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萧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生日?"
"班级通讯录。"他的耳尖微微发红,"打开看看吧。"
赵萧小心地拆开包装,是一本皮质封面的旧书——《飞鸟集》的早期版本,已经绝版多年。翻开扉页,上面有一行刚劲有力的字迹:「给永远阳光的你——Y」。
"这...这太贵重了..."赵萧的手指轻轻抚过书页,声音有些颤抖。
"偶然在古董书店看到的,"闫以恩轻声说,"觉得适合你。"
赵萧抬起头,正对上他的目光。那一刻,咖啡馆的嘈杂声仿佛远去了,世界上只剩下这一方安静的角落,和面前这个总是寡言少语却用行动表达一切的男孩。
"谢谢,"她轻声说,"这是我收到过最好的礼物。"
闫以恩的嘴角微微上扬,眼中闪烁着赵萧从未见过的温柔光芒。就在这时,咖啡馆的门被猛地推开,林小桃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
"萧萧!猜猜我刚才遇到谁了?"她完全没注意到两人之间的氛围,一**坐在赵萧旁边,"周明学长!他问我你喜欢什么,说准备在你生日这天表白呢!"
赵萧手中的书差点掉在地上。她下意识地看向闫以恩,只见他的表情瞬间冷了下来,眼中的光芒熄灭得如同从未存在过。
"我...我不知道这事..."赵萧结结巴巴地说。
闫以恩已经站起身:"生日快乐,赵萧。我先走了。"
"等等!"赵萧想追上去,却被林小桃拉住。
"什么情况?"林小桃一脸困惑,"你们俩..."
赵萧看着闫以恩推门离去的背影,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地撞了一下。她低头看着手中的诗集,扉页上的字迹突然变得刺眼起来。
第二天,闫以恩又变回了初识时那个冷漠的转校生。无论赵萧如何试图搭话,他都只是简短回应,然后迅速找借口离开。放学时,赵萧终于在校门口拦住了他。
"闫以恩,我们能谈谈吗?关于昨天..."
"没必要。"闫以恩的目光越过她,看向远处,"你和周明很合适。"
"什么?"赵萧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和周明只是普通朋友!"
"他喜欢你。"闫以恩的声音冷静得可怕,"而且他优秀、开朗,是所有人眼中的好学生。"
"那又怎样?"赵萧的声音开始发抖,"你以为我会因为一个人优秀就喜欢他吗?"
闫以恩终于看向她,眼中是她读不懂的情绪:"难道不是吗?"
赵萧张了张嘴,却不知如何反驳。就在这时,周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赵萧!正好找你商量校刊的事。"
闫以恩的表情彻底冷了下来:"不打扰你们了。"说完转身就走,背影僵硬而疏离。
赵萧站在原地,手中紧握着那本《飞鸟集》,感觉心脏像是被撕成了两半。
连续三天,闫以恩没有来上学。
赵萧盯着身旁空荡荡的座位,桌面上积了一层薄薄的灰尘。班主任只说闫以恩请了病假,其他一概不提。课间,她忍不住拿出手机,翻到与闫以恩的聊天界面——最后一条消息还停留在两周前,她发的"明天要带物理书吗?",他回了一个简短的"嗯"。
自从生日那天在咖啡馆不欢而散后,闫以恩又变回了初识时的冷漠模样,甚至更加疏离。即使偶尔交谈,也全是关于学习的内容,眼神再没有与她对视超过三秒。
"别看了,"林小桃一把抢过她的手机,"人家明显不想理你,你干嘛还热脸贴冷**?"
赵萧夺回手机:"你不懂。"
"我是不懂,"林小桃翻了个白眼,"周明学长又帅又有才,对你也有意思,你干嘛非要追着那个冰块脸不放?"
赵萧没有回答。她想起秋游那天闫以恩背她下山时说的那些话,想起他弹钢琴时专注的侧脸,想起那本《飞鸟集》扉页上"给永远阳光的你"的字迹。这些碎片拼凑成一个她无法轻易放下的闫以恩。
第四天早上,闫以恩终于出现在教室里。他看起来憔悴了许多,眼下有明显的黑眼圈,校服衬衫也不像往常那样整洁挺括。赵萧刚想打招呼,他却迅速低下头,假装在书包里翻找东西,避开了她的目光。
整个上午,闫以恩都异常安静,连老师提问时也罕见地没有举手。午休铃一响,他就匆匆离开了教室,连午餐都没吃。
"你看吧,"林小桃嚼着饭团说,"人家根本不想见你。"
赵萧盯着闫以恩课桌上留下的半瓶矿泉水,突然做了一个决定:"小桃,下午帮我请个假,就说我肚子疼。"
"啊?你要干嘛?"
"去弄明白一些事情。"赵萧把几乎没动过的午餐塞给好友,抓起书包就往外跑。
她躲在教学楼拐角处,远远盯着校门口。约莫二十分钟后,闫以恩独自走了出来,没有穿校服外套,只穿着那件有些皱的白衬衫,步履匆匆地向北走去。
赵萧保持距离跟在后面。闫以恩走了大约十五分钟,拐进了一家高档西餐厅的后门。赵萧犹豫片刻,绕到正门进去,选了个靠角落的位置坐下。
餐厅装修豪华,水晶吊灯在天花板上投下柔和的光晕。服务员递来菜单,赵萧扫了一眼价格,差点惊呼出声——最便宜的意面都要她一周的零花钱。
"请问几位?"服务员彬彬有礼地问。
"一位...不,我在等人,可能不吃了。"赵萧尴尬地合上菜单,"能给我一杯水吗?"
服务员的表情瞬间冷淡下来,但还是给她端了杯柠檬水。赵萧小口啜饮着,目光不断扫向后厨方向。半小时过去了,闫以恩始终没有出现。
正当她考虑是否要离开时,后厨的门突然打开,闫以恩走了出来——他换了一身黑色服务生制服,白衬衫领口系着领结,手里端着托盘,上面是精致的餐点和红酒。赵萧差点没认出他来,那身制服让他看起来成熟了许多,也陌生了许多。
闫以恩径直走向靠窗的一桌客人,动作娴熟地布菜、倒酒,脸上挂着赵萧从未见过的职业微笑。那一刻,她突然明白了他指尖的老茧从何而来——不是钢琴,而是长期端盘子磨出来的。
"看够了吗?"
一个冰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赵萧猛地回头,餐厅经理——一个四十多岁、妆容精致的女人正居高临下地瞪着她。
"我...我在等人..."
"等谁?闫以恩?"经理冷笑一声,"小姑娘,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要么点餐,要么离开。"
赵萧的脸烧了起来:"我只是..."
"赵萧?"
闫以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赵萧转身,看到他站在几步之外,托盘还端在手中,脸上的表情介于震惊和恼怒之间。
"你怎么在这里?"他压低声音问。
"我...我..."赵萧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来。
经理看了看两人:"你们认识?"
闫以恩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同学。她应该是走错地方了。"
"那就请你同学离开,"经理冷冷地说,"或者消费。我们不是咖啡馆。"
闫以恩点点头,转向赵萧:"回去吧。"
赵萧看着他疲惫的眼睛和紧绷的下颌线,突然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我要点餐。"她拿起菜单,指着最便宜的前菜,"这个,谢谢。"
经理撇撇嘴走开了。闫以恩站在原地,眉头紧锁:"为什么跟踪我?"
"我没跟踪,"赵萧嘴硬道,"就是...刚好路过。"
"赵萧,"他叹了口气,"别闹了。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那为什么是你该来的地方?"赵萧反问,"你连续几天不来上学,来了又魂不守舍,我担心你不行吗?"
闫以恩的表情松动了一瞬,又迅速恢复冷漠:"不需要。请你离开。"
"我点了餐,是顾客。"赵萧固执地说,"难道你们餐厅赶客人?"
闫以恩盯着她看了几秒,最终摇摇头走开了。接下来的一个小时,赵萧如坐针毡,小口啃着那份贵得离谱的前菜,目光却一直追随着闫以恩在餐厅里忙碌的身影。她看到他弯腰倾听客人点单,看到他小心翼翼地擦拭酒杯,看到他被经理训斥时低垂的头——那个在学校里永远冷静自持、成绩优异的闫以恩,在这里却卑微得像个陌生人。
晚上九点,餐厅打烊。赵萧在门外等了近半小时,才看到闫以恩从后门出来,已经换回了校服,脸色在路灯下显得格外苍白。
"还没走?"看到她,他明显怔了一下。
"等你。"赵萧迎上去,"现在能告诉我怎么回事了吗?"
闫以恩绕过她继续往前走:"没什么好说的。"
赵萧快步跟上:"你每天放学都来这里打工?"
"嗯。"
"为什么?"
"需要钱。"他的回答简短生硬。
"家里...出什么事了吗?"
闫以恩的脚步突然停住。他转身看着赵萧,眼睛在夜色中深不见底:"为什么非要刨根问底?"
"因为我在乎你!"话一出口,赵萧自己都愣住了。
闫以恩的表情变得复杂起来。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摇摇头:"回去吧,很晚了。"
"我陪你走一段。"赵萧固执地说。
闫以恩没再反对,两人沉默地并肩走着。秋夜的凉风卷起地上的落叶,发出沙沙的响声。
"其实..."走了几分钟,闫以恩突然开口,"我母亲病了。需要钱买药。"
赵萧心头一紧:"严重吗?"
"嗯。"他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需要长期治疗。"
"所以你才..."
"父亲走后,家里没什么积蓄。"闫以恩平静地说,仿佛在讲述别人的故事,"母亲之前还能工作,现在..."
他没再说下去。赵萧想起那本《飞鸟集》,想起他弹钢琴时专注的侧脸,想起他背着她在雨中下山的背影,胸口突然疼得厉害。
"我可以帮你,"她脱口而出,"我有些存款,而且..."
"不需要。"闫以恩的语气骤然冷硬,"我能处理好。"
"我不是那个意思..."
"赵萧,"他停下脚步,直视她的眼睛,"请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尤其是...不要用那种同情的眼神看我。"
赵萧想辩解,却在他倔强的目光中败下阵来。她点点头:"我保证。但...我能偶尔来餐厅看看你吗?就当是个普通顾客。"
闫以恩犹豫了片刻,轻轻点头:"随你。"
接下来的两周,赵萧几乎每天都"偶遇"闫以恩下班。有时她会带一份街边小摊的宵夜,硬塞给他;有时则只是默默陪他走一段路。闫以恩的态度渐渐软化,虽然话还是不多,但至少不再赶她走。
一个周五的晚上,餐厅打烊特别晚。赵萧等到近十一点,才看到闫以恩疲惫地走出来,脸色比平时更加苍白。
"你还好吗?"她担忧地问。
闫以恩摇摇头:"没事。经理今天心情不好,多留了我一会儿。"
赵萧注意到他右手手腕有些红肿:"你的手..."
"端盘子时扭了一下。"他试图把手藏到身后。
"让我看看!"赵萧不由分说抓住他的手腕,轻轻按压红肿处,"得冰敷一下。前面有家便利店,我去买冰棍。"
闫以恩想拒绝,但赵萧已经跑开了。等她拿着冰棍回来时,发现他靠在路灯柱上,眼睛微闭,看起来随时会倒下。
"给。"她把冰棍贴在他手腕上,"是不是很疼?"
闫以恩摇摇头,却突然身子一晃。赵萧赶紧扶住他:"喂!你别吓我!"
"只是有点累..."他的声音虚弱得不像话。
赵萧这才注意到,闫以恩的额头上覆着一层细密的汗珠,呼吸也比平时急促。她二话不说,一手扶着他,一手拦了辆出租车。
"去哪?"司机问。
赵萧看向闫以恩,他已经半靠在她肩上,意识似乎有些模糊:"翠...翠湖小区..."他含糊地说。
出租车在一栋老旧的公寓楼前停下。赵萧付了车费,半扶半抱地把闫以恩弄下车。公寓没有电梯,她咬咬牙,支撑着他一步步爬上五楼。
"钥匙..."到了门口,闫以恩虚弱地指了指口袋。
赵萧从他裤袋里摸出钥匙,打开了门。屋内一片漆黑,有股淡淡的药味。她摸索着开了灯,眼前的景象让她心头一紧——简陋的一室一厅,家具陈旧但整洁,墙上挂着几幅水彩画,茶几上堆满了药瓶和病历。
"你妈妈...不在家?"赵萧小心翼翼地问。
"医院..."闫以恩倒在沙发上,"每周五...化疗..."
赵萧瞪大眼睛。
化疗?那意味着...
闫以恩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微微点头:"晚期胃癌。医生说...还有半年左右。"
赵萧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她转身去厨房找水,趁机抹了把脸。厨房里几乎没什么食材,只有几包泡面和半盒鸡蛋。
"你平时...就吃这些?"她端着水回来,声音发抖。
闫以恩接过水杯,喝了几口:"嗯。方便。"
赵萧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默默帮他冰敷手腕,整理散落的药瓶。闫以恩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呼吸渐渐平稳。
"谢谢。"他突然说。
赵萧摇摇头:"应该的。"
"不..."闫以恩睁开眼睛,目光前所未有的柔和,"谢谢你...一直没放弃我。"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轻轻打开了赵萧心底某个紧锁的抽屉。她想说些什么,喉咙却哽住了。
就在这时,闫以恩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表情突然变得凝重:"医院的电话。"
通话很简短,但赵萧从他瞬间苍白的脸色看出了端倪。挂断电话后,闫以恩的手微微发抖:"母亲病情恶化...我得去医院。"
"我陪你去。"
"不用。"闫以恩站起身,动作有些摇晃,"已经很晚了,你回家吧。"
"可是..."
"赵萧,"他打断她,声音恢复了最初的冷淡,"这段时间...谢谢你。但以后请不要再来餐厅,也不要再等我了。"
"为什么?"赵萧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们..."闫以恩避开她的目光,"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赵萧站在原地,感觉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她不明白,明明刚才气氛还那么好,怎么突然又回到了原点?
"是因为我刚才看到你家..."她试探着问。
"部分原因。"闫以恩拿起外套,"更多的是...我不想再分心了。母亲的事,学业,工作...我已经没有精力应付其他。"
"其他?"赵萧的声音颤抖起来,"你是说...我?"
闫以恩没有回答,但那沉默比任何语言都伤人。
"我明白了。"赵萧强忍泪水,走向门口,"抱歉...打扰了。"
她头也不回地冲下楼,秋夜的冷风刮在脸上,像刀割一样疼。跑出小区后,赵萧终于忍不住蹲在路边哭了起来。她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为什么每次当他们靠近一点,闫以恩就会立刻把她推开。
手机震动起来,是林小桃的信息:「明天周明学长约我们去图书馆,去不去?」
赵萧擦了擦眼泪,回复:「好」
也许闫以恩说得对,他们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也许...是时候放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