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前父母离婚,哥哥毫不犹豫选了继妹。从那天起,我就成了他多余的累赘。这七年,
他对我只有冷漠和厌恶。直到我和继妹同时坠江,他游向了她,看都没看我一眼。我失忆后,
他在医院随手一指那个绝症病人:“那才是你哥哥。”为了给“哥哥”筹钱治病,
我一天打三份工,甚至去黑市卖血。我正签下肝脏移植同意书。
他红着眼冲进来:“我才是你亲哥!”我茫然地看着他:“可你说,那个要死的才是我哥哥。
”---水。到处都是水。冰冷,刺骨,带着泥腥味的江水,从四面八方涌过来,
挤进我的鼻子,我的嘴巴,我的耳朵。我拼命扑腾,手脚并用地挣扎,
可身子还是像绑了石头一样往下沉。水没过我的头顶,眼前一片浑浊的暗绿色,
什么都看不清。只有水灌进喉咙的窒息感,**辣地疼。“哥……哥……”我张着嘴,
水咕噜咕噜往里灌,那点微弱的喊声刚出口就被江水吞没了。我看见不远处,
林薇薇也在水里扑腾,她的尖叫又尖又利,能划破人的耳膜。“骁哥哥!救我!救我啊!
”然后,我看见了岸上的林骁。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连一秒的停顿都没有,
“噗通”一声就跳了下来,溅起好大的水花。他划水的动作有力又迅速,目标明确。
但他不是朝我游来的。他直直地,朝着林薇薇的方向游过去。江水很急,冲得我晕头转向。
我努力睁大眼睛,看着他从我旁边不远的地方游过去,水波推得我晃了一下。
他的侧脸绷得紧紧的,嘴唇抿成一条线,眼神死死盯着前面那个哭喊的身影。他甚至,
没有转过头,看我一眼。没有。一眼都没有。就好像,我这个人,根本就不存在一样。
冰冷的江水好像瞬间钻进了心里,比刚才更冷,冷得我骨头缝都在打颤。一种说不出的绝望,
像这江水一样,把我整个儿淹没了。七年前,爸妈撕破脸离婚那天,也是这种感觉。
法院门口,天阴沉沉的,像要掉下来。法官让他选跟谁。他十七岁,比我大四岁,
已经是个半大的小子了。他站在那里,低着头,脚尖碾着地上的石子。然后,他抬起了头,
没有看我,也没有看眼睛红肿的妈妈,直接走到了爸爸身边,
站到了那个穿着崭新裙子、怯生生看着他的林薇薇旁边。他说:“我跟爸。”三个字,
砸得我妈当时就瘫软了下去,也砸碎了我心里那点可怜的指望。从那以后,我就成了多余的。
家里吃饭,他给林薇薇夹菜,盛汤,细心地挑出她不喜欢吃的香菜。我的碗里,
永远只有我自己扒拉的白米饭。林薇薇摔倒了,他冲过去紧张得跟什么似的,又是哄又是背。
我发烧烧到快四十度,自己爬起来摸黑找水喝,在客厅撞见他,他皱着眉,嫌我挡了路。
他看我的眼神,总是冷的,带着不耐烦,还有那种……像是看什么脏东西一样的厌恶。
七年了。我习惯了。真的,我以为我早就习惯了。可直到这一刻,在这冰冷的江水里,
看着他毫不犹豫地游向别人,我才知道,习惯个屁!心还是会疼,
疼得像被人生生撕开了一样。更多的水涌进来,我咳不出来了,力气一点点从身体里流走。
算了。就这样吧。我累了。真的,太累了。眼前最后一点光也暗了下去。……再睁开眼,
是一片刺眼的白。消毒水的味道冲进鼻子,呛得我咳了一声,喉咙和胸口都疼得厉害。
“醒了?感觉怎么样?”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站在床边,拿着个小本子记着什么。
我张了张嘴,嗓子哑得厉害:“这……是哪儿?”“医院。你落水了,被人救上来送过来的。
”医生语气没什么起伏,“你叫什么名字?记得家里人联系方式吗?”名字?家里人?
我皱着眉头,用力地想。空的。脑子里是空的。什么都没有。像被水洗过一样,一片空白。
我慌了,挣扎着想坐起来,身上却一点力气都没有。
“我……我不记得了……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医生停下笔,看了我一眼,
好像对这种反应并不意外:“初步判断是溺水导致的暂时性失忆,别太紧张,好好休息,
可能会慢慢恢复。”失忆?我呆呆地躺在那里,看着天花板,心里空落落的,还有点发慌。
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怎么会掉进水里的?一点印象都没有。病房里还有别人。
旁边那张床上,躺着一个男人,很瘦,非常瘦,眼窝深陷,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闭着眼睛,
手上打着点滴,看上去病得很重。床边放着一些仪器,发出规律的滴滴声。门口传来脚步声。
我下意识地看过去。一个男人走了进来。个子很高,长得……很好看,就是脸色很冷,
眼神扫过来的时候,像带着冰碴子。他穿着黑色的衬衫,袖子随意挽到手肘,
露出的手腕上戴着一块看起来就很贵的表。他走到我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我。那双眼睛,
又黑又沉,里面一点温度都没有。我心里莫名地紧了一下,有点害怕,
小声问:“你……你是谁?”他盯着我,看了好几秒钟,那眼神,
像是在审视一件无关紧要的物品。然后,他嘴角动了动,扯出一个近乎嘲讽的弧度,很短,
一闪就没了。他没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微微侧过头,用下巴朝着旁边那张病床的方向,
非常随意地指了指那个奄奄一息的男人。他的动作那么轻描淡写,好像指的不是一个人,
而是路边的一棵草,一块石头。“他。”他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冷冰冰的,没有一丝波澜,
“看见没?那个快死的。”我的目光顺着他指的方向,落在那张苍白得没有一丝生气的脸上。
“嗯……”我茫然地应了一声,心脏不知道为什么,缩得更紧了。然后,
我听见他没什么感情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每个字都像小锤子,砸在我空白的记忆上,
留下清晰的印子。“那才是你哥哥。”我猛地抬起头,看向他。他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
只有一种近乎残酷的平静。“我……我哥哥?”我喃喃着,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我几乎喘不过气。
一股巨大的悲伤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瞬间淹没了刚才那点空洞的慌张。眼泪根本不受控制,
大颗大颗地往下掉。原来我有哥哥。原来我的哥哥,病得这么重,快要死了。
怪不得……怪不得我心里这么难受。我撑着想从床上起来,想去那边看看,
可身上软得一点力气都没有,刚支起胳膊就又跌了回去。那个冷漠的男人皱了皱眉,
似乎对我的举动很不耐烦。他再次开口,声音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你听着,
他需要钱治病,需要很多钱。你现在没事了,就别躺在这里浪费时间,赶紧想办法去弄钱。
”弄钱?对,弄钱!哥哥需要钱救命!这个念头像野草一样在我空白的脑海里疯长,
瞬间占据了一切。那些刚刚涌上的悲伤和虚弱,
好像一下子被这个更紧急、更可怕的事情压了下去。我慌慌张张地用手背抹掉脸上的眼泪,
看向那个冷漠的男人,眼神里充满了无助和急切,
声音带着哭过后浓重的鼻音:“我……我去哪里弄钱?怎么弄?你告诉我,求求你告诉我!
我要救我哥哥!”他偏开视线,不再看我,只留下硬邦邦的一句话:“那是你的事。”说完,
他转身就走,没有丝毫留恋,高大的背影很快消失在病房门口。我一个人躺在病床上,
心脏在空荡荡的胸腔里“咚咚”狂跳,一声声敲打着我的耳膜。恐惧。
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攫住了我。那个躺在旁边,奄奄一息的,是我的哥哥。我唯一的哥哥。
他快要死了。他需要钱,很多很多钱。可我没有钱。我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我该怎么办?
我去哪里找钱?谁能帮帮我?我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再哭出声,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的肉里,留下几个弯月形的血痕。不,不能哭。没时间哭了。哥哥等不了。
我得去找钱。现在就去!我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出了院。身上还穿着医院那身蓝白条的病号服,
又宽又大,风一吹,冷得我直哆嗦。脑子里空荡荡的,就剩下一个念头,像烧红的烙铁,
烫得我坐立不安。钱。弄钱。救哥哥。那个冷漠男人没说错,哥哥躺在那里,
靠着那些滴滴响的机器吊着命,一天都不知道要烧多少钱。我晚一天弄到钱,
哥哥就离死近一天。这个念头逼得我快疯了。我去哪儿弄钱?我站在医院大门口,车水马龙,
人来人往,每个人都行色匆匆,都有自己的去处。只有我,像个被遗弃的破娃娃,
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更别说口袋里能掏出半毛钱。肚子饿得咕咕叫,
胃里像有只手在使劲拧。我舔了舔干得起皮的嘴唇,看着路边包子铺冒出的热气,
咽了咽口水。得先找点事做。力气活也行,只要能换口吃的,换点钱。我沿着街边走,
看见一家小餐馆门口贴着“招洗碗工,日结”。我推门进去,里面油腻腻的,味道混杂。
老板是个围着脏围裙的胖男人,正叼着烟算账,斜眼瞅了瞅我:“你?细胳膊细腿的,能干?
”“我能!”我赶紧点头,生怕他不要我,“我什么都能干,不怕累!”他上下打量我,
目光在我身上的病号服停了停,眉头皱起:“刚从医院跑出来的?有啥病没有?”“没有!
就是……就是不小心落水了,现在好了,真的!”我急急地保证。他吐了个烟圈,
似乎不太信,但最后还是挥挥手:“行吧,后厨堆了不少碗,先去洗了。一天八十,
管一顿午饭。”八十块。我眼睛亮了一下,不够,远远不够哥哥一天的药费,但总比没有强。
“谢谢老板!谢谢!”我连声道谢,赶紧钻进了后厨。后厨又热又潮,
水池里堆满了沾着油污残渣的碗盘,像座小山。我挽起袖子,把手浸进油腻的热水里,
开始一个个地刷。水很烫,油污粘手。我没戴手套,不一会儿手指就泡得发白起皱。
腰也很快酸了,站得腿发麻。但我不能停。脑子里是哥哥苍白虚弱的脸,
是那个冷漠男人毫无温度的声音——“他需要钱治病”。我咬着牙,一个接一个地洗。
汗水顺着额角流下来,滴进眼睛里,涩得疼。中午,
老板扔给我一个硬邦邦的馒头和一小碟咸菜。我狼吞虎咽地吃了,
连掉在桌上的渣渣都捡起来塞进嘴里。吃完,顾不上休息,又扎回水池边。下午,
盘子好像永远也洗不完。我的手开始发抖,眼前一阵阵发黑。大概是刚出院,身体还虚着。
“喂!那个新来的!发什么呆!赶紧的,前面等着用盘子呢!”厨师粗声粗气地吼了一嗓子。
我猛地回过神,甩甩头,强迫自己清醒点,手下动作更快了些。终于熬到晚上,
老板把八十块钱塞到我手里,是几张皱巴巴的纸币。我紧紧攥着那几张票子,
像是攥着救命的仙丹。“老板,明天……明天还有活吗?”我小心翼翼地问。“看情况吧,
明天你来早点。”老板不耐烦地摆摆手。“哎!好!我一定早点来!”我连忙答应。
走出餐馆,天已经黑了。冷风一吹,我打了个寒颤,手里的八十块钱被汗浸得有点潮。
八十块,够买什么?够哥哥打一针吗?还是够他吃一顿好点的药?心里沉甸甸的,
像压了块大石头。光靠洗碗不行,太慢了。我得找更多的活。第二天,天没亮我就起来了。
其实也没地方可去,我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凑合了一夜。
醒来第一件事就是跑去隔壁病房门口,扒着门缝往里看。哥哥还睡着,
脸色好像比昨天更白了点,呼吸微弱。那个冷漠男人不在。我心揪得更紧了。
我找到一家早餐店,帮忙端盘子收拾桌子,干了两个小时,挣了二十块钱。
然后又跑去那家餐馆洗了一中午的碗。下午,我晃到一家大商场附近,
看见有穿着玩偶服发传单的。一天一百,现结。我赶紧跑过去。那玩偶服又厚又重,
穿在身上像蒸笼,闷得我喘不过气。头套扣在脑袋上,视野变得狭窄,
只能透过网状的眼睛孔看外面。我抱着厚厚的传单,在商场门口来回走动,
把传单塞给路过的人。大多数人不接,或者接了随手就扔进旁边的垃圾桶。有人嫌我挡路,
不耐烦地推开我。又热,又累,又委屈。汗水顺着额头流进眼睛,又涩又疼,
和眼泪混在一起。但我连擦都没法擦。我不能停。哥哥等不了。“喂!发传单的!滚远点!
别挡着我们店门!”一个保安走过来,恶声恶气地驱赶我。我笨重地挪动脚步,
往旁边躲了躲。站了不知道多久,腿像灌了铅,喉咙干得冒烟。眼前又开始发黑,
一阵阵眩晕。我强撑着,告诉自己,再坚持一下,再一下就好。拿到这一百块,
今天就挣了两百了。离救哥哥,又近了一小步。好不容易熬到下班,脱下玩偶服的时候,
我浑身都湿透了,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头发粘在脸上,狼狈不堪。
发传单的负责人把一百块钱递给我,眼神有点怪异:“你脸色怎么这么差?没事吧?
”“没……没事。”我接过钱,声音都是哑的,“谢谢。”拿着这一天挣来的两百块钱,
我却没有丝毫轻松。这点钱,对于哥哥的治疗费来说,简直是杯水车薪。
我失魂落魄地往医院走,满脑子都是钱,钱,钱。走到一个偏僻的街角,
我看到墙上贴着的一张小小的、不起眼的广告。“有偿献血,价格高,速结。
”下面留了个电话号码。献血?我的心猛地一跳。给钱多,而且快。
我摸了摸自己细瘦的胳膊。我现在瘦得很,脸色肯定也难看。但是……但是哥哥需要钱。
几乎没有犹豫,我拿出那个好心的护士姐姐看我可怜,塞给我的一个旧手机,
按照上面的号码拨了过去。电话很快接通,那边是个嗓音粗哑的男人。“喂?
”“我……我想献血。”我小声说,心里有点害怕。“地址发你手机上,自己过来。
到了打电话。”男人说完就挂了。没过几秒,一个地址发了过来。是在一个很破旧的老城区,
巷子很深。我捏着手机,手心全是汗。去吗?那里肯定不正规,不然不会贴在这种地方。
会不会有危险?可是……他们给钱多。哥哥苍白的脸又浮现在眼前。去!我咬了咬牙,
按照地址找了过去。那是个黑乎乎的小诊所,里面灯光昏暗,
空气里有股消毒水和霉味混合的怪味。那个粗哑男人打量着我,
眼神像在掂量牲口:“这么瘦?能行吗?”“我能!”我挺直了背,“我身体没事!
”他哼了一声,也没多问,直接把我带进里面一个小房间。有个穿着白大褂,
但衣服脏兮兮的人示意我躺到一张铺着泛黄塑料布的床上。冰冷的针头扎进我的血管时,
我疼得哆嗦了一下。鲜红的血液顺着管子流进血袋里。我看着那血一点点被抽走,
感觉身体里的力气也在随之流失。脑袋越来越晕,眼前发花。抽了多少?我不知道。
好像过了很久,又好像没多久,那个“医生”拔掉了针头,扔给我一卷纱布让我自己按着。
粗哑男人数了几张红票子塞给我。“五百。下次需要再来。”五百!我捏着那五张钞票,
比昨天挣那两百块厚实多了。心里涌上一丝短暂的欣喜,但很快被更深的疲惫和虚弱淹没。
我扶着墙,慢慢走出那个令人作呕的小诊所。外面的天已经黑透了。脚步虚浮,
像踩在棉花上。一阵冷风吹来,我晃了晃,差点栽倒。好不容易挪回医院,
我第一时间不是去休息,而是跌跌撞撞地跑到缴费处。“护士……我,我交钱,306床的。
”我把手里攥得发热的七百块钱全部递了进去。护士刷了下单子,头也没抬:“还差得远呢,
这点只够今天的一部分药费。明天还有新的费用,赶紧再去筹吧。
”我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七百块,只够今天的一部分药费?那明天呢?后天呢?
哥哥还要住多久?后续的治疗怎么办?绝望像冰冷的潮水,再次将我淹没。
我失魂落魄地走到哥哥的病房外,不敢进去,怕吵醒他,也怕自己这副鬼样子吓到他。
我隔着门上的玻璃,看着里面那个躺在病床上,依靠仪器维持着生命的,我唯一的“亲人”。
他那么瘦,那么安静,好像随时都会消失。而我,那么没用,拼死拼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