己也吓呆了,他猛地捂住自己的脖子,试图控制声带,但更加急促、响亮的狗叫声不受控制地从他嘴里迸出来:“汪汪汪!呜——汪!”
赵静最先反应过来,她低头看了一眼手里那张符纸上若隐若现的“瘦身”字样,嘴角抽搐了一下,低声骂了句:“靠!买错了!”
复活是复活了,但好像……出了点意想不到的岔子。
汪慧君看着地上一边惊恐后退,一边不停学狗叫的张士凯,复仇的**还没涌上心头,一种荒诞和脱力感先一步席卷了她。这和她预想中酷烈、严肃的复仇开场,实在相差太远。她们的七日复仇计划,从一开始,就注定要走向一条充满不可控和滑稽的道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