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言泽大概是没想过,我会跟他说这两个字。
他站在门口,看着我,像在看一个不认识的人。
“你说什么?”
“我说,离婚。”
我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腰上那个口子,被我这个动作扯得有点疼。
他眉头皱起来。
“你发什么疯?”
“我没发疯。”我看着他的眼睛,“我只是,不想再跟你过了。”
安雅从他身后探出个头。
“言泽,姜好她……是不是受什么**了?”
顾言泽没理她。
他走进来,关上门,把安雅隔在了外面。
房间里就剩我们俩。
他走到我面前,比我高一个头。影子把我罩住了。
“姜好,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知道。”
“就因为我让安雅在这里住几天?”
“不是。”
“那是为什么?”
我看着他。
我想说,因为你让我挖了一个肾给她。因为你心里从来就没有我。因为我脑子里有个鬼东西,逼着我爱你。
但我什么都没说。
我说:“没有为什么。就是不想过了。”
他好像被我这个样子气着了。
“不想过了?”他冷笑一声,“姜好,你是不是忘了,当初是谁,死皮赖脸地要嫁给我?”
他说的是实话。
当初,是我追的他。追了三年。
我爸的公司,需要顾家的投资。我爸说,姜好,你去把他拿下。
我就去了。
我那时候觉得,这事儿不难。
我不难看,家里也有点钱。顾言泽看着也挺正经。
嫁给他,过一辈子,好像也行。
我没想到,他心里,有个安雅。
我也没想到,我脑子里,会多出来一个“圣爱系统”。
系统是结婚那天晚上出现的。
顾言泽把我一个人扔在新房里,去找安雅。
他说,安雅有心脏病,受不了**。
我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房间里。
那个甜腻的声音,就在那个时候,响起来了。
【你好,宿主。圣爱系统,竭诚为您服务。】
【我们的宗旨是:让天下没有得不到的爱。】
那时候,我还以为是我太伤心,出现了幻听。
后来我才知道,那不是幻听。
那是地狱。
顾言泽看着我不说话,以为说到我痛处了。
“怎么不说话了?”他伸手,捏住我的下巴,把我脸抬起来,“想起来了?想起来当初你是怎么求我的了?”
他的力气很大。
捏得我下巴疼。
我说:“顾言泽,你松手。”
“不松。”他看着我的眼睛,“姜好,我告诉你。我顾言泽的婚姻,不是你想开始就开始,想结束就结束的。离婚?你想都别想。”
“那我就去法院起诉。”
“起诉?”他笑了,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你拿什么起诉?家暴?我打你了?出轨?你抓到我跟安雅上床了?姜好,你太天真了。”
是啊。
我太天真了。
我斗不过他。
也斗不过那个系统。
我看着他,突然觉得很没意思。
我说:“行。不离。那你出去。我要睡觉了。”
他大概是觉得,他赢了。
他松开手,在我脸上拍了拍。
“这就对了。乖乖听话。别再闹了。”
他转身出去了。
门关上了。
我又一个人了。
我走到窗户边。
看着外面的车水马龙。
这个城市很大。
但我好像,没有地方可以去。
第二天。
我收拾了一个小行李箱。
趁着顾言泽去上班,安雅在睡觉。
我走了。
我没带走任何顾言泽给我买的东西。
我只带了我的身份证,银行卡,还有几件我自己的衣服。
我卡里,还有几万块钱。是我自己的。
我走在街上。
太阳很好。
我不知道该去哪儿。
我就一直走,一直走。
走累了,就找个长椅坐下。
我看着来来往往的人。
他们有的在笑,有的在吵架,有的行色匆匆。
他们都很鲜活。
不像我。
我像个空壳子。
下午的时候。
我走进了一家网吧。
开了个包间。
我开始上网,查东西。
查“脑子里有声音怎么办”。
出来的结果,都是精神分裂,幻听。
我查“如何摆脱一个系统”。
出来的结果,都是小说。
我看着电脑屏幕,发了很久的呆。
然后,我看到了一个新闻。
是本地新闻。
说警察局,最近在搞一个什么“反诈宣传周”。
新闻下面,有警察局的地址。
离这个网吧,不远。
我关了电脑。
走出了网吧。
我站在警察局门口。
门口挂着国徽。
红色的。金色的。
很庄严。
我看着那个国徽,看了很久。
然后,我走了进去。
接待我的是个年轻的警察。
小伙子长得挺精神。
他问我:“你好,有什么事吗?”
我看着他。
张了张嘴。
不知道该怎么说。
我说我脑子里有东西,他会不会把我当成神经病,直接送到精神病院去?
小警察看我一直不说话,有点不耐烦了。
“到底什么事?没事我忙了啊。”
我深吸一口-口气。
我说:“警察叔叔。”
小警察“噗嗤”一声笑了。
“我看着有那么老吗?叫哥。”
我没笑。
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用我这辈子最大的声音,喊了出来。
“警察叔叔!我脑子里有东西!”
整个大厅的人,都朝我看了过来。
小警察脸上的笑,也僵住了。
他看着我,像在看一个怪物。
他愣了半天,才说:“你……你等一下。我……我叫我们领导过来。”
他跑了。
我站在大厅中央。
所有人都看着我。
我没觉得不好意思。
我只是觉得,我终于,把那句话,说出来了。
说出来之后,好像也没那么难。
过了一会儿。
一个年纪大一点的警察,跟着小警察过来了。
他看起来,得有四十多岁。
国字脸,很严肃。
他上下打量了我一遍。
“你说,你脑子里有东西?”
“是。”
“什么东西?”
“一个系统。”
他跟小警察对视了一眼。
眼神里,是我意料之中的东西。
怀疑,和一点点……同情。
“小姑娘,”他开口,语气还算温和,“你是不是……最近遇到了什么事?压力太大了?”
“我没有。”
“你跟我来办公室说吧。”
他把我带进了一个小办公室。
他给我倒了杯水。
“你慢慢说,别着急。”
我就把我这几年的经历,都跟他说了。
从结婚那天,系统出现。
到它逼我做的每一件事。
再到,我怎么反抗它。
我说的很平静。
像在说别人的故事。
我说了一个多小时。
那个老警察,就一直听着。
他没打断我。
等我说完。
他沉默了很久。
然后,他问我:“你说的那个,顾言泽,是‘顾氏集团’的那个顾言泽?”
“是。”
他又沉默了。
办公室里,只剩下墙上挂钟的“滴答”声。
过了很久。
他站起来。
“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需要去打个电话。”
他出去了。
办公室里,又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看着桌上那杯水。
水已经凉了。
我没喝。
我不知道他在给谁打电话。
也不知道,他们会怎么处理我。
是把我当成精神病人。
还是……
我不敢想。
大概半个小时后。
门开了。
进来的,不是那个老警察。
是两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
他们看起来,不像警察。
倒像是……电影里的特工。
他们走到我面前。
其中一个,对我出示了一个证件。
证件是红色的。
上面写着:
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家安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