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凛言大胜归来的那天,用八抬大轿娶我过门冲喜。他亲自为我戴上主母的血玉镯,
昭告全军上下,我是他此生唯一的妻。这场婚事我盼了十年,可当红盖头被掀开,
我却没有半分喜悦。因为我清楚,他娶我只为我这特殊的灵药体质。大婚当晚,
他那位怀着孕的白月光庶妹闯了进来,哭着说腹中是他的骨肉。顾凛言看也未看我一眼,
抱着她柔声安抚。“你姐姐的体质能治愈百病,将来我们的孩子若有病痛,
她便是最好的药引。”“凛言哥哥,可我怕,我怕姐姐不愿……”“她会的。”他转过身,
看着我,将顾家世代相传的龙凤玉佩狠狠砸碎在我脚边。“要么用你的血养着她,
要么就用你的命来偿还我母亲的救命之恩。”第二日,我看着手腕上因他而生的伤疤,
唇角勾起一抹无人察觉的弧度。我不想再做这人形灵药了,我只想拿回属于我的一切。
而我真正的底牌,是那支能言出法随,改写一切命运的判官笔。1顾凛言没有留宿。
他抱着哭哭啼啼的顾清鸾,安置在了隔壁最奢华的院落。
喜房里只剩下满地狼藉和被砸碎的龙凤玉佩。我叫来丫鬟,将碎片一点点收拢,
装进一个锦盒。“夫人,这……这是要扔掉吗?”“不,收好。”这是顾家的传家宝,
是他亲手砸碎的。我要留着,时时提醒自己,这十年的痴心错付,有多可笑。天刚蒙蒙亮,
顾凛言身边的亲信李嬷嬷就带着人来了。她手里端着一个白玉碗,
身后跟着两个膀大腰圆的婆子。“夫人,将军有令,请您取一碗血,给鸾姑娘安胎。
”李嬷嬷的脸上没有表情,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我伸出手腕,
上面还戴着他昨日亲手为我戴上的血玉镯。真讽刺。锋利的刀片划过皮肤,
温热的血涌入白玉碗中。我没有吭声,只是看着那鲜红的液体,一点点填满碗底。
李嬷嬷端着血,满意地转身离去。我捂着伤口,踉跄着回到内室,从妆奁最深处,
取出了一个古朴的木盒。盒子里,静静躺着一支通体乌黑的毛笔。
这是我凤家世代相传的判官笔。我摊开宣纸,用自己的血调和了墨。笔尖落下,
一行小字在纸上显现。“顾清鸾,今日必摔一跤,动其胎气。”写完,我将纸张点燃,
看着它化为灰烬。做完这一切,我才感到一阵眩晕,扶着桌子坐下。午后,顾清鸾果然来了。
她穿着一身名贵的云锦,腹部微隆,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得意。“姐姐,凛言哥哥说,
你的血果然是灵药,我喝下后,腹中的孩儿都安稳了许多。”她绕着我走了一圈,啧啧称奇。
“你说你,放着好好的药引不做,非要肖想将军夫人的位置,何苦呢?”我端起茶杯,
没有理会她的挑衅。她自觉无趣,转身准备离开,炫耀她新得的步摇。就在她走到门口时,
脚下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整个人向前扑去。“啊!”一声惨叫,她重重摔在地上。
丫鬟们乱作一团,惊慌地将她扶起。顾凛言闻讯赶来,看到顾清鸾裙摆下的血迹,
脸色变得铁青。他冲进屋,一把扼住我的喉咙。“凤知微!你好狠的心!
”2我被他掐得几乎喘不过气,只能任由他将我抵在冰冷的墙壁上。“不是我。
”我艰难地吐出三个字。“不是你?她刚从你这里出去就摔倒,你敢说与你无关?
”顾清鸾在他怀里哭得梨花带雨:“凛言哥哥,不怪姐姐,是我自己不小心……都怪我,
惹姐姐不快了。”她这话说得,更是坐实了我的罪名。顾凛言怒火更盛,
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凤知微,我再警告你一次,鸾儿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但凡有半点差池,我要你凤家满门陪葬!”凤家满门?我的心沉了下去。
我凤家早已被他打压得只剩空壳,如今他竟还用我早已不在人世的亲人来威胁我。
“将军说笑了,我凤家,如今不就只剩我一人了吗?”他被我堵得一噎,
随即冷笑:“你最好记住,你的命,捏在我手里。”说完,他抱着顾清鸾,头也不回地走了。
当晚,李嬷嬷又来了,这次要的是整整两大碗血。“鸾姑娘受了惊,胎气不稳,将军吩-咐,
要双倍的药引才行。”婆子粗鲁地按住我,刀片划得更深。血流如注,我的脸色愈发苍白。
等她们走后,我几乎要昏厥过去。我撑着最后的力气,再次拿出判官笔。这一次,
我写下的不再是小打小闹。“顾凛言镇守的北境粮道,三日后,遇暴雪封山,断其供给。
”我看着墨迹干透,心中的恨意翻涌。顾凛言,你不是战无不胜的将军吗?我倒要看看,
断了粮草的你,还能不能护住你的江山,你的心上人。接下来两日,风平浪静。
顾清鸾因为动了胎气,一直卧床休息,没再来我面前碍眼。顾凛言也因为军务繁忙,
没再踏入我的院子。府中的下人看我的眼神,充满了鄙夷和幸灾乐祸。
他们都等着看我这个失宠的正妻,会有怎样凄惨的下场。第三日,京城的天气还是一片晴好。
我坐在院中,看着天边的云卷云舒,心中却在计算着时辰。傍晚时分,消息终于传来。
一匹快马冲入将军府,信使连滚带爬地跪在书房外。“报!将军!北境急报!天降暴雪,
山路被封,我军粮草……粮草断了!”我远远地听着,
书房里传来顾凛言暴怒的咆哮和砸碎东西的声音。我的嘴角,终于勾起了一丝笑意。
这只是个开始。3粮草被断,军心动摇。顾凛言不得不连夜召开紧急会议,商讨对策。
整个将军府都笼罩在一片低气压之下。顾清鸾的院子里,也总是传来她不安的哭泣声。
她腹中的孩子,似乎也感受到了外界的动荡,闹腾得厉害。太医一趟趟地被请进府,
开出的方子却都收效甚微。最后,还是李嬷嬷找到了我。“夫人,鸾姑娘身子又不适了,
还请……”她的话没说完,但我懂她的意思。我撩起袖子,
露出手腕上那道还未完全愈合的伤疤。“又要多少?”“这次……将军说,要每日一碗,
直到鸾姑娘安然生产。”每日一碗。他这是要我的命。我看着李嬷嬷那张毫无感情的脸,
忽然笑了。“好啊。”我答应得如此爽快,反倒让李嬷嬷愣了一下。接下来的日子,
我成了府里最准时的“药罐子”。每日清晨,李嬷嬷都会准时出现,取走一碗血。
我的身体日渐虚弱,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连走路都需要丫鬟搀扶。而顾清鸾,靠着我的血,
气色倒是红润了不少。她甚至能下床走动,偶尔还会挺着肚子,到我的院子里来炫耀。
“姐姐,你看,我们的孩子多健康。这都多亏了你。”她抚摸着自己的肚子,笑得一脸幸福。
“凛言哥哥说了,等孩子出生,就记在你的名下,让你当嫡母。姐姐,你该高兴才是。
”让我养她和顾凛言的孩子?真是天大的恩赐。我咳了两声,虚弱地靠在躺椅上。
“妹妹说的是,我……我确实该高兴。”她见我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满意地离开了。夜里,
我咳得更厉害了,甚至咳出了血。丫鬟小桃哭着劝我:“夫人,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您会死的!”我摆摆手,示意她将判官笔取来。“扶我起来。”我的手抖得厉害,
几乎握不住笔。小桃含着泪,帮我研墨。这一次,我沾着血墨,在纸上写下:“顾清鸾,
梦魇缠身,夜不能寐,日渐疯癫。”做完这一切,我便昏了过去。再次醒来,
已经是第二日中午。我听说,顾清鸾昨夜做了一夜的噩梦,尖叫连连,说有鬼要抓她。
请来的道士在她的院子里做了场法事,也没什么用。到了晚上,她又开始发疯,抱着枕头,
说那是她死去的孩子。顾凛言被她闹得焦头烂额,北境的军情又接连告急。内忧外患之下,
他整个人都憔悴了一圈。这天,他终于踏进了我的院子。他看着我苍白如鬼的脸,
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你到底想做什么?”4我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
“将军在说什么?我听不懂。”“听不懂?”他冷笑一声,逼近我,“清鸾发疯,北境暴雪,
别告诉我这一切都只是巧合!”他怀疑我了。我心中一动,面上却不动声色。“将军是战神,
庇佑大梁,北境之事,自有天意。至于鸾妹妹……或许是做了亏心事,才会日夜不安吧。
”“凤知微!”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将我的骨头捏碎。我吃痛地皱起眉,
却倔强地不肯求饶。“你以为我查不出来吗?”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危险的气息,
“你最好安分一点,否则,我不介意让你尝尝,什么叫生不如死。”我看着他愤怒的眼睛,
忽然觉得很可笑。生不如死?我现在过的,不就是生不如死的生活吗?
“将军若是没有别的事,就请回吧。我累了。”我甩开他的手,下了逐客令。
顾凛言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他盯着我看了半晌,最终还是拂袖而去。他走后,
我瘫倒在椅子上,冷汗湿透了衣背。我知道,他不会善罢甘休。我必须加快我的计划。当晚,
我强撑着身体,写下了更狠的判词。“顾凛言麾下副将张启,私通敌国,出卖北境布防图。
”张启是顾凛言最信任的心腹,跟了他十年,情同手足。让他尝尝被最信任的人背叛的滋味,
一定很不错。写下这行字,我耗尽了最后一点力气,判官笔从手中滑落。
我感到自己的生命正在飞速流逝。或许,我等不到看他众叛亲离的那一天了。
就在我意识模糊之际,房门被一脚踹开。顾凛言带着人闯了进来,
他一眼就看到了掉在地上的判官笔,和那张还未烧掉的宣纸。他快步上前,捡起纸张,
看清上面的字后,身体僵住。他缓缓抬起头,看向我的眼神,充满了震惊、愤怒,
还有一丝……恐惧。“这是什么?”他的声音在颤抖。我扯了扯嘴角,想笑,
却连这点力气都没有了。他没有再追问,而是立刻下令:“快!去把张启给我抓回来!
封锁全城!北境布防图,绝不能泄露出去!”命令下达,他才转过身,一步步向我走来。
他蹲下身,捡起那支判官笔,神色晦暗不明。“原来,是你。”他说。“凤知微,你的胆子,
比我想象的还要大。”他捏着我的下巴,强迫我看着他。“告诉我,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闭上眼,不愿再看他。他却不肯放过我,声音里带着一丝疯狂。“说!你到底是什么人?
这支笔,又是什么东西?”我感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冷,意识也开始涣散。
在他癫狂的质问声中,我好像看到了我那被满门抄斩的家人,看到了他们临死前不甘的眼神。
爹,娘,哥哥……知微,来给你们报仇了。5我再次醒来,
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又华丽的房间。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药味。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正在为我把脉,他的眉头紧锁。“将军,夫人的身体亏空得太厉害了,
几乎是油尽灯枯。老夫……无能为力。”是王太医,宫里最有名的御医。
顾凛言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冰冷而没有一丝温度。“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必须把她救活。
”“这……将军,强行续命,夫人恐怕会承受巨大的痛苦。”“我只要她活着。
”顾凛言的语气不容置疑。王太医叹了口气,只能开了一张吊命的方子。
苦涩的药汁被强行灌入我的口中,我却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顾凛言就守在我的床边,
一瞬不瞬地看着我。他的手里,紧紧攥着那支判官笔。“凤知微,你醒了。”他见我睁开眼,
俯下身。“现在,可以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吗?”我看着他,
虚弱地开口:“你不是……都看到了吗?”他的瞳孔紧缩,握着笔的手又紧了几分。
“言出法随……世上竟真有此等邪物。”他喃喃自语,随即又看向我,眼神锐利。“你用它,
都做了什么?”“做了什么?”我笑了,笑声嘶哑难听,“我做了北境的暴雪,
做了顾清鸾的疯病,还做了你最信任的副将的背叛。顾凛言,你满意吗?”“你!
”他猛地掐住我的脖子,眼中杀意毕现。但最终,他还是松开了手。“我不会让你死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