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个交杯酒你就要报复我?凭什么》 在线阅读<<<<
结婚五周年那天,祝余去参加同学会。
有人起哄玩“命运盲盒”,抽到谁就和谁喝交杯酒。
她笑着同意了,还和初恋喝了两杯。
我看着群里的视频,默默保存了起哄者的名单。
暴发户同学在招标前被匿名举报税务问题,铁饭碗的丈夫突然收到作风审查通知。
主妇同学精心维护的贵妇人设,一夜之间被聊天记录撕得粉碎。
最后我递给祝余一份分居协议:“签了它,你还能体面地做你的祝经理。”
五周年了。
裴玄放下手里的平板,屏幕上是助理发来的下周行程,密密麻麻。他捏了捏眉心,客厅巨大的落地窗外,城市的灯火已经次第亮起,像一片倒悬的星河。这个家,宽敞、奢华、纤尘不染,也安静得过分。空气里只有中央空调低沉的嗡鸣,以及他自己平稳得几乎没有起伏的呼吸。
墙上的电子钟无声地跳动着数字。快七点了。
厨房的方向传来一点轻微的响动,是阿姨在准备晚餐。裴玄起身,走向餐厅。长长的胡桃木餐桌上,水晶吊灯投下冰冷的光,只摆了一副碗筷。
“先生,晚餐好了。”阿姨端着汤盅出来,轻声说。
裴玄点点头,坐下,动作一丝不苟。瓷白的骨碟,银亮的刀叉,摆放的角度都像是用尺子量过。他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清蒸石斑鱼,鱼肉雪白,火候恰到好处。味道无可挑剔,只是吃进嘴里,味同嚼蜡。
他拿起放在一旁的手机,屏幕亮起,干干净净,没有新消息。指尖在通讯录里“祝余”的名字上悬停了一瞬,最终还是锁了屏。
今天是什么日子,她大概根本不记得。或者,记得,但觉得无关紧要。毕竟,他裴玄的“纪念日”,在她心里,分量几何呢?
餐厅里只有他咀嚼食物的细微声响和餐具偶尔碰触的清脆。这偌大的空间,像个精致的坟墓。他抬眼,目光扫过对面空荡荡的椅子。以前,那里会坐着一个穿着舒适家居服的女人,头发随意挽着,可能还带着刚结束一个设计方案的疲惫,但吃饭时会跟他讲些工作室的琐事,或者某个客户提出的奇葩要求。声音不高,带着点她特有的、有点懒散的尾音。
现在,只有沉默。那种沉默,像一层无形的膜,包裹着他,隔绝了所有温度。
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不是祝余。
是助理李铮发来的信息:“裴总,您要的‘远帆’地产那个新项目的所有背调资料,包括王总的个人资产和近期银行流水,已经整理好发您加密邮箱了。另外,您之前提过的,关于祝经理工作室那个潜在客户的背景,也附在后面了。”
裴玄的视线在“祝经理”三个字上停留了一瞬,没什么表情。他回了一个字:“好。”
放下手机,他继续用餐,动作依旧优雅从容,仿佛刚才那条信息只是无关紧要的天气预报。只是他握着筷子的手指,微微收紧了些许,指节泛出一点不易察觉的白。
晚餐结束得很快。裴玄回到客厅,拿起平板继续处理邮件。时间一点点流逝,窗外的灯火越发璀璨。八点半,玄关处终于传来钥匙转动锁孔的轻微声响。
裴玄没有抬头,目光依旧落在平板的屏幕上,一份冗长的并购分析报告上。
脚步声由远及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匆忙,还有一点……不同于往日的气息。一股混合着食物、酒气,以及某种热闹场合特有的、挥之不去的喧嚣味道,先于人影飘了过来。
祝余的身影出现在客厅入口。她穿着一件剪裁利落的黑色连衣裙,衬得皮肤很白,脸上带着点运动过后的红晕,或者,是酒意?精心打理过的卷发有几缕松散了,垂在颊边。她手里拎着一个小巧的手包,看到裴玄,脚步顿了一下。
“回来了?”裴玄终于抬起眼,声音平平,听不出情绪,目光在她脸上掠过。
“嗯。”祝余应了一声,声音有点干,她避开他的视线,低头换鞋,“今天……高中同学聚会,人挺多的,结束晚了点。”她解释了一句,语气有些刻意的轻松。
“聚会?”裴玄放下平板,身体向后靠进宽大的沙发里,姿态放松,眼神却像精准的探针,“好玩么?”
“就那样吧,老同学聚聚,吃吃饭,聊聊天。”祝余换好拖鞋,走进来,将手包随意地放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那股混杂的味道更明显了些。
“只是吃饭聊天?”裴玄的目光落在她泛着水光的唇瓣上,又移开,语气依旧平淡无波,“没玩点别的助兴?”
祝余正要去倒水的手僵了一下。她转过身,脸上强撑的笑容淡了些:“能玩什么?就一群老同学瞎闹腾呗。”她走到饮水机旁,接了一杯水,仰头喝了几口,喉间滑动。
客厅里安静下来。裴玄没再追问,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那目光沉甸甸的,没有责备,也没有愤怒,却像无形的冰水,缓缓漫过空气。
祝余握着水杯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她背对着他,纤细的脊背挺得笔直,像是在对抗着什么。过了几秒,她才转过身,脸上重新挂上那种带着点疲惫的、敷衍的笑容:“有点累,我先去洗个澡。”
说完,她没再看裴玄,径直走向通往二楼的旋转楼梯。高跟鞋踩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却略显慌乱的“哒哒”声,很快消失在楼梯转角。
裴玄依旧坐在沙发上,没有动。偌大的客厅重新归于沉寂,只剩下那残留的、令人不悦的混杂气味,以及祝余仓促逃离的背影带来的那点微妙震动。
他拿起手机,屏幕解锁。指尖在屏幕上滑动了几下,点开了那个沉寂已久、被他设置为免打扰的高中同学群。里面的信息早已爆炸,被各种照片和小视频刷屏。他面无表情地往下翻,速度不快,像是在进行某种严谨的检索。
手指停住。
一个十几秒的视频。拍摄者显然离得很近,画面有些晃动,光线是暧昧的暖黄色,背景是嘈杂的笑闹声。焦点是两个人。
他的妻子,祝余。穿着一身黑裙,脸颊绯红,眼睛里带着点酒后的迷蒙水光,还有一丝被拱到台前、半推半就的无奈笑意。
她对面站着的男人,穿着考究的衬衫,袖口挽起,露出腕表,脸上挂着游刃有余的、属于成功人士的温和笑容。那双看着祝余的眼睛里,藏着裴玄一眼就能看穿的、带着怀念和某种隐秘兴味的亮光。
林晟。她的初恋。也是这次同学聚会的核心人物之一,据说刚从国外回来,风头正劲。
画面里,有人在大声起哄,声音盖过了背景音:
“交杯酒!交杯酒!必须喝一个!”
“对对对!命运盲盒抽到的就是天意!祝余、林晟,你俩躲不过!”
“老同学这么多年没见,喝个交杯怎么了?祝余,别怂啊!”
“林晟,快表示表示!”
起哄声浪一阵高过一阵。画面里,祝余似乎被推搡了一下,微微踉跄。她抬眼看了林晟一眼,抿了抿唇,像是在犹豫。林晟则笑着,主动拿起桌上两个斟满的酒杯,将其中一杯递向她,眼神带着鼓励和某种不言而喻的期待。
祝余的目光扫过周围一张张兴奋看戏的脸,最终,像是被那巨大的声浪裹挟,又像是被林晟的眼神触动,她伸手,接过了那杯酒。脸上那点无奈的笑意加深了,甚至带上了一丝破罐破摔的、放纵的意味。
两只手臂在哄笑声中缠绕在一起。祝余仰头,林晟俯身,两个杯子靠近唇边。灯光下,酒液折射着迷离的光。一杯喝完,起哄声更烈。
“一杯哪够!再来一杯!双杯才圆满!”
“就是!好事成双!祝余,林晟,别停啊!”
画面晃动得更厉害,拍摄者大概也激动了。裴玄看到祝余似乎想说什么,但声音被淹没。林晟已经笑着又倒满了酒,再次把杯子递给她。这一次,祝余接得更快了些,手臂再次抬起,缠绕。
第二杯交杯酒,在更加疯狂的笑闹声中,一饮而尽。
视频到此结束。自动循环播放。
裴玄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指尖冰凉。他看着那个小小的、循环播放的画面,看着他的妻子在别人的起哄声中,与另一个男人亲密交杯,连饮两杯。看着她脸上那种被气氛裹挟的、带着点迷醉的放纵笑意。
客厅里死寂一片。落地窗外城市的流光溢彩,此刻成了冰冷而遥远的背景板,映在他毫无波澜的眼底,却燃不起一丝温度。
他没有愤怒地摔掉手机,也没有立刻冲上楼质问。只是极其平静地,将那个视频保存了下来。然后,指尖在屏幕上开始操作。
截图。放大。
一张张兴奋扭曲的、起哄叫好的脸孔,被清晰地定格、截取。
王德贵,那个靠拆迁暴富、满脸油光、声音最大的胖子。
张莉,那个丈夫在体制内有点小权、自己当全职太太、最爱传闲话拱火的女人。
李斌,林晟的跟班,视频里推搡祝余最起劲的那个。
孙志强,负责摇那个决定“命运”的盲盒骰子的人,笑得一脸促狭。
还有几个当时喊得最响、脸挤在最前面的面孔。
一张张截图,像冰冷的档案照片,被裴玄分门别类地保存好。最后,是林晟那张带着志得意满笑容的特写,以及祝余那迷蒙中带着放纵的侧脸。
做完这一切,裴玄放下手机。他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玻璃上映出他模糊而冷峻的轮廓。窗外,是庞大而沉默的城市,万家灯火,与他此刻内心的死寂形成诡异的对比。
他站了很久,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塑。直到窗外的寒意似乎透过玻璃渗了进来,他才微微动了一下,转身,走向书房。步伐沉稳,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
书房厚重的红木门在身后无声合拢,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他没有开主灯,只拧亮了宽大书桌上的那盏复古台灯。昏黄的光晕只照亮了一小片区域。他打开电脑,屏幕冷白的光打在他脸上,线条显得更加冷硬。
点开邮箱。李铮发来的压缩文件静静地躺在那里。输入密码,解压。关于“远帆”地产新项目的资料,以及王德贵——那个在视频里吼着“交杯酒”吼得最起劲的暴发户——的所有信息,详尽地铺展开来。
资产清单,银行流水,近期几笔大额可疑转账记录,关联公司错综复杂的股权结构……还有,一份初步的税务风险评估报告,上面用醒目的红色标注了几个高风险项。
裴玄的目光在那些红色的标注上停留,指尖无意识地在光滑的红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发出极轻的、规律的叩击声。
嗒。嗒。嗒。
像某种倒计时的秒针,又像猎手在耐心校准准星。
他拿起桌上一支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黑色签字笔,在便签本上写下几个字。字迹瘦劲锋利,力透纸背:
王德贵。远帆。税务。
写完后,他撕下那张便签,没有立刻做什么,只是将它放在键盘旁边。台灯的光晕刚好笼罩着它,那三个词组在昏黄的光线下,透着一种冰冷的、不容置疑的意味。
做完这一切,裴玄靠向椅背。书房里只剩下电脑风扇低微的嗡鸣和他自己几不可闻的呼吸。他闭上眼,眼前闪过的不是妻子与别人交杯的画面,而是王德贵那张在视频里因兴奋而扭曲的胖脸。
嘴角,似乎极其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那不是一个笑容,更像是一把刀,在黑暗中无声地出鞘,寒光一闪而逝。
窗外的夜,更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