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秦岭驿站后,沈砚之和苏慕言沿着驿道一路向东。雪渐渐小了,阳光透过云层,在雪地上洒下斑驳的光影。两人晓行夜宿,不日便来到了一座名为“清凉寺”的古寺前。
清凉寺坐落在半山腰,红墙黛瓦在白雪的映衬下,显得格外肃穆。寺门紧闭,门环上积着一层薄雪。沈砚之上前敲门,过了许久,才听到门内传来一阵脚步声。
“阿弥陀佛,施主何事?”一个小和尚打开门,双手合十,躬身问道。
沈砚之拱手道:“小师父,我们是赶路的旅人,天色已晚,想在贵寺借宿一晚,还望行个方便。”
小和尚上下打量了两人一番,见他们虽带着佩剑,却气度不凡,不像是歹人,便点了点头:“施主请随我来,师父正在大殿诵经,我去通报一声。”
两人跟着小和尚走进寺内,院内铺着青石板,上面积着一层薄雪,几个僧人正在清扫积雪。大殿内香烟缭绕,十几个僧人盘腿而坐,正在诵经。一个穿着红色袈裟的老和尚坐在正中,面容慈祥,正是清凉寺的住持慧能大师。
慧能大师听到脚步声,睁开眼睛,看向沈砚之和苏慕言:“阿弥陀佛,两位施主远道而来,一路辛苦。寺中虽简陋,但尚可容身,施主便在此安心住下吧。”
沈砚之和苏慕言连忙道谢,跟着小和尚来到客房。客房内陈设简单,只有两张床和一张桌子,桌上放着一盏油灯。小和尚送来热水和干粮,便退了出去。
两人吃过干粮,各自躺在床上休息。沈砚之辗转反侧,始终无法入睡,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师父的身影和玄铁令的事情。他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清冷的月光洒进屋内,照亮了庭院中的积雪。
就在这时,他听到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从大殿方向传来。他心中一动,悄悄推开房门,跟了上去。脚步声越来越近,他躲在一棵松树后,只见一个穿着黑色夜行衣的人影正鬼鬼祟祟地走向大殿后的藏经阁。
那人影来到藏经阁前,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轻轻撬开了藏经阁的门锁。沈砚之屏住呼吸,紧紧握住腰间的断剑,准备随时出手。
人影推开门,闪身进入藏经阁。沈砚之悄悄跟了进去,藏经阁内堆满了书架,上面摆满了经书。人影拿着油灯,在书架间翻找着什么,动作十分急促。
“你在找什么?”沈砚之突然开口,声音在寂静的藏经阁内显得格外响亮。
人影吓了一跳,手中的油灯险些掉在地上。他转过身,脸上蒙着黑布,只露出一双警惕的眼睛:“你是谁?”
“这句话应该我问你,”沈砚之一步步逼近,断剑在油灯下泛着寒光,“深夜潜入藏经阁,偷取经书,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人影见身份暴露,也不再掩饰,从怀中掏出一把短刀,朝沈砚之刺来。沈砚之侧身避开,断剑一挥,挡住了对方的攻击。两人在藏经阁内缠斗起来,油灯被打翻在地,火光瞬间蔓延开来。
“救火啊!”沈砚之大喊一声,同时加大了攻击力度。人影见火势越来越大,心中慌乱,刀法也乱了章法。沈砚之抓住机会,断剑直刺,刺穿了对方的肩膀。
“啊!”人影惨叫一声,短刀脱手飞出。他捂着流血的肩膀,转身就想跑,却被赶来的苏慕言和几个僧人拦住了去路。
慧能大师也赶到了藏经阁,看着燃烧的经书,心疼地叹了口气:“阿弥陀佛,罪过罪过。”他看向被擒的人影,“施主为何要偷取藏经阁的经书?”
人影低着头,沉默不语。沈砚之上前,摘下了他脸上的黑布,露出一张年轻的脸庞,竟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
“说!你是谁派来的?”苏慕言厉声问道。
青年依旧沉默,只是眼神中闪过一丝恐惧。慧能大师叹了口气:“施主,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你若如实招来,老衲或许还能饶你一命。”
青年犹豫了片刻,终于开口:“我……我是‘幽冥教’的人,教主让我来偷取清凉寺的《金刚经》,说那本经书里藏着玄铁令的秘密。”
沈砚之和苏慕言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没想到玄铁令的事情竟然牵扯到了幽冥教,这幽冥教是近年来崛起的一个邪教组织,行事狠辣,在江湖上声名狼藉。
“《金刚经》里怎么会有玄铁令的秘密?”慧能大师疑惑地问道。
青年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教主只是让我偷取经书,其他的事情我一概不知。”
沈砚之看着青年,心中思索着。幽冥教突然对《金刚经》感兴趣,定然是有原因的。或许那本经书里真的藏着玄铁令的线索,也有可能是幽冥教故意散布谣言,想要搅乱江湖。
“慧能大师,”沈砚之看向慧能大师,“不知那本《金刚经》现在何处?”
慧能大师叹了口气:“那本《金刚经》是本寺的镇寺之宝,一直存放在藏经阁的密室中。幸好刚才火势不大,没有波及到密室,经书应该还在。”
众人跟着慧能大师来到藏经阁的密室前,慧能大师打开密室的门,里面果然放着一个紫檀木的盒子。他打开盒子,一本泛黄的经书躺在里面,正是《金刚经》。
沈砚之拿起《金刚经》,仔细翻阅起来。经书的纸张已经有些破损,上面的字迹却依旧清晰。他翻遍了整本经书,也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更没有找到玄铁令的线索。
“难道是我想错了?”沈砚之皱了皱眉,将经书还给慧能大师。
就在这时,青年突然挣脱僧人的束缚,朝密室门口冲去。“拦住他!”沈砚之大喊一声,同时追了上去。青年刚跑到门口,就被苏慕言一剑刺穿了胸膛。
青年倒在地上,临死前看着沈砚之,嘴角露出一抹诡异的笑:“你们……找不到的……玄铁令的秘密……不止一处……”话音未落,便咽了气。
沈砚之蹲下身,检查青年的尸体,在他怀中摸出一块黑色的令牌,令牌上刻着一个“幽”字,正是幽冥教的信物。他将令牌递给苏慕言:“看来幽冥教确实在追查玄铁令,只是他们为何认定《金刚经》里有线索?”
慧能大师合上《金刚经》,放回紫檀木盒中,神色凝重:“阿弥陀佛,此经乃是前朝高僧所抄,流传至今已有百年,从未有人说过其中藏有秘密。或许是幽冥教误信了谣言,也或许……是有人故意将线索引到清凉寺来。”
沈砚之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庭院中被火光熏黑的积雪,陷入沉思。柳无常找玄铁令,幽冥教也找玄铁令,甚至不惜派人夜闯古寺,这玄铁令背后定然藏着惊天秘密。而当年师父塞给自己的令牌,若真是玄铁令,又为何会凭空消失?难道是在自己昏迷时被人偷走了?
“慧能大师,”沈砚之转身看向老和尚,“不知您是否听过玄铁令的来历?”
慧能大师沉吟片刻,道:“老衲年轻时曾听师父说过,玄铁令乃是前朝镇国大将军秦苍所铸。秦将军忠勇过人,却遭奸臣陷害,满门抄斩。他死前将毕生积蓄的军饷与兵器藏于一处隐秘之地,又铸了三块玄铁令,将藏宝图刻在令牌背面,分交给三个心腹。只是后来时局动荡,三块令牌散落江湖,再无音讯。”
“三块?”沈砚之瞳孔骤缩,“我一直以为只有一块。”
“确是三块,”慧能大师点头,“只是江湖上多传‘得一令可寻半宝藏’,却少有人知三块令合在一起,才能找到完整的藏宝之地。当年秦将军此举,也是怕令牌落入恶人之手,坏了他守护江山的心意。”
沈砚之心中豁然开朗,难怪柳无常与幽冥教都在疯狂寻找玄铁令,原来一块令牌根本无法得到全部宝藏。他想起师父临终前的眼神,那时师父嘴角溢血,却死死攥着他的手,只说了一句“护好令牌,莫让奸人得逞”,当时他以为是护好剑谱,如今想来,师父说的分明是玄铁令。
“多谢大师指点,”沈砚之拱手道谢,“若不是您,我们还被蒙在鼓里。”
慧能大师叹了口气:“只是老衲不解,幽冥教为何会盯上清凉寺。或许此事与三年前的一桩旧案有关。”
“三年前的旧案?”苏慕言问道。
“正是,”慧能大师道,“三年前,有一位自称‘云游僧’的人来寺中借宿,住了半月有余。他每日都在藏经阁前徘徊,还曾向老衲借阅《金刚经》。后来他突然不辞而别,老衲当时并未在意,如今想来,那人或许就是为了玄铁令而来。”
沈砚之心中一动,三年前正是他在雁荡山遇袭的时间,难道那“云游僧”与柳无常有关?或是幽冥教的人?他刚要追问,窗外突然传来一阵异响,像是有人踩碎了积雪。
“谁?”沈砚之猛地拔出断剑,冲到窗边。庭院中空荡荡的,只有几棵松树在风中摇曳,雪地上却留下一串新鲜的脚印,朝着寺外延伸。
“追!”苏慕言低喝一声,率先冲出房门。沈砚之紧随其后,两人沿着脚印追出寺外。脚印在山路上蜿蜒,最终消失在一片密林前。
“看来对方是早有准备,”苏慕言停下脚步,警惕地看着密林,“这林子里怕是有埋伏。”
沈砚之握紧断剑,目光扫过密林:“不管有没有埋伏,我们都得进去看看。对方既然在藏经阁外偷听,定然知道了玄铁令的秘密,绝不能让他跑了。”
两人并肩走进密林,林中寂静无声,只有积雪从树枝上掉落的声音。走了约莫半炷香的时间,前方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沈砚之与苏慕言对视一眼,放慢脚步,悄悄跟了上去。
脚步声越来越近,前方出现一个穿着灰色长袍的人影,那人背对着他们,正蹲在地上,似乎在掩埋什么。沈砚之屏住呼吸,缓缓举起断剑,准备偷袭。
就在这时,人影突然转过身,露出一张熟悉的脸——竟是之前在驿站见过的那个穿绛色短袄的少女!
“是你?”沈砚之惊讶地收回断剑,“你怎么会在这里?”
少女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积雪,脸上带着狡黠的笑:“我还想问你们呢,两位公子半夜不睡觉,跑到林子里来做什么?难道是在找什么东西?”
苏慕言皱了皱眉,警惕地看着少女:“你跟踪我们?”
“谁跟踪你们了,”少女噘了噘嘴,指了指地上的土坑,“我只是来埋点东西,刚才在寺里听到有动静,就过来看看。没想到是你们两位。”
沈砚之看着少女,总觉得她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一个普通的少女,怎么会在深夜独自出现在荒山野岭的密林中?又怎么会恰好在他们追踪偷听者的时候出现?
“你叫什么名字?为何会在清凉寺附近?”沈砚之问道。
“我叫林晚星,”少女笑道,“我家就在山下的村子里,今日上山采些草药,没想到遇到大雪,就想在清凉寺借宿一晚,结果你们就来了。刚才寺里着火,我怕被波及,就先跑出来了。”
沈砚之盯着林晚星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到破绽,可她的眼神清澈,看不出丝毫慌乱。他又看了看地上的土坑,坑里埋着一些草药,确实像是刚挖出来的。
“看来是我们误会你了,”沈砚之收起断剑,“此地危险,你还是尽快下山吧。”
林晚星却摇了摇头:“我不回去,山下的村子里最近来了一群坏人,到处抢东西,我回去也是送死。不如跟着你们,你们武功那么高,肯定能保护我。”
苏慕言刚要拒绝,沈砚之却摆了摆手:“也好,你跟我们一起走。路上多个人,也能互相有个照应。”他看出林晚星身份可疑,带着她在身边,反而能更好地监视她。
林晚星闻言,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太好了!多谢沈公子!”
三人沿着密林中的小路往回走,林晚星一路上叽叽喳喳地问个不停,一会儿问沈砚之的断剑是怎么来的,一会儿问苏慕言在武林盟里做什么,沈砚之与苏慕言只是敷衍地回答,并未多说。
回到清凉寺时,天已经蒙蒙亮。慧能大师正站在大殿前,看着被烧毁的藏经阁,神色惋惜。见三人回来,他连忙迎上前:“施主们没事吧?”
“我们没事,”沈砚之摇头,“只是让偷听者跑了。大师,我们今日便要启程,多谢您的收留。”
慧能大师点了点头,从怀中掏出一本小册子,递给沈砚之:“这是老衲整理的江湖地图,上面标注了一些隐秘的地点,或许对你们寻找玄铁令有帮助。施主一路保重,若有难处,可随时来清凉寺找老衲。”
沈砚之接过小册子,郑重道谢:“多谢大师,大恩不言谢。”
三人收拾好行李,向慧能大师告辞,离开了清凉寺。山下的雪已经停了,阳光洒在雪地上,刺得人睁不开眼睛。林晚星蹦蹦跳跳地走在最前面,哼着不知名的小曲,看起来心情极好。
“沈兄,你为何要带着她?”苏慕言走到沈砚之身边,压低声音问道,“这少女来历不明,怕是会给我们添麻烦。”
沈砚之看着林晚星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深意:“她若真是幽冥教的人,带着她反而安全。而且我总觉得,她知道些什么。我们不妨静观其变,看看她到底想做什么。”
苏慕言点了点头,不再多言。三人沿着驿道一路向东,不知不觉便走了半个月。这半个月来,林晚星表现得十分乖巧,不仅帮着两人打理行李,还时常给他们采些野果充饥,看起来与普通少女并无二致。
这日,三人来到一座名为“扬州”的城池。扬州自古便是繁华之地,街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林晚星看着街上的热闹景象,眼睛都亮了,拉着沈砚之的衣袖,非要去逛集市。
沈砚之拗不过她,只好答应。三人来到集市,林晚星一会儿看街边的糖画,一会儿买街边的小吃,不亦乐乎。沈砚之与苏慕言跟在她身后,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突然,沈砚之注意到人群中有一个穿着黑色劲装的男子,正死死地盯着林晚星。那男子腰间别着一把弯刀,刀鞘上刻着一个“幽”字——正是幽冥教的人!
沈砚之心中一紧,刚要提醒林晚星,那男子突然转身,混入人群中,消失不见了。
“怎么了,沈公子?”林晚星察觉到沈砚之的异样,疑惑地问道。
“没什么,”沈砚之摇了摇头,“我们尽快找家客栈住下,此地不宜久留。”
三人来到一家名为“悦来客栈”的酒楼,刚要上楼,就听到二楼传来一阵争吵声。一个穿着锦袍的公子哥正指着一个店小二的鼻子,骂道:“你这是什么酒?竟敢拿劣酒糊弄本公子!信不信本公子砸了你的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