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京城最有名的绣娘,夫君是战功赫赫的镇北侯。我倾尽万贯家财,
助他从一介武夫登顶侯爵之位。可他封侯那日,却将我亲手为他绣的麒麟官袍,
披在了他那弱柳扶风的表妹身上。他说:「婉清,她身子弱,你再绣一件便是。」这一次,
我没有再忍。1.我与顾晋渊成婚五年。他从一个籍籍无名的校尉,到今日封侯拜将,
坐上镇北侯的高位。靠的是沙场上的浴血拼杀,也靠着我林家「苏绣阁」送去的,
源源不断的银钱。我以为,我们是贫贱夫妻,是患难与共,情比金坚。可这一切,
都在他从边关带回他那孤苦无依的表妹苏清涟后,成了一场笑话。今日,
是他加封镇北侯的大典。我耗费三月心血,一针一线为他缝制的麒麟补服官袍,被内侍呈上。
金线勾勒的麒麟栩栩如生,鳞甲在殿中烛火下,流转着冷硬而华贵的光。他接过官袍,
目光却越过我,落在了我身侧的苏清涟身上。苏清涟今日穿了一身素白长裙,
越发显得她身姿纤弱,楚楚可怜。她迎着顾晋渊的目光,轻轻咳了两声,脸色苍白得像纸。
顾晋渊的眉头瞬间蹙起。他转过身,当着满堂宾客的面,亲手将那件本该属于我的荣耀,
披在了苏清涟的肩上。他说:「婉清,清涟她身子弱,畏寒。这件袍子你再绣一件便是。」
满堂死寂。所有人的目光,怜悯的,看好戏的,鄙夷的,尽数落在我身上。
我脸上的笑意僵住了。苏清涟裹紧了那件宽大的官袍,只露出一双含着水汽的眼睛,
怯生生地看着我。「表嫂,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顾晋渊将她护在身后,
语气里带着一丝不耐。「够了,一件衣服而已,婉清不是那么小气的人。」是啊,
我不是小气的人。所以这五年来,他陪苏清涟的时间,远比陪我多。我打理侯府,
为他筹措军饷,而他在花园里陪苏清涟放纸鸢。我为他应酬朝中贵眷,心力交瘁,
而他在书房里手把手教苏清涟作画。他说,清涟无依无靠,我们该多疼她一些。我信了。
我忍了。可这一次,我看着那件本该由我亲手为他穿上的麒麟袍,
如今却像个笑话一样披在另一个女人身上。我心中有什么东西,彻底碎了。2.我生辰那日,
侯府张灯结彩。我亲手做了他最爱吃的几样菜,从掌灯时分,一直等到冷月悬空。
饭菜热了一遍又一遍,终究还是凉透了。他没有回来。直到子时,他身边的长随才匆匆来报。
「夫人,侯爷说……苏姑娘做了噩梦,魇着了,他今夜需在清涟院陪着。」我的心,
也跟着那桌冷掉的饭菜,一并凉了下去。五年夫妻,我的生辰,竟比不过她一个噩梦。
第二日,天还未亮透,苏清涟便来了我的院里请安。她穿了一身崭新的藕荷色衣裙,
料子是江南进贡的云锦,一匹千金,我特地为顾晋渊寻来做常服的。如今,
却穿在了她的身上。更刺眼的,是她腕上戴着的一只羊脂玉镯。那是我母亲留给我的遗物,
玉质温润,通透无瑕,我珍爱异常,自己都舍不得戴。她见我盯着那镯子,故意抬了抬手腕,
笑得天真又残忍。「表嫂,你看这镯子好不好看?」「昨日我梦魇,哭闹不止,
表哥便将这镯子予我,说是能安神。」「他还说,这镯子与我最是相配。」我气血翻涌,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那是我娘的镯子,是我在这世上最珍贵的念想。顾晋渊,他怎么敢!
我看着苏清涟那张纯洁无辜的脸,忽然笑了。笑意却未达眼底。3.午膳时,我一反常态,
没有动怒,反而笑盈盈地让人布菜。「昨日表妹受了惊,今日可要好好补补。」
我特地命小厨房炖了最顶级的佛跳墙,用料奢靡,汤汁浓稠油亮。苏清涟见了,眼前一亮。
她最喜这些名贵补品,觉得既能滋养她那「孱弱」的身子,又能彰显她在侯府的地位。
我亲手为她盛了一盅,放在她面前。「表妹快尝尝,这可是我特地为你准备的。」
她矜持地道了谢,拿起汤匙,姿态优雅地舀了一勺汤,正要送入口中。就在此时,
我端着茶盏的手,「不慎」一滑。滚烫的茶水尽数泼在了我的手背上。我「啊」地一声惊呼,
整个人顺势朝她那边倒去。只听「哐当」一声巨响。那盅油腻滚烫的佛跳墙,被我尽数撞翻,
从头到脚,淋了苏清涟一身。名贵的云锦衣裳瞬间浸满了油污,变得污秽不堪。
她腕上的羊脂玉镯,也被浓稠的汤汁糊住,不见半分莹润。「啊——!」
苏清涟发出凄厉的尖叫,被烫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我却比她更快一步,
故作惊慌地拿出帕子,胡乱地在她身上擦拭。「哎呀!表妹!你没事吧?都怪我,
笨手笨脚的!」我一边擦,一边用帕子将她玉镯上的油污,更深地推进了衣料的缝隙里。
「这汤也太补了,你身子这么弱,可得小心别烫着。衣裳脏了是小事,
你的身子才是最金贵的啊!」我的话语里满是关切,眼神里却是一片冰冷的笑意。
苏清g涟气得浑身发抖,一张俏脸涨成了猪肝色。她想发作,
可我是为了给她擦拭才弄得她更加狼狈。她想斥责,可我一脸惊慌失措,
比她看起来还要委屈。她又气又恼,却只能眼睁睁地吃下这个哑巴亏,活像吞了一只苍蝇。
4.顾晋渊闻讯赶来时,看到的就是苏清涟浑身狼藉、哭哭啼啼的模样。而我,
正拿着一管上好的烫伤膏,满脸焦急地要为她涂抹。他一把将我拽到一旁,
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我的手腕。「林婉清!你闹够了没有!」他的眼中满是怒火与失望,
不问青红皂白,便给我定了罪。「清涟父母双亡,寄人篱下已是可怜,你就不能大度一些吗?
」「不过是一件衣裳,一只镯子,你就容不下她?」我冷冷地看着他,
看着他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苏清涟。原来在他心里,我林家的传家宝,
竟和一件普通的衣裳没什么分别。我的心,彻底冷了。为了惩罚我所谓的「善妒」,
他当着全府下人的面,下了一道命令。「夫人既然不喜欢江南风物,往后,
月例份例里的那几样江南点心,便全都划到清涟院去吧。」「既然做不到大度,
那便无需享用这些。」那些点心,是我最喜欢吃的。是我离家千里,嫁到这冰冷的京城里,
唯一能尝到的一点家乡味道。如今,他为了另一个女人,亲手夺走了我最后一点念想。
所有下人都低着头,不敢看我这个失了势的侯夫人。我能感觉到,无数道同情又鄙夷的目光,
像针一样扎在我身上。我没有争辩,也没有哭闹。我只是平静地看着顾晋渊,
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很好。顾晋渊,这是你逼我的。5.第二日,
我将府中所有管事都召集到了正厅。苏清涟大约是得了顾晋渊的授意,也施施然地坐在一旁,
准备看我的笑话。我没有理会她。我让账房先生抬上来了几大箱账本。那是我嫁入顾家时,
带来的嫁妆账目,以及这五年来,我名下产业为侯府支出的所有流水。我翻开第一本,
声音平稳,不带一丝情绪。「崇德二年三月,顾校尉于西山围场伤了坐骑,
从我嫁妆中支银八百两,为他购入西域良驹『踏雪』。」「崇德二年冬,边关苦寒,
为顾校尉麾下三百亲兵添置棉甲冬衣,支银三千两。」「崇德三年秋,顾校尉晋升将军,
需打点京中关系,修葺府邸,宴请同僚,共支银一万二千两。」……我一笔一笔地念着,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回荡在每个人的耳边。管事们的头越埋越低,冷汗浸湿了他们的后背。
苏清涟脸上的得意笑容,也渐渐凝固。我翻到最后一本,目光落在其中一页。「崇德五年,
为苏姑娘添置四季衣物、珠宝首饰、名贵药材、燕窝补品,共支银一千二百两。」
念完这最后一笔,我「啪」地一声合上了账本。厅中落针可闻。我抬起眼,
扫过在场的所有人,最后目光定格在闻讯赶来的顾晋渊身上。他站在门口,脸色铁青。
我平静地宣布:「自今日起,我林婉清名下所有陪嫁产业,停止为侯府支取一文钱。」
「从前的一切开销,算是夫妻情分。」「往后,侯府的吃穿用度,请侯爷自行承担。」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侯府上下开销巨大,平日里风光无限,
几乎全靠我那富可敌国的嫁妆支撑。我此举,无异于釜底抽薪。顾晋渊大步流星地走进来,
攥住我的手腕,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婉清,你闹够了!」他的语气里,
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慌乱。我用力抽出自己的手,仿佛碰到了什么脏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