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彻对我顺从的态度,显然十分满意。
他眼中的得意几乎要满溢出来。
“阿沅,我就知道你最是懂我。”
他伸出手,似乎想来握我的手,以示亲近。
我端着茶盏,不着痕迹地避开了。
他的手僵在半空,脸上闪过一丝尴尬,随即又被更大的喜悦所覆盖。
他以为我只是闹些小脾气,无伤大雅。
毕竟,在他眼中,我顾知沅,是刻在骨子里的世家贵女。
我们这样的人,最重体面,最顾大局。
只要他给了台阶,我便会顺着下来,继续做他那个端庄识体的永宁侯夫人。
他从不曾想过,端庄识体,是为了维护值得的人。
而他,早已不配。
“依依那边,我会去安抚她。她性子柔弱,以后还要你这个姐姐多担待。”
他自顾自地说着,已经开始规划起“姐妹和睦”的美好未来。
我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掩去眸中所有的情绪。
“侯爷说的是。”
我的声音很轻,很稳,听不出一丝波澜。
这份平静,却让沈彻微微一怔。
或许,他更希望看到我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丑态。
那样,才能彰显他选择柳依依的正确性,才能衬托出柳依依的柔顺无争。
可惜,我让他失望了。
门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伴随着一阵若有似无的香风。
是柳依依。
她定是算着时辰,等在这里,等着分享她的胜利。
果然,珠帘轻响,柳依依一身素白衣裙,弱柳扶风般地走了进来。
她看见桌上的奏折,眼圈立刻就红了,目光盈盈地望向沈彻,充满了感激与爱慕。
“侯爷……”
她声音哽咽,仿佛受了天大的恩惠。
而后,她转向我,怯生生地准备行礼。
“姐姐,依依……”
我抬手,制止了她。
“不必了。”
我站起身,目光从她身上淡淡扫过,最终落回沈彻脸上。
“侯"爷既有此宏愿,我自当成全。”
“只是这永宁侯府,怕是容不下两位‘夫人’。”
“侯爷是想让我腾地方,还是想让柳姑娘……永远做个上不得台面的外室?”
我的话,如一盆冷水,浇在了沈彻和柳依依的头顶。
沈彻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
“阿沅,你这是什么意思?”
柳依依更是白了脸,泫然欲泣地看着我。
“姐姐,我……我从未想过要与你争抢什么……”
我笑了。
那笑意未达眼底,冰冷而疏离。
“没想过?那这请封诰命的折子,是侯爷一个人的主意?”
“你若真无心,此刻便该跪下,求侯爷收回成命,而不是在这里演主仆情深的戏码。”
柳依依被我堵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沈彻。
沈彻的耐心终于告罄。
“够了,顾知沅!”
他怒道,“我敬你为侯府主母,你却如此尖酸刻薄!依依哪里比不上你?她温柔体贴,不像你,永远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我今日只是通知你,不是与你商量!”
“诰命,我请定了!”
我看着他气急败坏的模样,心中最后一点温度也散尽了。
是啊,通知我。
这三年来,他靠着我镇国公府的势,从一个无名小官,一路爬到永宁侯的位置。
如今翅膀硬了,便觉得我这个正妻碍眼了。
“好。”
我再次说出这个字。
这一次,比方才更加平静。
“既然侯爷心意已决,那我,拭目以待。”
我转身,不再看他们一眼。
“青竹。”
我的贴身大丫鬟青竹应声而入,她是我从国公府带来的,眼中只有我一个主子。
“**,奴婢在。”
“备车,回国公府。”
“是。”
沈彻愣住了。
他没想到,我会如此干脆利落地离开。
“你要做什么?回娘家告状吗?顾知沅,别忘了你的身份,你是我沈家的媳妇!”
我停下脚步,回头看他,像看一个跳梁小丑。
“沈彻,你很快就会知道,我到底是谁的媳妇。”
说完,我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身后,是沈彻的怒吼和柳依依假惺惺的劝慰。
一场好戏,终于要开锣了。
而我,既是戏中人,也是那敲响锣鼓的执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