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放着和离书,字迹工整。顾修回来时看都没看一眼,直接拿去垫了桌脚。“闹够了没有?
闹够了就出来吃饭。别以为写封休书就能威胁我,除了侯府,你还能去哪?”他像往常一样,
笃定我离不开他。丫鬟颤颤巍巍地端上来一碗药:“侯爷,夫人她……已经走了。”“走了?
去哪了?回娘家了?”顾修冷笑,“不用管她,不出三天,她自己就会跪着回来求我。
”丫鬟扑通一声跪下,哭出了声:“夫人……走了。大夫说,夫人心脉尽断,走的时候,
连个送终的人都没有……”1.顾修拿筷子的手顿了一下。但也只是一下。
他夹起一块红烧肉,放进嘴里,慢条斯理地嚼着。“心脉尽断?沈念为了演这出戏,
连大夫都买通了?”他咽下食物,脸上满是嘲弄,“去,把这桌子菜撤了。
既然夫人‘走’了,那就别给她留饭。饿她两顿,什么毛病都治好了。”丫鬟小桃跪在地上,
头磕得砰砰响,额头上全是血。“侯爷!夫人是真的没了!尸身就在后院停着,您去看看吧!
求您去看看吧!”顾修把筷子往桌上一摔。“晦气!”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小桃,
“沈念教你这么咒她自己的?行,我倒要看看,她能装到什么时候。”他大步流星往后院走。
我飘在半空,看着这个我也曾爱了三年的男人。就在一刻钟前,我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系统告诉我,只要我想办法让顾修后悔值达到一百,我就能重塑肉身,彻底摆脱这个世界,
回到现代。如果没有达到,我就只能魂飞魄散。顾修到了后院。
这里冷清得不像是一个侯府夫人的住处。杂草丛生,窗户纸都破了两个洞。
他以前从来不来这儿。他说看见我就烦,说我一身铜臭味,只会算计钱财,
哪怕我用嫁妆填补了侯府的大窟窿,他也觉得那是对他清高人格的羞辱。他喜欢的,
是住在西厢房那位,柔弱不能自理的表妹,柳婉儿。此时,我的尸体就躺在一张破木板床上,
身上盖着一床发硬的旧棉被。顾修站在门口,没进去。他嫌脏。“沈念,起来。
”他冷冷地喊,“柳婉儿病了,需要你的血做药引。别在这装死,赶紧起来。
”床上的人一动不动。顾修的眉头皱成了川字。“我的耐心有限。你若是现在起来,
我可以当做今天的事没发生过。不然,休书我就真的签了。”我看着他,只觉得好笑。
那封和离书,是你刚才亲手垫了桌脚的啊,顾修。见床上还没动静,顾修终于怒了。
他几步冲进去,一把掀开那床破被子。“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声音戛然而止。
我的脸惨白如纸,嘴唇青紫,身体已经僵硬了。没有任何呼吸。顾修的手僵在半空,
维持着掀被子的动作。他的瞳孔猛地缩了一下。“沈念?”他喊了一声,
声音里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没人应他。他又伸出手,试探着去探我的鼻息。
手指刚碰到我的皮肤,就像被烫到一样缩了回去。冰凉。那是死人特有的温度。
“侯爷……”管家这时候才匆匆跑进来,一脸惶恐,“表**……表**那边晕倒了,
说是心口疼,闹着要见您!”顾修猛地回神。他看了一眼床上死透了的我,又看了一眼管家。
那一瞬间,我以为他会留下。哪怕是为了确认我是不是真的死了。可他没有。他转过身,
大步往外走,语速极快:“**!不许任何人传出去!先把夫人……先把她抬到冰窖去!
一切等我回来再说!”“婉儿身子弱,受不得惊吓,谁敢在她面前嚼舌根,我拔了他的舌头!
”我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心里的那一丝期待彻底熄灭。顾修,你真是好样的。我死了,
你第一反应不是悲伤,而是怕吓到你的小情人。2.我是被冻醒的。准确地说,
是我的灵魂感到了一阵寒意。冰窖里,我的尸体孤零零地躺着。顾修这一去,就是整整三天。
这三天里,他在西厢房衣不解带地照顾柳婉儿。柳婉儿心口疼,他就整夜整夜地抱着她哄。
柳婉儿嫌药苦,他就一口一口喂。而我,在冰窖里,和小桃相依为命。只有小桃记得我。
她偷偷溜进来,给我烧纸钱,一边烧一边哭。“夫人,您怎么这么傻啊……您走了,
侯爷连看都不来看一眼……”“那和离书,侯爷拿去垫桌脚了,
他说您除了侯府没地方去……”“夫人,您下辈子投个好胎,别再遇见侯爷了。
”我飘在她旁边,想摸摸她的头,手却穿了过去。第三天傍晚,顾修终于来了。
他看起来很疲惫,眼底有乌青。柳婉儿的情况稳定了,他才想起来,
冰窖里还躺着一个“装死”的发妻。即使过了三天,他潜意识里大概还觉得这可能是一个局。
或者说,他不愿相信那个像狗皮膏药一样甩都甩不掉的沈念,真的会死。他推开冰窖的门。
寒气扑面而来。他打了个哆嗦,慢慢走到我身边。我的尸体上结了一层薄薄的白霜。
顾修盯着我看,看了很久。久到我都以为他要掉眼泪了。结果他开口说了一句:“沈念,
你这次玩得太大了。”他伸出手,似乎想摸我的脸,但半路又停住,转而去抓我的手腕。
他在摸脉搏。一遍,两遍。依旧没有任何跳动。他的脸色终于变了。
那种笃定的、高高在上的神情出现了一丝裂痕。“来人!”他吼了一声。
管家连滚带爬地进来。“叫大夫!把京城最好的大夫都给我叫来!我就不信了,
龟息功我也要把她弄醒!”半个时辰后。济世堂的老大夫颤巍巍地收回手,
跪在地上:“侯爷,节哀顺变。夫人早已……魂归西天了。而且……”“而且什么?
”顾修死死盯着他,眼睛赤红。“而且夫人体内积毒已久,
这毒……像是常年服用某种相冲的补药所致。心脉脆弱不堪,这一断,是大罗金仙也难救啊。
”“毒?”顾修愣住了。他突然想起,这三年来,他每天逼我喝的那碗“补身汤”。
那是柳婉儿给的方子,说是不仅能调理身体,还能以此取我的血做药引,效果更佳。
我喝了三年。每一次喝完都腹痛难忍,顾修只说我是娇气。原来,是毒啊。顾修踉跄了一下,
扶住冰棺才没摔倒。“不可能……婉儿那么善良,怎么会害她……”他嘴里喃喃自语,
眼神却开始慌乱。“一定是误诊!滚!都给我滚!”他把大夫赶了出去。
冰窖里只剩下他和我的尸体。他看着我,眼眶渐渐红了。“沈念,你赢了。
”“你不就是想让我愧疚吗?你起来啊!只要你起来,我不让你给婉儿做药引了,行不行?
”“沈念!”他抓着我的肩膀摇晃,声音嘶哑。可是回应他的,只有死一般的寂静。
我看着他崩溃的样子,心里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顾修,迟来的深情,比草都贱。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柳婉儿柔弱的声音:“表哥?你在里面吗?
我给你熬了莲子羹……”3.顾修浑身一震。他松开我,有些狼狈地擦了擦脸,
转身走了出去。门缝里,我看到柳婉儿穿着一身素白的衣裙,弱不禁风地站在风口。
看见顾修出来,她立刻迎上去,眼里含泪:“表哥,姐姐她……还没醒吗?
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我去给她磕头认错好不好?”说着就要往下跪。顾修连忙扶住她,
眼神复杂。“婉儿,沈念她……真的没了。”柳婉儿身子一软,倒在顾修怀里,
哭得梨花带雨:“怎么会……都是我不好,是我身子不争气,
拖累了姐姐……姐姐一定是恨我抢走了表哥的宠爱,才会想不开……”她哭得那样真切,
仿佛我是她最亲的姐妹。可我分明记得,就在我“死”的前一天,她来到我的院子,
笑盈盈地告诉我:“沈念,你知道表哥为什么让你喝那药吗?因为只有你死了,
我才能名正言顺地做侯夫人。你的血太腥了,我都喝腻了。”此时,顾修看着怀里的佳人,
眼中的怀疑散去了一些。是啊,婉儿这么善良,连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怎么会下毒。
定是那个大夫胡说八道,或者是沈念自己乱吃了什么东西。“别哭了,这不怪你。
”顾修拍着她的背,声音低沉,“是她自己命薄。
”“那姐姐的身后事……”柳婉儿试探着问。顾修沉默了片刻。“秘不发丧。
”他说出了让我心寒至极的四个字。“你刚大病初愈,侯府办丧事冲撞了你怎么办?再说,
她死得不明不白,传出去有损侯府声誉。就说……她是回乡养病了。
”柳婉儿眼底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乖巧地点头:“都听表哥的。”深夜。
两个家丁抬着我的尸体,悄悄从后门运了出去,打算扔到乱葬岗。顾修没有来送。
他在陪柳婉儿吃那碗莲子羹。我飘在尸体上方,看着这荒谬的一幕。
这就是我爱了三年的男人。为了一个小三,连我最后的体面都要剥夺。到了乱葬岗,
家丁刚要把我扔进坑里,突然一阵阴风吹过。“放下。”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黑暗中,
走出一个黑衣男子。他戴着半张银色面具,手里握着一把长剑,杀气腾腾。
两个家丁吓得屁滚尿流,扔下我就跑。男子走到我面前,摘下面具。露出一张俊美无俦的脸。
是当朝七皇子,萧墨。也是顾修死对头。他看着我的尸体,眼里没有嫌弃,
只有深不见底的沉痛。“沈念,我来晚了。”他俯身,轻轻抱起早已僵硬的我。
“顾修把你当草芥,我把你当珍宝。既然他不要你,那我带你走。”他抱着我,
消失在夜色中。第二天。京城发生了一件大事。一直不仅女色的七皇子,
突然高调宣布要娶妃。而且,娶的是一位刚从江南接回来的“神医谷”传人。
顾修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陪柳婉儿选首饰。他嗤笑一声:“老七那个木头也开窍了?
神医谷传人?估计是个丑八怪吧。”正说着,街上传来一阵骚动。“来了来了!
七皇子的迎亲车队!”顾修漫不经心地往窗外看去。这一看,
他手里的茶杯“啪”地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只见那奢华无比的马车帘子被风吹起一角。
露出了里面女子的侧脸。眉目如画,清冷绝尘。那张脸,
分明就是昨天才被他让人扔去乱葬岗的——沈念!而此时,“死透了”的我,
正靠在萧墨的肩膀上,对他露出一个明媚的笑。顾修疯了一样冲下楼,推开人群,
冲着马车嘶吼:“沈念!你给我下来!”4.顾修这一嗓子,把整条街都喊静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不可置信,还有一种被戏耍后的暴怒。马车并没有停。车轮滚滚,
碾过青石板路,发出沉闷的声响。顾修红着眼,不管不顾地要去扒拉马车。“沈念!
我知道是你!你装神弄鬼想干什么?给我滚下来!”他还没靠近,
就被两把出鞘的长刀架在了脖子上。是七皇子府的侍卫。“大胆!竟敢冲撞七皇子车驾,
不要命了吗?”顾修被迫停下脚步,脖子上的凉意让他稍微清醒了一点。
但他眼里的火还在烧。“让开!车里坐的是我的妻子沈念!她没死!她是侯府的主母!
”周围的百姓开始指指点点。“这不是定远侯吗?怎么跟疯狗似的?
”“听说他夫人前两日暴毙了,连个灵堂都没设,这就又出来找人了?”“什么暴毙啊,
我听说那尸体都被扔去乱葬岗了,这是见人家七皇子妃长得像,想讹人吧?
”议论声像苍蝇一样往顾修耳朵里钻。这时,马车终于停了。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掀开帘子。
萧墨先走了下来。他一身玄衣,身姿挺拔,那股子皇家的贵气压得人喘不过气。
他冷冷地看了顾修一眼,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顾侯爷,别来无恙。
”顾修死死盯着车帘:“让沈念出来!我要见她!”萧墨轻笑一声,转过身,
动作极其温柔地伸出手。“念儿,下来吧,有人想见你。”一只纤纤玉手搭在萧墨的手心。
紧接着,我走了出来。我穿着一身流光锦的红裙,妆容精致,气色红润,
哪里还有半点死人的样子。我站在车辕上,居高临下地看着顾修。眼神陌生,疏离。
“这位大人是?”我开口,声音清脆,带着一丝疑惑。顾修整个人如遭雷击。他看着我,
眼珠子都要瞪出来。“沈念……你装什么傻?我是顾修!是你夫君!”他挣扎着要冲过来,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假死私奔!还要嫁给这个废人?”萧墨幼时受过伤,腿脚有些不便,
但早已治好,顾修却总拿这个羞辱他。我掩唇轻笑,眼里满是嘲弄。“夫君?
这位大人真会说笑。我是神医谷念九,初入京城,并不认识什么顾侯爷。
”“至于假死……”我目光落在他脖子上的刀上,“大人是不是认错人了?
听说贵府夫人刚过世,尸骨未寒,大人就在大街上对着别的女子喊夫人,
这恐怕……不太体面吧?”顾修气得浑身发抖。“你就是沈念!化成灰我都认识!
你脖子后面有颗红痣!”这的确是个私密的特征。周围人的眼神瞬间变得暧昧起来。
萧墨的脸色沉了下来。他一步跨到我身前,挡住了众人探究的目光。“顾侯爷,慎言。
”萧墨的声音仿佛淬了冰,“念九姑娘是本王的未婚妻,是父皇亲封的安平郡主。
你当街羞辱皇室命妇,可知该当何罪?”“什么郡主!她就是个满身铜臭的商女!
”顾修还在咆哮。我从萧墨身后探出头,眼神变得锐利。“顾侯爷口口声声说我是你妻子,
那你倒是说说,你妻子既已过世,为何不发丧?为何不入祖坟?为何……连个灵位都没有?
”这一连串的质问,像鞭子一样抽在顾修脸上。他哑口无言。因为他心虚。
因为他确实把“我”扔去了乱葬岗。“我……”顾修张了张嘴,冷汗下来了。
“既然侯爷答不上来,那就别挡道了。”我收回目光,再也不看他一眼,挽着萧墨的手臂,
转身回了马车。“墨哥哥,我们走吧,这人脑子好像不太好。”“好。
”萧墨的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马车重新启动。留下一脸灰败、被众人指指点点的顾修。
5.回到七皇子府,我立刻松开了挽着萧墨的手。“多谢殿下解围。”我退后一步,
行了个礼。萧墨看着空落落的手臂,眼底闪过一丝失落,但很快掩去。“你我之间,
不必言谢。念儿……不,念九,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我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景色。
“顾修是个极度自负的人。今天我在大庭广众之下落了他的面子,他绝不会善罢甘休。
他一定会想方设法证明我是沈念。”“那你要小心。”“我就是要让他证明。”我回过头,
冷冷一笑,“他不来找我,我怎么把侯府欠我的,连本带利讨回来?”三天后,宫中设宴。
庆贺七皇子大婚,同时也是为神医谷传人接风。顾修果然来了。不仅来了,还带了柳婉儿。
柳婉儿穿了一身淡粉色的衣裳,弱柳扶风,看着确实惹人怜爱。只是她看我的眼神,
像淬了毒的刀子。宴席开始。皇帝坐在高位,对我很是客气。
毕竟神医谷的名头在江湖上极响,皇室也得给几分薄面。顾修坐在对面,一杯接一杯地喝酒,
眼睛一直死死盯着我。酒过三巡。顾修突然站了起来,端着酒杯走到大殿中央。“陛下,
臣有一事不明,想请教念九姑娘。”皇帝皱眉:“顾爱卿,今日是喜宴,有什么话改日再说。
”“此事事关重大,臣不得不问。”顾修不依不饶,转头看向我,“念九姑娘医术高超,
不知可否为内人看一看这心口疼的毛病?”他一把将柳婉儿拉了起来。柳婉儿一脸惊慌,
柔柔弱弱地行礼:“妾身……妾身不敢劳烦郡主。”这是在给我下套。如果我不治,
就是见死不救,有损神医谷名声。如果我治了,难免要有肢体接触,甚至把脉,
到时候他肯定会趁机找破绽。全场安静下来,都在看戏。我放下筷子,拿手帕擦了擦嘴,
慢慢站起来。“既然侯爷开口了,那我就看看吧。”我走到柳婉儿面前。柳婉儿瑟缩了一下,
下意识地往顾修怀里躲。“别怕。”顾修安抚她,挑衅地看着我,“让郡主好好看看,
你的心到底怎么了。”我伸出手,搭在柳婉儿的手腕上。只一瞬,我就笑了。这脉象,
哪里是有病,分明是壮得像头牛。那所谓的“心口疼”,不过是争宠的手段,
还有……服用某种药物制造的假象。而这种药物,
正是导致我前世“心脉尽断”的那种毒药的引子!我收回手,看着顾修,声音不大,
却足够让在场所有人都听见:“顾侯爷,贵妾这病,恕我无能为力。”顾修冷笑:“怎么?
神医谷传人也有治不好的病?还是说,你根本就是个冒牌货?”“非也。”我摇摇头,
“不是治不好,是不敢治。贵妾这并非病,而是……中毒。”“中毒?”顾修脸色一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