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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身后那扇门，像是一道分界线，将两个世界彻底隔开。
门内是金碧辉煌，觥筹交错。
门外是无边黑夜，冷风如刀。
陆知远一步步走下台阶，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虚浮无力。他刚刚在里面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去支撑那副刀枪不入的假象，此刻那股劲一泄，疲惫和虚弱便如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
天下之大，似乎没有他的容身之处。
他刚离开一个牢笼，又闯入了另一个。一个困住他的身体，一个，则要将他的心也碾碎。
“知远！”
身后传来陆知行撕心裂肺的喊声，伴随着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陆知远没有回头，只是加快了脚步。
他不想听，一个字都不想听。
手臂猛地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攥住，陆知行从后面追了上来，死死地抓着他，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
“你听我解释！求你，听我解释！”陆知行的声音带着哭腔，全然没有了刚才那个意气风发的“年度风云企业家”的模样。
陆知远停下脚步，却没有转身。他只是低头，看着抓在自己胳膊上的那只手。
干净，有力，保养得极好。
而自己的手，瘦骨嶙峋，布满了老茧和细小的伤疤。
真是天差地别。
“解释什么？”陆知远的声音很轻，被风一吹就散了，“解释你的庆功宴是个惊喜？解释你这个大总裁日理万机，抽不出空来接你那个刚出狱的，晦气的弟弟？”
“不是的！”陆知行绕到他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他眼眶通红，俊朗的脸上满是痛苦和慌乱，“那个宴会是公司的人自作主张安排的，我本来已经推了！我跟他们说要去接你，他们说只是露个面，说几句话就走……我……”
“你还是去了。”陆知远打断了他，平静地陈述着一个事实。
一句话，就堵死了陆知行所有的辩解。
是啊，他还是去了。无论有多少理由，他最终的选择，还是留在了那个派对上，而不是第一时间出现在监狱门口。
“我……”陆知行喉咙干涩，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陆知行，”陆知远抬起眼，那双死水般的眸子终于有了一丝波澜，却是浓得化不开的嘲讽，“你是不是觉得，你派个助理，准备一栋豪宅，再让厨房做几道我喜欢吃的菜，就算是仁至义尽了？”
“你是不是觉得，我坐了五年牢，脑子也坐坏了，就这么好打发？”
“我不是！我没有那么想！”陆知行急切地摇头，他想抓住弟弟的肩膀，却被陆知远嫌恶地躲开。
“我一直在查五年前的事！”情急之下，陆知行终于吼出了那个埋藏心底五年的秘密，“那场车祸不是意外！是有人设计陷害我！我找到证据就能……”
“哈。”
一声极轻的笑，从陆知远的喉咙里溢了出来。
他笑了，在这寒冷的夜风里，笑得肩膀都在发抖。
“证据？陷害？”他看着陆知行，像在看一个天大的笑话，“所以呢？你查了五年，是想为你自己洗刷冤屈，好让你这个陆氏总裁的位子坐得更安稳，对吗？”
“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替你顶罪，在里面待了整整一千八百二十六个日夜！你现在跟我说，你在查证据？”
“陆知行，你查到的证据，能把我这五年换回来吗？！”
最后一句，他几乎是吼出来的。积压了五年的委屈、愤怒、失望，在这一刻尽数爆发。
陆知行被他吼得脸色惨白，连连后退了两步，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弟弟的人生，已经被毁了五年。这是他用任何成就和金钱都无法弥补的。
陆知远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吼完那一句，他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他看着眼前这个他曾经最崇拜、最依赖的哥哥，忽然觉得无比的陌生。
“你住着几千万的别墅，穿着几十万的西装，开着庆功宴，享受着所有人的追捧和赞美……”陆知远的声音又恢复了那种冰冷的平静，一字一句，都像刀子，割在陆知行的心上。
“而我呢？我在吃发霉的馒头，在跟老鼠抢地盘，在被人打得半死的时候，还在想你。”
“我在想，我哥一定会来救我的。”
“我哥在外面努力，等他有能力了，就会把我接出去。”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原来，你真的……过得很好啊。”
“用我的人生，换你康庄大道，这笔买卖，你做得真值。”
“别说了……”陆知行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求你，别再说了……”
“为什么不让说？”陆知远逼近一步，那双阴鸷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做了，还不让人说吗？”
“我告诉你，陆知行，从你决定让我替你进去的那一刻起，你就不再是我哥了。”
“我没有哥哥。”
说完，他猛地伸手，用力推在陆知行的胸口。
“别再碰我，你让我觉得恶心。”
陆知行被他推得一个踉跄，险些摔倒。他看着陆知远决绝的背影，心口像是被人生生剜掉了一块，痛得无法呼吸。
陆知远转身，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一步步地走向未知的黑暗。
他要离开这里，离得远远的。
可那股支撑着他的怨气和恨意，在说完最后一句话后，就彻底消散了。
随之而来的是深入骨髓的疲惫和虚弱。
眼前的一切开始旋转，耳边传来嗡嗡的鸣响，别墅璀璨的灯光在他视野里碎裂成无数光斑。
腿一软，身体就不受控制地向前倒去。
在意识彻底陷入黑暗的前一秒，他好像听到了陆知行惊骇欲绝的尖叫。
“知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