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睁开眼,我正对校草第一百次告白。
这次我直接将情书塞进旁边看戏的竹马手里:“要么你娶我,要么我剃度。
”他挑眉撕了情书,从书包掏出一本鲜红结婚证:“巧了,五年前我就偷了你的户口本。
”婚后他依旧吊儿郎当,直到校草嘲讽他捡破鞋。他温柔擦净我嘴角,
转身将校草按在教室墙边轻笑:“我暗恋她时,你还在背乘法口诀表。
”当晚他醉酒吻我锁骨:“知道吗?你每次看他,我都想把自己捐给国家航天局。
”“为什么?”“这样就能在离你最近的空间站,用一辈子练习不爱你。
”(一)二零二四年,四月十一号,下午三点二十七分。
我在灼热的阳光和混杂着塑胶跑道、廉价香水和少年汗液的气味里,第一百次睁开了眼睛。
眼前是林屿。白衬衫,黑发柔软,眼睛像浸在溪水里的琉璃。他身后教学楼的影子,
被西斜的太阳拉得又薄又长,像一块正在融化的黑胶糖。周围是一圈模糊的脸,
嗡嗡的议论声像一群困在玻璃罐里的蜜蜂。第六教学楼前的空地,香樟树刚抽了新叶,
嫩得发脆。我手里攥着一封情书。淡蓝色信封,边缘有点卷,被汗濡湿了一小块。
我记得每一个字。是我用三天三夜写的,模仿了七种字体,最后选了最清秀的那一种。
心脏在肋骨后面疯狂撞着,上一次这样跳,是那辆失控的卡车撞过来的时候。
现在是第一百次。告白,被拒,然后我像一块被嚼尽甜味的口香糖,黏在他身后,直到毕业,
直到工作,直到某个加班的深夜,被那声刺耳的刹车和剧烈的痛楚终结。现在,痛楚没有了。
只有阳光烫着眼皮,和手里这封该死的、轻飘飘的信。林屿微微蹙着眉,
那点不耐烦像灰尘一样落在他完美的五官上。他大概在等我说话,
或者等我像前九十九次那样,涨红着脸,语无伦次,最后在他的沉默里落荒而逃。
我动了动手指。信封的触感真实得令人恶心。视线掠过他的肩膀,
看到了倚在香樟树干上的那个人。周叙。我的……竹马。他校服外套松垮垮地挂着,
拉链只拉了一半,露出里面洗得发灰的T恤。他嘴里叼着根没点的烟,
手指间夹着一本卷了边的《航天器推进原理》,正歪着头看过来,眼神松散,
像在看一场与己无关的滑稽戏。阳光透过树叶缝隙,在他脸上投下晃动的光斑。
他嘴角似乎有那么一点要笑不笑的弧度,很淡,淡得像是我的错觉。前世,
他在这场第一百次告白后,走过来,捡起我被林屿无意中碰落的情书,拍了拍灰,
塞回我手里,说:“江晚,有意思么?”声音没什么起伏。后来,他出国,学航天。再后来,
我死前手机里最后一条新闻推送,是某次商业卫星发射成功,首席工程师的名字一闪而过,
似乎姓周。太远了,像上辈子的事。可能就是上辈子的事。手里的情书忽然变得无比烫手。
我看着林屿开合的嘴唇,大概又是那些“你很好”,“不合适”,“专注学业”的排列组合。
字句还没钻进耳朵,就被炙热的空气蒸发掉了。我向前走了一步。人群安静了一瞬。然后,
我转向那棵香樟树,走向周叙。他眼里的散漫收束了一瞬,站直了些,书合拢,夹在腋下。
那根没点的烟还叼在嘴角。我把那封淡蓝色的、汗湿的情书,直接塞进他手里。他手指很凉,
碰到我滚烫的皮肤,激得我微微一颤。周围响起一片抽气声,还有压不住的窃笑。我仰起脸,
看着周叙。他比我高一个头还多,这个角度能看清他清晰的下颌线,
和喉结旁边一颗很小的、棕色的痣。我说,声音有点干,但还算平稳:“周叙。”他挑眉。
“两个选择。”我吸了口气,阳光太烈,刺得眼睛发酸,“要么,你娶我。”人群炸了。
嗡嗡声变成了低呼。周叙没动,只是看着我,那点似笑非笑的弧度加深了些,
眼神却深不见底,像一口被树叶盖住的古井。“要么,”我继续说,尽量让每个字都清晰,
“我现在就去街对面那家新开的素菜馆,问问他们收不收带发修行的。”死寂。然后,
是林屿有些愕然的声音:“江晚,你……”我没回头。周叙终于动了。他慢慢抬起手,
取下嘴角那根被咬得有些变形的烟,随手一弹。烟划了个弧线,落进几步外的垃圾桶。接着,
他低头,看着我塞给他的那封情书。淡蓝色,边缘卷皱,像一个蹩脚的笑话。
他两根手指捏着信封一角。“嗤啦——”很轻的一声。情书在他手里,
**脆利落地撕成了两半。然后是四半,八半……撕得很碎,碎片从他指缝间漏下来,
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小风卷着,打着旋,扑向地面。他撕的时候,眼睛一直看着我。
不是看林屿时那种带着评判的漠然,也不是平时那种万事不过心的懒散。
是一种……我说不清的东西。很专注,专注得让我心里那点破釜沉舟的虚张声势,
开始摇摇欲坠。撕完了,他把最后一点纸屑也抖落。然后,他空着的那只手,
伸向自己那个洗得发白、看起来永远也装不满的书包。在里面摸索了几下。掏出来的,
不是书,不是卷子,也不是游戏机。是一个鲜红色的小本子。塑封的封面,在阳光下反着光,
上面三个烫金的大字,刺痛了我的眼睛。他把那个红本子,轻轻拍在我手里。动作随意,
甚至有点轻佻,就像递过来一包零食。我手指僵硬,几乎拿不住。“巧了。”他说,
声音不高,却压过了所有的嘈杂。他嘴角弯起来,这次是真真切切地笑了,笑得有点坏,
眼睛里那点深不见底的东西,翻涌上来,变成一种灼人的光。“五年前,”他顿了顿,
每个字都像小石子,砸在我耳膜上,“我就偷了你家户口本。”我低头。
手里的红本子沉甸甸的。翻开,里面贴着的,是我初中时傻笑的证件照,
和他……同样青涩却已棱角分明的脸。登记日期,赫然是五年前,
一个我毫无印象的、普通的周二。盖章,钢印,清晰无比。周围的世界,所有的声音,
林屿错愕的脸,围观者张大的嘴,香樟树晃动的影子,灼热的阳光,
塑胶跑道的气味……全部褪色,扭曲,最后坍缩成我掌心这一点滚烫的、不真实的鲜红。
(二)二零二四年,四月十二号,上午九点十六分。我站在民政局门口,
手里攥着那本鲜红的结婚证,塑料封皮被体温焐得发软。前一天下午到晚上,
像一场高烧不退的梦。周叙拉着我从人群里走出来,手心干燥,力道不容置疑。
他打了几个电话,声音低低的,我听不清内容。然后他带我回家,不是我家,也不是他家,
是城西一个老小区,顶楼,带个小阁楼,钥匙锈迹斑斑,他说是租的。屋里空荡荡,
只有几件旧家具,落满灰。但卧室床上,铺着全新的、印着愚蠢小火箭图案的床单。
厨房冰箱里,塞满了矿泉水和速冻饺子,牌子是我常买的那种。他没解释。我也没问。
重生像一记闷棍,结婚证是另一记。脑子里的齿轮锈死了,转不动。此刻,他站在我旁边,
还是那身松垮校服,头发乱糟糟的,像是刚起床。他打了个哈欠,眼角挤出点生理性泪水。
“发什么呆?”他胳膊肘碰碰我,“后悔了?素菜馆出门右转,第三条巷子。”我转头看他。
阳光给他睫毛镀了层毛茸茸的金边,他眯着眼,嘴角噙着那点惯有的、讨打的笑。
可我知道不是错觉——他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捏着那本同样的红册子,指节用力到泛白。
“进去吧。”他说,率先推开玻璃门。冷气混合着消毒水味扑面而来。流程快得超乎想象。
照相,签字,按手印。工作人员是个慈眉善目的阿姨,看看我们稚气未脱的脸,
又看看结婚证上五年前的日期,眼神疑惑,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笑着递回证件,
说了句“恭喜”。恭喜。我捏着盖了新鲜印章的证件,有点木然。走出门,
热浪重新包裹上来。手里的红,比阳光还刺眼。“行了,合法了。
”周叙把证件随手塞进裤兜,好像那不过是张超市小票。“回哪儿?你家我家?
”他问得自然,仿佛在讨论午饭吃什么。我张了张嘴,喉咙发干。“……学校。”今天周五,
还有两节课。荒诞感海浪般拍打上来,我,
一个刚在昨天经历了死亡和重生、今天早上莫名其妙成了已婚人士的人,
现在得回去上数学课。周叙嗤笑一声,却没反对。“成。”他拦了辆出租车,
报了我家的地址。“先去拿你书包。”车上,沉默像粘稠的糖浆。
司机广播里放着嘈杂的流行乐。我盯着窗外飞速后退的街道,店铺,行人。
世界依然按照它固有的节奏运转,没人知道有个叫江晚的人,内核刚刚被炸毁又仓促重组。
“周叙。”我忽然开口,声音有点哑。“嗯?”“五年前……你怎么办到的?”我问。
照片是真的,日期是真的,可记忆里一片空白。五年前,我才初二。他初三?还是高一?
他侧过头,看了我一会儿。车窗外的光影飞快掠过他的脸。“想知道?”我点头。他笑,
露出一点点尖尖的虎牙。“不告诉你。”他说,转回头去看前方,“秘密得留点儿,
不然多没意思。”又是这样。永远这样。好像一切都是一场漫不经心的游戏。
车在我家楼下停住。我爸妈常年在外跑生意,家里大部分时间只有我。我下车,
周叙也跟着下来。“我等你。”他靠在那棵老槐树上,摸出烟盒,磕出一根,没点,
只是叼着。我上楼,心跳在空旷的楼梯间回响。打开家门,一切如常。我的房间,
书桌上摊着没写完的卷子,床头放着没看完的小说。窗户开着,风吹进来,
带着楼下面包店刚出炉的甜香。如此平凡,如此真实。真实得让我眼眶发酸。我抓起书包,
关上门的刹那,瞥见客厅五斗橱最上面那个带锁的小抽屉。户口本,一直放在那里。
我走过去,鬼使神差地拉了拉抽屉把手。锁着。钥匙在我妈那里。
周叙……他到底是怎么偷出来的?五年前,他才多大?我甩甩头,背上书包下楼。
周叙还靠在槐树上,闭着眼,像是睡着了。阳光透过树叶,在他脸上身上洒下细碎的光斑。
听见我的脚步声,他睁开眼,眼神有一瞬间的空茫,随即聚焦,恢复成那种懒洋洋的样子。
“走吧,江同学。”他直起身,很自然地接过我手里沉重的书包,甩到自己肩上。
“再晚该赶不上老王的课了,他点名可狠。”我们并肩往学校走。路过那家素菜馆,
崭新的招牌在阳光下闪光。我瞥了一眼。周叙顺着我的目光看去,轻笑:“怎么,
还惦记着呢?现在反悔可晚了,江晚同志,破坏军婚……哦不对,破坏早婚,也是罪过。
”他总有办法把一切都变得不正经。我没理他,加快了脚步。学校还是老样子。
只是走进校门时,无数道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打过来。好奇的,惊讶的,鄙夷的,看热闹的。
昨天那场惊世骇俗的“求婚”和那本从天而降的“结婚证”,
显然已经以病毒传播的速度席卷了校园的每个角落。林屿坐在教室靠窗的位置,
阳光给他镀了层柔和的边。他正在看书,侧脸宁静美好。我走进来时,他抬起头,
目光复杂地看了我一眼,迅速移开,耳根却泛起一点不易察觉的红。我径直走到自己的座位,
放下书包。周叙的座位在我斜后方,隔了两排。我坐下时,能感觉到他的目光,
沉甸甸地落在我的后颈。数学课。老师在讲台上讲着函数,声音平稳。我摊开书,
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手指无意识地摸进书包夹层,触到那个硬硬的、方方正正的小本子。
我把它拿出来,放在摊开的数学书下面。鲜红的封面,在深蓝色的书页衬托下,
红得惊心动魄。二零一九年,三月十七日。一个我毫无印象的星期一。照片上的我,
穿着初中的校服,扎着马尾,笑得没心没肺,露出一颗不太明显的虎牙。旁边的周叙,
比现在青涩很多,头发剃得很短,接近板寸,面无表情地看着镜头,
嘴角却抿成一条倔强的直线。那时候的他,还没学会现在这种漫不经心的笑。我们看起来,
像两个被临时抓来凑数、极其不熟的路人甲。指尖摩挲过照片上自己的脸,又滑到他的脸上。
冰凉的塑封膜下,是粗糙的相纸质感。这五年,这本证件,被他放在哪里?书包夹层?
枕头底下?还是某个带锁的抽屉,像藏着一个无法言说的罪证?老师叫我名字,
让我回答问题。我猛地站起,数学书下的红色倏地滑落,“啪”一声轻响,掉在地上。
周围瞬间安静。我僵住,血液好像都冲到了头顶。一只手从我身侧伸过来,
捡起了那本结婚证。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很干净。是周叙。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自己的座位,走了过来。他捡起红本子,
指尖随意地掸了掸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尘,然后,在全班的注视下,连同他自己那本,一起,
慢条斯理地塞进了我课桌的抽屉里。动作自然得如同帮我捡起一支掉落的笔。“江晚同学,
”他直起身,声音不大,却足够让半个教室听见,“书拿稳点。”他冲我眨了下眼,
然后转身,晃回了自己的座位。老师咳嗽了两声,敲敲黑板:“看这里,看这里!
我们继续讲这个单调区间……”我坐下,手心全是汗。抽屉里,那两本红色,并排躺着,
像两颗静静燃烧的炭。下课铃响,人群迫不及待地涌出教室。我坐着没动。周叙走了过来,
靠在我桌边,低头看我。“吓着了?”他问,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我摇头,又点头。
“……有点。”他笑了,伸手,很轻地揉了揉我的头发。“怂样。”他说,“走,吃饭。
食堂今天好像有排骨。”食堂人声鼎沸。我们打了饭,找了个角落坐下。刚吃了几口,
一个身影停在了我们桌边。是林屿。他端着餐盘,站在那里,看看我,又看看周叙,
欲言又止。阳光从食堂高大的窗户射进来,照亮空气中浮动的微尘,
也照亮他眼中清晰的挣扎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受伤。“江晚,”他开口,声音温和,
带着他特有的、令人心软的迟疑,“我们能……谈谈吗?”周叙夹了块排骨,放进我碗里,
头也没抬。“食不言,寝不语。林同学,没听说过?”(三)那块排骨落在米饭上,
溅起几粒油星。林屿端着餐盘的手指收紧了些,骨节微微泛白。
食堂的喧嚣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至少在我们这个角落是。
油烟气、米饭蒸腾的白雾、别人餐盘里番茄炒蛋的酸甜味,都凝滞了。周叙终于抬眼,
看了林屿一眼。那眼神很淡,像掠过水面的蜻蜓,点一下就走,没什么重量,
却让林屿的脸色更僵了一分。“江晚,”林屿没看周叙,只固执地看着我,声音压低了些,
带着一种我前世无比熟悉、此刻却只觉得疲惫的恳切,“就几句话。”我低头,
用筷子拨弄着碗里的排骨。酱汁浓郁,裹着米粒。“食不言,寝不语。”我重复周叙的话,
声音没什么波澜,“林同学,先吃饭吧。”林屿站着没动。阳光从他身后的大窗户泼进来,
给他整个人镶了道毛茸茸的金边,却照不进他眼底的晦暗。他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
最终只是抿紧了,那点惯常的温和荡然无存,只剩下一种被冒犯、被忽视的难堪。
他大概从没想过,有一天我会用这种平淡的、近乎敷衍的语气跟他说话。
周围已经有不少目光瞟过来,带着窥探的兴奋。校草,昨天轰动告白的女主角,
以及横空出世的“已婚”竹马。这出戏码比食堂每周五**供应的糖醋里脊还下饭。
周叙又夹了一筷子清炒豆芽,咔嚓咔嚓嚼着,声音清脆,在这种紧绷的寂静里格外刺耳。
他吃得专心致志,仿佛眼前这盘三块五的饭菜是什么珍馐美味。林屿终于耗尽了耐心,
或者说是耗尽了站在那里承受目光的勇气。他深深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复杂得我解读不了,
也不想解读。然后,他转身,端着几乎没动过的餐盘,走向泔水回收处。背影挺直,
却透着一股僵硬的落寞。我轻轻吐出一口气,没意识到自己一直屏着呼吸。“心疼了?
”周叙的声音响起,带着点戏谑。他不知何时已经吃完了,正拿着张粗糙的餐巾纸擦嘴,
动作算不上文雅。“没有。”我回答得很快,快得像是在反驳什么条件反射。确实没有心疼,
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的虚脱,和一点点荒谬的轻松。
就像终于卸下了一个背了太久、已经长进肉里的包袱,伤口露出来,疼是疼,
但更多的是能重新顺畅呼吸的解脱。“没有就好。”周叙把揉成一团的餐巾纸丢进空餐盘,
金属碰撞发出哐当一声。“吃饭。”我重新拿起筷子。排骨有点凉了,油脂凝在表面,
口感腻了些。但我还是慢慢地、一口一口地吃着。胃里填进东西,
方才那种漂浮的眩晕感才稍稍踏实了点。下午的课是历史。
老师在讲台上分析文艺复兴的起因,语调平缓。我摊开书,目光落在字里行间,
思绪却飘得很远。重生。结婚证。周叙。这三个词在我脑子里排列组合,
拼不出一个合理的答案。周叙从我抽屉里拿走那两本结婚证后,就没再还给我。问他,
他就说“放我这儿安全”。安全什么?怕我撕了?还是怕我又拿去给谁看?课间,
前排两个女生头碰着头,窃窃私语,声音不大,却足够飘进我耳朵。“……真的假的啊?
结婚证?五年前?太扯了吧……”“谁知道呢,说不定是假的,做戏给我们看呗,
为了气林屿?”“周叙那人……不像会配合演戏的吧?感觉他什么都无所谓。”“那你说,
江晚图什么?昨天还对着林屿要死要活,今天就拉着周叙领证?”“欲擒故纵?
还是受了**脑子……”“嘘!她看过来了!”我收回视线,
盯着课本上蒙娜丽莎模糊的印刷像。嘴角那点神秘的微笑,此刻看来充满了讽刺。图什么?
我自己也不知道。只是当时,站在那片灼热的阳光下,面对着林屿第一百次即将到来的拒绝,
和周围那些或同情或嘲弄的目光,死亡的冰冷和重生的灼烫在血管里对冲,
我只想抓住点什么,什么都可以。而周叙,他就站在那里,
像一棵沉默的、根系却扎得极深的树。我抓住他了。或者说,是他纵容我抓住了他。
放学铃响。我慢吞吞地收拾书包。周叙已经背好包,斜倚在门口,
手指间夹着那本《航天器推进原理》,书页卷得厉害。夕阳给他周身镀上一层暖橘色,
冲淡了他身上那股子懒散的锋芒。“磨蹭什么?”他扬声,“回家。”“回哪个家?”我问。
声音有点干涩。他看我一眼,走过来,很自然地把我桌上那本厚重的历史必修二捞过去,
塞进我半开的书包,拉上拉链。“你说呢?江晚同学,我们现在是合法夫妻,
当然回我们的家。”他说“合法夫妻”四个字时,语气稀松平常,
就像在说“今天作业是数学卷子第三套”。可我的耳根还是不争气地热了一下。我们的家。
那个城西老小区顶楼,落满灰,床单印着小火箭的空房子。我们没坐车,一路走回去。
穿过嘈杂的放学人流,穿过摆满小吃的狭窄巷子,穿过车水马龙的十字路口。
周叙走在我旁边半步远的位置,不近不远。他偶尔会伸手,
虚虚地拦一下差点撞到我身上的自行车,或者在我盯着红灯发呆时,
轻轻扯一下我的书包带子。“看路。”他说。过了红灯,是一条相对安静的林荫道。
梧桐叶子还没长密,枝干交错,切割着天空。“周叙。”我叫他。“嗯?”“那房子,
”我斟酌着词句,“你什么时候租的?”“昨天。”他答得很快。“昨天下午?”“嗯。
”“床单,冰箱里的东西……”“买的。”“你怎么知道我喜欢那个牌子的饺子?
”他脚步顿了一下,很短促,几乎察觉不到。然后继续往前走,声音散在傍晚微凉的风里。
“猜的。”猜的。一个敷衍到极致的答案。我没再追问。有些答案,或许不知道比知道更好。
房子还是老样子,空空荡荡,一尘不染——如果忽略空气里淡淡的灰尘味道的话。
夕阳从朝西的窗户斜射进来,给客厅的水泥地板上铺了一大片暖金色。我们站在门口,
影子被拉得很长,交叠在一起。
周叙把钥匙抛在鞋柜上——如果那个掉漆的木架子能被称为鞋柜的话。“自己看,缺什么,
明天买。”他把书包甩到唯一的那张旧沙发上,激起一小片灰尘,在光柱里飞舞。
“今晚……”我有些无措地站着,“睡这里?”他回头看我,眉毛挑得高高的。“不然呢?
你打算让新婚丈夫独守空房?”他眼里又浮起那种戏谑的光,“还是你想回去跟你爸妈解释,
你怎么突然多了个五年前的老公?”我语塞。解释?怎么解释?说我重生了,然后脑子一抽,
拉着竹马把五年前他偷偷办的证给坐实了?“我去烧水。”我低头,走向厨房。
厨房小得可怜,窗户对着隔壁楼的墙壁。我找到水壶,冲洗,接水,按下开关。
嗡嗡的烧水声响起,填补了一些令人心慌的寂静。客厅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我探头去看,
周叙正从那个看起来空荡荡的书包里往外掏东西。不是书。是毛巾,牙刷,杯子,
还有……两双崭新的、同款不同色的拖鞋,浅灰和淡蓝。他把淡蓝色那双扔到我脚边。
“换上。”自己则趿拉上灰色那双,走到窗边,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老式窗户。
傍晚的风涌进来,带着楼下不知谁家做饭的油烟味,和远处隐约的车流声。“周叙。
”我又叫了一声,声音在空旷的屋子里显得有些单薄。他转过身,背靠着窗框,
半边身子沐在暖金色的余晖里,半边隐入渐浓的暮色。他看着我,没说话,等着。
“你……”我攥紧了衣角,“为什么要答应?”“答应什么?”“昨天。我说要么你娶我,
要么我剃度的时候。”我盯着他,试图从他脸上找出哪怕一丝玩笑或者勉强的痕迹,
“你可以拒绝的。你可以像以前一样,说我胡闹,然后走开。”以前,我总是追着林屿跑,
他在旁边,偶尔冷眼旁观,偶尔不咸不淡刺一句。我们吵过架,动过手,分享过同一根雪糕,
也曾在暴雨里一起跑回家。是竹马,是损友,是彼此生活里一个熟悉到近乎背景板的存在。
可结婚证?偷户口本?五年前?这超出了“竹马”的范畴,
像一个精心策划了多年的、巨大的谜。周叙沉默了一会儿。暮色在他眼睛里沉淀,
那点惯常的散漫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我读不懂的东西。过了很久,
久到厨房水壶的嗡嗡声变成了尖锐的啸叫,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不高,
却清晰地穿过水壶的噪音,钻进我耳朵里。“因为,”他说,嘴角微微弯了一下,
那个弧度很浅,却很真实,不再带有任何玩世不恭的意味,“除了我,谁受得了你。
”水壶“咔哒”一声,跳闸了。滚水沸腾的声音戛然而止。世界安静下来。
只有窗外渐起的晚风,吹动着老旧窗棂发出的细微呜咽,和我们之间,
突然变得沉重而黏稠的空气。(四)二零二四年,四月十三号,星期六,上午十点零五分。
我在印着小火箭的床单上醒来。阳光透过没拉严的窗帘缝隙,切进来一道明晃晃的光带,
横在被子中央,尘埃在里面安静地浮游。我盯着天花板上因潮湿洇开的一小块霉斑,
形状有点像澳大利亚。脑子慢慢开机,
“已婚”、“和周叙睡在同一屋檐下(虽然不同房间)”这几个爆炸性信息重新加载了一遍。
胃部传来一阵空虚的抽搐。昨天傍晚那句“除了我,谁受得了你”之后,周叙恢复了常态,
指挥我去楼下小超市买了两桶泡面,加肠加蛋,解决了晚餐。阁楼他收拾出来了,
说他自己睡。主卧留给我,理由是“女士优先”。我们像两个临时拼房的陌生租客,客气,
疏离,又带着一种古怪的、被那两本红册子强行绑定在一起的默契。客厅传来响动,
是塑料袋摩擦的窸窣声。我爬起来,穿上那双淡蓝色的拖鞋。走到客厅,周叙正背对着我,
把几个超市购物袋放在那张摇摇晃晃的旧餐桌上。他换了件黑色的连帽卫衣,头发依旧乱翘,
后颈的短发茬在阳光下有点扎眼。“醒了?”他没回头,继续往外掏东西,
“牙刷毛巾在卫生间,蓝色的。买了点吃的,凑合吃。
”桌上很快堆满了东西:牛奶、面包、水果、速食米饭、几包零食,
甚至还有一小束用透明塑料纸裹着的、蔫头耷脑的康乃馨。“这花……”我指了指。
“超市满赠。”他语气平淡,把花随手**一个空的矿泉水瓶,灌了点水,摆在窗台上。
蔫巴的康乃馨贴着脏兮兮的玻璃,显得有点滑稽,又有点……突兀的温馨。我洗漱完,
坐在餐桌旁,撕开一个面包包装袋。周叙坐在我对面,低头刷着手机,
屏幕幽蓝的光映着他没什么表情的脸。“今天干嘛?”我问,咬了口面包,干得噎人。
他抬眼,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窗外明媚得过分的阳光。“买东西。这地方能住人?”确实。
除了床和那张破沙发,几乎一无所有。于是,我们开始了诡异的新婚第一天采购之旅。
目的地是城东最大的家居卖场。坐在公交车摇晃的最后一排,周叙塞给我一只耳机,
里面流淌着节奏古怪的电子乐。我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忽然想起前世,
也是这样一个周六,我精心打扮,忐忑不安地去赴林屿一个模棱两可的“一起看书”的约。
结果在图书馆等了三小时,他发来一条短信:“抱歉,学生会临时有事。”那时的心情,
好像已经隔了一个世纪那么远。家居卖场里气味混杂,灯光亮得刺眼。
周叙推着巨大的购物车,走在前面,目标明确。他拿起一套素灰色的床品,看了看,
扔进车里。又拎起两个同款的马克杯,一深蓝,一浅灰。“这个怎么样?
”他指着一个造型简洁的落地灯问我。我点头:“还行。”“窗帘呢?遮光好点的。
”“你定。”他买东西很快,几乎不犹豫,也不怎么征求我的意见,
却又总是在最后瞥我一眼,像是确认。
来坐着应该不会塌的椅子、一块深色的地毯……甚至还有一个很小、但看起来很结实的书架。
“你要在这里长住?”我看着那书架,忍不住问。他正把一盒工具螺丝扔进车里,
闻言顿了顿。“不然呢?”他反问,推着车转向生活用品区,“证都领了,你想分居?
”我哑口无言。排队结账时,队伍很长。周叙站在我前面,高大背影隔绝了部分喧嚣。
我低头看着购物车里那些逐渐成双成对的东西,心里那点不真实感又泛了上来。这些东西,
即将填满那间空荡的老房子,留下我们一起生活的痕迹。像某种缓慢而坚定的渗透。“周叙,
”我小声叫他。“嗯?”他没回头,正看着收银台旁边货架上的口香糖。
“我们……这算怎么回事?”他终于转过身,低头看我。卖场顶灯的光落在他眼睛里,
亮得惊人。“江晚,”他叫我的名字,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重量,
“你昨天把情书塞给我,问我要不要娶你的时候,没想过这个问题?”我想过。但那时候,
更多的是破罐破摔的冲动,和逃离过往的急切。至于之后……之后就像一脚踩空了楼梯,
一直往下坠,到现在还没落地。“我……”我张了张嘴。他忽然抬手,
很轻地、极其迅速地用手指擦了一下我的脸颊。指尖微凉,带着一点薄茧的粗糙感。
“沾了灰。”他说,语气自然,然后转回去,把购物车往前推了半步。我愣住,
脸颊被他擦过的地方,却隐隐发起烫来。东西太多,叫了辆货拉拉。回到老房子,已经下午。
周叙像是忽然被注入了某种行动力,挽起袖子开始拆包装,组装家具。我帮不上什么大忙,
就负责递个螺丝刀,扶一下板子,或者按照他的指示把东西归位。他干活很利索,
动作间带着一种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沉稳。书架立起来,椅子摆好,地毯铺开,窗帘挂上。
暮色再次降临的时候,这个空荡荡的水泥盒子,竟然真的有了几分“家”的雏形。
暖黄的落地灯光替代了惨白的顶灯,深色地毯吸收了脚步声,
新窗帘挡住了对面楼斑驳的墙壁。空气里弥漫着新织物和木屑混合的味道。
我们坐在新买的椅子上,中间隔着那张旧餐桌,上面摆着刚从楼下端上来的两碗麻辣烫。
红油滚烫,热气蒸腾。很累,手指被螺丝刀磨得有点红,腰也酸。但看着眼前这一切,
心里某个一直空着、漏风的地方,好像被胡乱塞进了一些柔软的东西,虽然形状还不分明。
周叙掰开一次性筷子,递给我一双。他额头有层细密的汗,黑发被汗水打湿,几缕贴在额角。
灯光下,他的侧脸线条清晰,鼻梁挺直,下颌绷出一点不易察觉的、属于少年人的倔强轮廓。
“下周,”他忽然开口,声音因为疲惫有些低哑,“搬过来住吧。”我夹起一筷子菠菜,
停在半空。“我爸妈那边……”“我去说。”他截断我的话,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
“你怎么说?”他抬眼,看着我,嘴角勾起一点熟悉的、带着点痞气的弧度。“就说,
我们早恋,不小心弄出了人命,只好先领证稳住局面。”我差点被一口辣椒油呛死。
他看着我咳得满脸通红,眼里闪过恶劣的笑意,递过来一张纸巾。“开玩笑的。”他说,
“就说是学校附近合租,冲刺高考。你爸妈不是常年在外面跑?放心,我能搞定。
”他说得轻松,我却知道没那么简单。但奇怪的是,看着他笃定的眼神,我心里那点忐忑,
竟也莫名安定了些许。也许,从我把情书塞给他那一刻起,我就已经把信任和未来,
仓皇地押在了这个我熟悉又陌生的竹马身上。晚饭后,周叙又钻进了那个小阁楼,
说要整理他的“宝贝”。我洗了碗——用新买的、成对的碗,擦干净,放进同样崭新的碗柜。
然后,我走到窗边。那瓶康乃馨经过一天,好像精神了点,塑料纸拆掉了,花瓣舒展着。
楼下街道,路灯次第亮起,车灯汇成流淌的河。远处商业区的霓虹招牌明明灭灭。
这个城市依然喧嚣,我的生活却已经拐上了一条完全未知的轨道。轨道旁边,站着周叙。
我回头,看向通往阁楼的那架简易木梯。上面传来轻微的、金属碰撞的叮当声,
还有他偶尔哼出的、不成调的曲子。阁楼没有开大灯,只有工作台上一盏台灯亮着,
暖黄的光晕圈出一小片天地。周叙背对着梯子,弯着腰,手里拿着什么东西,
正小心翼翼地用软布擦拭。台灯光勾勒出他肩背流畅的线条,和微微低垂的、专注的脖颈。
我扶着梯子,没有上去,也没有叫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工作台上很凌乱,
散落着各种我完全叫不出名字的金属零件、线路板、小工具,
还有几本厚重的、外文封面的书。墙上贴着几张泛黄的图纸,画着复杂的几何体和数据。
最显眼的,是工作台正上方,用细绳悬挂着的一个模型——一个银白色、流线型的火箭模型,
大概有半臂长,做工精细得不可思议,在灯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那不是玩具店买的成品。
我能看出来。每一个部件,都带着手工打磨的痕迹。周叙……他喜欢的,原来是这些东西。
他擦完了手里的零件,直起身,似乎舒了口气。然后,他像是感应到什么,忽然转过头。
目光隔着昏暗的阁楼空间,和梯子口的我,撞在了一起。他脸上没有什么意外的表情,
好像早知道我在那里。台灯的光映着他的眼睛,很深,
里面翻涌着一些我从未在他面对林屿、面对学校、甚至面对我时看到过的情绪。那是炽热的,
专注的,甚至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光。像一个信徒,凝视着他的神殿。而那神殿,
此刻被他握在手里,悬在头顶,铺满整个工作台。“看什么?”他问,
声音在安静的阁楼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点刚刚沉浸在某件事里被打断的沙哑。
“那是……”我指了指那个火箭模型。“土星五号。”他说,
语气里有一种自然而然流露出的、与有荣焉的熟稔,“阿波罗计划用的。”我“哦”了一声,
不知道该接什么。我对航天唯一的印象,大概就是新闻里火箭升空时拖着的长长尾焰。
他朝我走来,几步就跨到了梯子边,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身上还带着一点金属和机油的淡淡气味。“好奇?”他问。我点头。他忽然蹲下身,
趴在阁楼入口的地板上,朝我伸出手。“上来。”我犹豫了一下,握住了他的手。
他的手心干燥温热,带着薄茧,很有力,轻轻一提,我就上到了阁楼。空间比想象中更狭小,
也更……充实。除了工作台,靠墙还有一张窄窄的行军床,
床上同样铺着印有小火箭图案的床单。墙上除了图纸,
还贴着一张巨大的、有些磨损的世界地图,以及几张从杂志上剪下来的星空照片。
这里像是他的秘密基地,一个完全属于周叙的、与外面那个漫不经心的少年截然不同的世界。
他拉着我走到工作台前,指着那个银光闪闪的模型:“燃料泵的部分改过三次,才勉强像样。
”又指着一块复杂的电路板,“自己焊的,控制尾翼姿态。
”他的指尖划过那些冰冷的金属和零件,动作轻柔,像在抚摸什么有生命的东西。眼神明亮,
语速比平时快了些,那些晦涩的专业术语夹杂在解释里,我听不懂,
却能感受到他话里话外蓬勃的热忱。“你……一直喜欢这些?”我问。“嗯。
”他拿起一个极小、极精密的齿轮,对着灯光看了看,“从小就喜欢。看着天上的东西,
觉得人挺渺小的,但又挺了不起的,能造出那么大的玩意儿,把自己扔出地球。
”他说这话时,侧脸被台灯光镀上一层柔和的暖金色,长长的睫毛垂下,
在眼底投下一小片阴影。那种专注的神情,让我有点移不开眼。“那……怎么没听你说过?
”我记得他书包里总塞着相关书籍,但以前我只当那是他用来在课堂上睡觉的掩护。
周叙放下齿轮,转过身,背靠着工作台,看着我。阁楼低矮,我们站得很近,
近到我能看清他瞳孔里映出的、小小的、我的影子。“跟你说?”他轻笑一声,
那笑意却未达眼底,反而染上一点淡淡的、近乎自嘲的意味,“跟你说什么?燃料比冲?
轨道计算?还是告诉你,我做梦都想亲手摸一摸真的火箭发动机?”他顿了顿,
声音低了下去,混在窗外隐约传来的城市夜声里。“你眼里,不是只有林屿吗?
”他的声音不高,落在狭小阁楼凝滞的空气里,却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
荡开的涟漪无声却清晰地撞在我的胸口。我看着他。台灯的光从他侧后方打过来,
在他脸上投下分明的明暗交界线,一半是暖黄的光,一半是沉在阴影里的、我看不清的情绪。
那句“你眼里,不是只有林屿吗”,听起来没什么重量,
甚至语调都是他惯常的、带着点懒洋洋的散漫,可钻进耳朵里,却莫名地涩。我张了张嘴,
想说不是的,至少不完全是。可话堵在喉咙口,又觉得所有的辩白都苍白无力。前世的我,
那个到死都执迷不悟的我,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周叙,他看得比谁都清楚。
阁楼里只剩下窗外遥远城市夜声的背景音,和我们之间有些凝重的呼吸。他先移开了目光,
转身,从工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