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那天,雨下得很大。
林薇薇挽着富二代赵恺的手,将离婚协议甩在我面前:“沈默,你这种废物,永远只配活在底层。”
我净身出户,只带走了母亲留给我的一块旧怀表。
三年后,我执掌万亿商业帝国荣归故里。
慈善晚宴上,赵恺卑躬屈膝地向我敬酒,我当众泼了他一脸。
“沈总,薇薇知道错了,她等您三年了……”
我看着雨中跪着的两人,转动着手中的怀表。
“知道吗?这表里藏着的秘密,能买下十个赵家。”
“可惜,你们永远没机会知道了。”
雨下得很大。
豆大的雨点砸在民政局门口的塑料雨棚上,噼啪作响,像是天上有人端着一盆接一盆的冷水,毫不留情地往下泼。灰蒙蒙的天色压得很低,才下午三点,已经暗得像傍晚。雨水在马路上汇成浑浊的急流,裹挟着落叶和垃圾,冲向路边的下水道口。
我站在雨棚边缘,冰凉的雨水被风斜吹进来,打湿了我的裤脚和那双洗得发白的旧运动鞋。鞋帮上溅满了泥点,像是一块块难看的污渍,也像极了我此刻的人生。
林薇薇紧挨着赵恺,站在雨棚内侧干燥的地方。她身上那件香奈儿的当季新款连衣裙,裙摆连一滴水星都没沾到。赵恺撑着一把巨大的黑伞,伞骨坚固,伞面光滑,将两人严严实实地护住,与棚外这个狼狈的世界彻底隔绝。
“签了吧,沈默。”林薇薇的声音带着一种刻意维持的平静,但那份不耐烦,还是从微微上扬的尾音里漏了出来。她没看我,目光落在远处雨幕中模糊的车流上,好像多看我一眼,都会脏了她的视线。
她从那只**版的爱马仕包里,抽出一份折叠整齐的离婚协议,递到我面前。动作优雅,却带着一股施舍般的轻蔑。
我没接。雨水顺着我湿透的头发流进脖颈,一片冰凉。我看着眼前这个女人,这个我曾以为会共度一生的女人。三年婚姻,最后换来的,是这样一场精心策划的、在雨中断绝关系的戏码。
赵恺嗤笑一声,手腕上那块价值不菲的百达翡丽在灰暗的光线下闪过一道冷光。“怎么?舍不得?还是指望着薇薇分你点家产?”他搂着林薇薇腰肢的手紧了紧,语气里的嘲讽浓得化不开,“沈默,认清现实吧。你一个三流大学毕业,干了三年还是个小业务员,租着郊区老公寓的底层废物,拿什么给薇薇幸福?连她看上的一个包,你攒一年工资都买不起!”
他的话像淬了毒的针,一根根扎进我心里最疼的地方。是啊,我穷,我没本事。结婚时买的婚戒,是林薇薇挑的最便宜的款式;住的房子,是租来的;就连庆祝结婚纪念日吃顿像样的西餐,都要省吃俭用攒好久。这些,都成了他们此刻践踏我尊严的理由。
林薇薇终于转过头,正视我。她的妆容精致,眼线勾勒出妩媚的弧度,可那双曾经让我沉醉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冰冷的嫌恶。“沈默,我们好聚好散。签了字,对你对我都是解脱。你这种窝囊废,根本配不上我。恺哥能给我想要的生活,能带我去见识你一辈子都想象不到的世界。”
她顿了顿,红唇勾起一抹残酷的弧度:“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像条没人要的落水狗。你知道吗?每次跟你一起挤地铁,吃路边摊,我都觉得恶心!我林薇薇,生来就不是陪你过这种苦日子的!”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钝刀,在我心口反复切割。雨水糊住了眼睛,我看不清她的表情,但那些话语,比这冰冷的雨水更刺骨。
我深吸了一口潮湿冰冷的空气,努力让颤抖的手指平静下来。伸手,接过了那份离婚协议。纸张很干,很挺括,与我湿漉漉的手形成鲜明对比。我甚至没有翻开看一眼条款——没必要了。净身出户,这是早就说好的。这个“家”里的一切,从房子到家具,甚至锅碗瓢盆,都是用林薇薇娘家出的钱买的,或者说,是用赵恺通过林薇薇家间接资助的钱买的。我除了几件旧衣服,一无所有。
不,还有一样。
我摸了**前口袋里那个硬硬的、带着体温的物件——一块我母亲留给我的旧怀表。银质的表壳已经有些氧化发暗,上面刻着模糊的花纹,是我唯一的念想。
我从随身那个破旧的帆布包里掏出笔,没有找地方垫着,就直接将协议按在湿漉漉的墙壁上,在乙方签名处,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沈默。
字迹有些歪斜,被雨水晕开了一点。
我把签好字的协议递还给林薇薇。
她接过,仔细地看了看签名,仿佛怕我耍什么花样,然后满意地递给旁边的赵恺。赵恺随手塞进自己的西装内袋,动作漫不经心。
“行了,手续办完了,以后桥归桥,路归路。”赵恺搂着林薇薇,转身就要走,似乎多待一秒都会降低他们的身份。
“等等。”我开口,声音因为寒冷和情绪,有些沙哑。
两人停步,回头看我,眼神带着疑问和不屑。
我默默地从手指上,褪下那枚廉价的结婚戒指。铂金的戒圈已经有些磨损,在昏暗的光线下黯淡无光。我拉起林薇薇的手,她的手保养得极好,白皙纤细,指甲上做着精致的美甲。
她下意识地想缩回手,但被我攥住了。
我将那枚戒指,轻轻放在她的掌心。然后,又去褪自己手上那枚对应的男戒。林薇薇的手指上,早已空空如也,那枚她曾经的婚戒,恐怕早就不知丢到哪里去了。
我把两枚戒指都放在她手里,松开了手。
“还给你。”我说,“从此,两清了。”
林薇薇看着掌心那两枚寒酸的戒指,像是碰到了什么脏东西,脸上闪过一丝明显的厌恶。她猛地一扬手,将两枚戒指狠狠扔进了路边汹涌的雨水里。小小的金属圈连一点水花都没溅起,瞬间就被浑浊的急流吞没,消失得无影无踪。
“谁稀罕你这破玩意儿!”她啐道。
赵恺哈哈大笑,搂着她走向停在路边的一辆崭新的保时捷卡宴。司机早已下车,恭敬地拉开车门。赵恺绅士地用手挡着车门上方,护着林薇薇坐进车里,然后自己才绕到另一边上车。
车门砰地关上,隔绝了两个世界。
引擎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豪车碾过积水,溅起一片水幕,迅速汇入车流,消失在茫茫雨帘之中。
自始至终,他们没有再回头看我一眼。
雨,还在下。而且似乎更大了。
我独自站在雨棚下,浑身湿透,冰冷刺骨。帆布包里的东西不多,几件衣服,一些零碎,还有胸口那块旧怀表。这就是我的全部家当。
我伸手入怀,紧紧握住那块怀表。冰凉的金属表壳,却奇异地传来一丝微弱的暖意。母亲临终前的话仿佛又在耳边响起:“小默,这块表……一定要收好……任何时候,都不要丢掉……”
我当时只当是母亲对旧物的眷恋,如今握着它,却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
一无所有了吗?
是的,至少在林薇薇和赵恺眼里,我沈默,已经是一条被雨淋透、被彻底抛弃、永无翻身之日的丧家之犬。
他们大概永远也想不到,这块看似一文不名的旧怀表里,藏着一个怎样的秘密。一个足以让整个商界天翻地覆,能让赵家那种所谓的“豪门”跪地颤抖的秘密。
雨水顺着脸颊流下,分不清是雨水还是其他什么。
我抬起头,望向豪车消失的方向,目光穿透厚重的雨幕,变得前所未有的坚定和冰冷。
林薇薇,赵恺。
今日之辱,他日,我沈默必百倍奉还。
等着吧。
我紧了紧握着怀表的手,转身,迈步走进了瓢泼大雨之中。背影在雨幕里显得单薄而决绝,一步步,远离了这个曾被我视为“家”、如今只剩耻辱和冰冷的地方。
新的路,开始了。
雨彻底湿透了我的衣衫,冰冷的布料黏在皮肤上,每走一步都带来一种沉重的拖沓感。我没有打车,也打不起车。口袋里的钱,只够我撑到月底,然后,可能就是露宿街头。
沿着湿漉漉的人行道漫无目的地走着,雨水模糊了视线,也模糊了这座我生活了多年的城市的轮廓。霓虹灯在雨水中晕染开一片片迷离的光斑,车灯划过,留下长长的、湿亮的痕迹。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实,就像我刚经历的那场离婚,像一场荒诞冰冷的梦。
可胸口那块怀表硬硬的触感,和浑身刺骨的寒冷,又在清晰地提醒我,这不是梦。
走了不知多久,腿脚已经麻木,我拐进一条熟悉的、略显破旧的小巷。巷子口那家“老王修理铺”还亮着灯,昏黄的灯光从沾满油污的玻璃窗里透出来,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投下一小片暖色。
我推门进去,门上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
店里弥漫着机油和金属的味道。王伯正戴着老花镜,趴在工作台上,小心翼翼地拆卸一只古董座钟的机芯。听到**,他抬起头,看到浑身湿透、狼狈不堪的我,愣了一下,随即放下手中的工具。
“小默?你这是……”王伯是我父亲生前的老友,一个手艺极好的老钟表匠。我父亲早逝,母亲身体不好,小时候我没人管,经常泡在他的修理铺里,看他修理各种钟表,也跟他学了些皮毛。后来母亲去世,我结婚,来的次数就少了,但王伯一直是我在这座城市里,少数能感到温暖的长辈。
“王伯。”我喊了一声,声音有些哽咽,连忙低下头,不想让他看到我通红的眼眶。
王伯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镊子,从柜台后面拿出一条干净但有些发黄的毛巾递给我:“快擦擦,这么大的雨,怎么也不打把伞?瞧你这浑身湿的。”
我接过毛巾,胡乱地擦着头发和脸。毛巾粗糙的纤维摩擦着皮肤,带来一丝微弱的暖意。
“跟薇薇……吵架了?”王伯试探着问。他大概知道我的情况,也知道林薇薇家最近攀上了高枝,对我这个穷小子愈发看不上眼。
我摇了摇头,声音低沉:“离了。”
王伯沉默了一下,没有再多问。他转身从角落的保温瓶里倒了一杯热水,塞到我手里:“先喝点热水,暖暖身子。人这一辈子,谁还不遇上点沟沟坎坎的,看开点。”
温热的水杯焐着冰凉的手,水汽氤氲,模糊了我的视线。在这个冰冷的雨夜,这小小的修理铺,这杯热水,王伯这句朴素的安慰,成了我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我坐在旁边一张旧板凳上,小口喝着热水,身体慢慢停止颤抖。
王伯继续摆弄他的座钟,没有再说话,只是偶尔抬头看我一眼,眼神里带着长辈的关切和担忧。
过了好一会儿,我放下水杯,从湿透的衬衫口袋里,掏出那块用软布小心包好的旧怀表。
“王伯,”我把怀表递过去,“您能帮我看看这块表吗?是我妈留下的。”
王伯接过怀表,推了推老花镜,凑到台灯下仔细端详。“哟,老物件了。”他摩挲着氧化发暗的银质表壳,“这工艺,有些年头了。你母亲留下的?”
我点点头:“她临终前再三嘱咐我,一定要保管好。”
王伯轻轻打开表盖,露出白色的珐琅表盘,罗马数字已经有些模糊,蓝色的指针静静地停着。他又翻开背盖,检查里面的机芯。机芯结构精密,虽然年代久远,但保养得不错,齿轮和宝石轴承依旧闪烁着微弱的光泽。
“机芯状态还行,就是有些年没保养,需要清洗上油了。”王伯一边用放大镜看着,一边说,“不过……小默啊,你这块表,有点不一般。”
我心里一动:“怎么了?”
王伯用手指轻轻敲了敲表壳,又对着灯光变换角度仔细看:“这表壳的厚度,好像不太对劲。而且,你摸这里,”他指引我摸表壳边缘一个极其细微的、几乎与花纹融为一体的凸起,“这不像是一般的装饰。”
他拿起一套极其精细的工具,小心翼翼地尝试着。只见他用特制的镊子尖端,在那个细微的凸起上以某种特定的顺序和力度按压、拨动了几下。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但在寂静的店铺里却清晰可闻的机括声响起。
我和王伯都屏住了呼吸。
在王伯小心翼翼的操作下,那块看似浑然一体的银质表壳侧面,竟然弹开了一个薄如蝉翼的、不足两毫米厚的夹层!
夹层里面,并非想象中的珠宝或密信,而是紧紧塞着一张被卷成细条、泛着特殊材質光泽的——黑色卡片。
卡片通体漆黑,触手冰凉,似乎是一种特殊的金属材质。上面没有任何银行标志或者数字,只有一组用激光微雕技术刻上去的、肉眼几乎难以辨认的复杂纹路,以及一排更加微小的、如同密码般的英文字母和数字组合。
“这是……”王伯皱紧了眉头,他修了一辈子表,见过各种藏在钟表里的机关暗格,但这样一张材质奇特、信息诡异的卡片,还是头一次见。“不像是一般的银行卡或者身份卡。”
我接过那张黑色卡片,指尖传来一种奇特的金属质感。它很轻,却又感觉异常坚韧。上面的纹路和字符,我完全看不懂,但它们组合在一起,却散发出一种神秘而强大的气息。
母亲临终前的嘱托,这块看似普通却内藏玄机的怀表……
一个荒谬却又隐隐让我心跳加速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难道……母亲留给我的,不仅仅是一块怀表的念想?
难道我沈默,并非真的是一无所有、任人践踏的底层废物?
我紧紧攥着这张冰冷的黑色卡片,感觉它似乎重若千钧。雨水带来的冰冷尚未完全驱散,但一股全新的、难以言喻的热流,却开始从心底深处,悄然涌动。
离婚带来的绝望和屈辱,依然刻骨铭心。
但此刻,一种名为“可能”的东西,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激起了层层涟漪。
林薇薇,赵恺。
你们以为我已经跌入谷底,万劫不复了吗?
或许,游戏才刚刚开始。
我看向窗外依旧滂沱的大雨,眼神深处,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改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