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没有直接回侯府。
马车在玲珑阁取了金簪后,便径直驶向了镇国公府。
国公府门前,高大的石狮威严肃穆,朱红的大门上,悬挂着御赐的“护国佑民”牌匾。
这里,才是我真正的根。
父亲镇国公顾修明早已在书房等我。
他一身常服,却依旧不怒自威。
见我进来,他并未多问,只是指了指对面的位置。
“坐吧。”
我依言坐下,青竹奉上茶后,便悄然退下。
书房里,只剩下我们父女二人。
“沈彻的事,我听说了。”
父亲的声音沉稳如山。
“你想怎么做?”
他没有问我委不委屈,也没有说要为我出头。
因为他知道,他的女儿,不需要那些无用的安慰。
我将那只装着凤穿牡丹金簪的锦盒,轻轻推到他面前。
“女儿明日,要戴着它,入宫赴宴。”
父亲的目光落在锦盒上,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
他明白了。
“胡闹!”
他低喝一声,却并非真的生气。
“那沈彻上书请封平妻诰命,已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你若再戴此簪入宫,岂不是将把柄送到御史手中?”
我摇了摇头。
“父亲,女儿正是要他们抓住这个‘把柄’。”
我抬起头,直视着父亲的眼睛。
“沈彻此举,看似只是后宅宠妾灭妻的昏聩之举,实则是对国公府,对皇后姑母,乃至对皇家礼法的公然挑衅。”
“他以为,他如今圣眷正浓,又是新贵,陛下会为了安抚他,而允了他这荒唐的请求。”
“他赌的,是法不责新贵,是陛下需要用他来平衡朝中势力。”
父亲捻着胡须,静静地听着,眼中露出赞许之色。
“继续说。”
“所以,女儿不能只在后宅与他哭闹,那只会让他看轻,让外人看笑话。”
“我要将这件事,从‘家事’,彻底变成‘国事’。”
“我戴凤簪入宫,御史必然弹劾。届时,朝堂之上,一边是永宁侯为外室请封,一边是国公府嫡女逾制佩簪。”
“两相对比,孰轻孰重,孰是藐视纲常,孰是情有可原,陛下的心中,自然会有一杆秤。”
“到那时,陛下要惩处的,便绝不仅仅是一个沈彻。而是要借此机会,敲山震虎,整肃朝纲。”
我说完,静静地看着父亲。
父亲沉默了良久,书房里只剩下窗外的风声。
许久,他才缓缓开口。
“你长大了。”
他的声音里,有欣慰,有心疼,更有决断。
“只是,你想过没有,此局一开,你与沈彻,再无转圜的余地。”
“女儿明白。”
我答得斩钉截铁。
“从他将那份奏折放到我面前的那一刻起,我与他,便只剩下不死不休。”
父亲站起身,走到我身边,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
“好。”
他只说了一个字。
“放手去做。”
“国公府,永远是你的后盾。”
“明日,为父会亲自递牌子入宫,见一见你姑父。”
姑父。
他指的是当今圣上。
我心中一暖,眼眶微热。
这,就是我的底气。
一个沈彻,一个永宁侯府,又算得了什么?
在这盘以天下为棋局的博弈中,他甚至连做一颗棋子的资格都没有。
他只是那块用来祭旗的,愚蠢的顽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