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夏诗予是被一阵刺挠的痒意惊醒的。
她一睁眼,浑身的血液几乎倒流。
身下的床铺不知什么时候铺满了扎人的稻草和散发着恶臭的泥土。
被赶到牛棚的恐怖记忆瞬间席卷而来,那些被村民殴打、与父亲在寒夜里瑟瑟发抖不敢入睡的日夜,如同潮水将她淹没。
她反射性地用手疯狂拨开稻草,仿佛这样就能甩脱那如影随形的噩梦。
整个人颤抖着打开房门,只想逃出这个如往日噩梦一般的房间。
没想到,苏茵茵正巧站在门外,夏诗予猛地刹住脚步。对方却像被狠狠撞到一样,柔弱无力地跌坐在地。
“夏诗予,我知道你讨厌我,但是我身体还没康复,你不要对我动手可以吗?”
“就当为你的子孙后代积点德了。”
李怀瑾立刻冲进来抱起她,检查她全身上下是否受伤。
夏诗予颤抖的手逐渐稳定,一把擦掉眼角的湿意。
她就是太积德了才会子宫受损,终生不孕。
检查完并未受伤后,李怀瑾的声音得没有一丝温度,如同宣判:
“再让我发现你针对茵茵,我不会轻飘飘的放过。”
她针对茵茵?
夏诗予的目光,猛地钉在苏茵茵滑落衣袖的手腕上——那上面戴着的,赫然是她祖母留下的红绳平安符!
这是她拼死才护下来的传家宝,新婚时满怀期待地送给了他。
如今,却戴在另一个女人手上。
苏茵茵看到她的目光,不自然的把衣袖放了下来,声音怯怯:
“我……我住院时害怕,怀瑾才借我戴戴,定定心神。”
“姐姐要是介意,我这就还你……”
她作势要解,动作却慢得像电影慢放,一边解一边泪眼汪汪地望向李怀瑾:
“可医院那么冷清,我一个人实在怕……”
李怀瑾按住她的手,轮廓分明的侧脸显得格外冷硬。
“等你好了再还。”
苏茵茵看向夏诗予,“可是......”
“夏诗予,你闹够了么?平安符是我给的。”
“茵茵她身子弱,难道连这点安慰都不能给她?”
夏诗予只觉得一股血气直冲头顶,恨不得给他一耳光。
她一句话没说,却成了那个无理取闹的人。
“医院里天天有人前呼后拥,”她声音发冷,“还不够她安心吗?”
李怀瑾一时语塞。
苏茵茵突然柔弱地晃了晃身子,倒进他怀里,语带哽咽:
“都怪你……之前住院,你每晚都念书哄我睡觉。”
“昨晚你不在,我吓得一夜都没合眼……”
念书哄睡她睡觉?
夏诗予心头一痛。
动乱后,她夜夜惊惧难眠,李怀瑾知道后,曾每晚念书伴她入眠。
虽然后来不了了之,她只当他事务繁忙。
原来,不是不爱念了,是换了需要哄睡的人。
夏诗予指尖掐进手心,脸上却一片麻木。
李怀瑾看着她这副样子,心头莫名烦躁。
一件平安符而已,她至于这样?
可这次,她没有哭闹,只是沉默地向外走。
这反常的平静,反而让他感到一丝失控的不安。
苏茵茵低垂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得意,她拽拽李怀瑾的衣袖,声音软糯:
“诗予姐姐,听说你煲的药膳最是滋补,能麻烦你帮我炖一碗吗?”
“我想快点好起来,也就不必……总麻烦怀瑾哥奔波了。”
夏诗予头也不回,冷声拒绝。
“我不是下人。”
“对不起啊,我只是想尽快养好身体。”夏茵茵委屈的道歉,摇了摇李怀瑾的手臂,眼角泛红,“怀瑾,我,我有哪里做错了吗?诗予姐姐是不是更讨厌我了,我都改.....”
他安慰般牵住苏茵茵的手。
“不用道歉。”
转头看向夏诗予时,眉头紧锁。
他一把攥住夏诗予的手腕,将她拽进厨房,困在角落,逼她直视自己。
“茵茵都低头了,你见好就收。”
“就是一碗药膳而已,就当是为了我煮的。”
夏诗予看着自己手背上一块狰狞的烫伤疤。
刚结婚时,她心疼李怀瑾每天军区工作繁重,到处寻医问药,学着给他做药膳调理。
结果呢?
每天晚上的汤都只能放到冰凉,第二天就被倒掉。
她咬紧牙关,拼命忍住满腔控诉,推开李怀瑾就要出去。
却听到他冰冷的话语。
“小时候你爷爷的丢失的遗物,我找回来了。”
“你想要的话,就乖乖听话。”
夏诗予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他俯视着她,眼神强硬得没有一丝转圜的余地。
他竟然为了苏茵茵的一碗药膳,用爷爷唯一的遗物来威胁她!
小时候爷爷去世,她哭到几乎昏厥,是李怀瑾抱着她,说会一辈子对她好。
原来年少承诺,轻如尘埃。
他早就不是记忆里那个少年了。
她猛地转身,狼狈地擦去夺眶而出的泪水。
苏茵茵在客厅娇声呼唤,李怀瑾立刻抽身离开,只留下一句:
“做得清淡点,茵茵口味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