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嫁当后娘,他的正妻妾室全跑了(赵枫赵大勇)最新章节试读

发表时间:2025-07-09 11:03: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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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砰砰砰!官府爪牙破门查抄,我一把将诛杀权贵的铁证塞进灶膛!亡命奔逃,

亲姐把我塞给漕帮鳏夫:“他骨头硬,能扛事儿!”嫁过去才知,

供着蛇蝎嫡母;阴鸷继子磨刀霍霍要剜我心;夫君还欠下千万两巨债逼我还;权贵追杀未止,

绝子药……当嫡母诬我勾引继子毁名节;当债主逼卖我儿前程;当水匪钢刀劈向我夫君后心。

我冷笑着抡起带钩长篙:“动我漕汉与儿郎?问过老娘的笔和命了吗!”1砰!砰砰砰!

粗暴的拍门声骤然炸响时,我正蜷在冰冷的书案前。立冬的寒风冻得指尖发麻,却不敢停笔。

墨汁在粗糙的毛边纸上洇开,字字句句都是糊口的指望,也是悬在头顶的利刃。

我的笔名一旦暴露,那位睚眦必报的权贵,定会让我悄无声息地消失。“开门!

官府查抄违禁书文!速速开门!”门外是刻意拔高的、带着本地口音的厉喝。不是官差!

是那“贵人”圈养的爪牙!他们竟追查到这里了!冷汗瞬间浸透里衣。我猛地起身,

动作快得带倒了椅子。目光急扫,一把抓起书案底层那份誊抄了一半的稿子。

那上面字字句句,都是足以让那“贵人”身败名裂的铁证!冲向冰冷的灶膛,胡乱塞进去,

摸出火折子,手抖得几乎点不着。“哐!哐!”门闩在剧烈的撞击下发出不堪重负的**,

灰尘簌簌落下。火苗终于舔舐到纸页边缘,腾起一股带着墨臭的黑烟。来不及了!

我反手抓起案头裁纸的薄刃小刀,背脊死死抵住摇摇欲坠的门板,

心脏狂跳得几乎要撞出胸腔。冰冷的刀锋贴着掌心,寒意直透骨髓。死也要咬下他们一块肉!

“小妹!这边!快!”后窗被猛地推开,大姐杨氏焦急扭曲的脸出现在寒风里。

求生的本能压倒一切。我毫不犹豫,弃了刀,手脚并用扑向窗口,被大姐死命拽了出去。

两人跌跌撞撞滚进漆黑的小巷,身后传来破门而入的巨响和粗暴的翻找喝骂声。“追!

人从后窗跑了!”“放狗!”杂乱的脚步声、凶狠的犬吠,像索命的鼓点,紧追不舍。

大姐拉着我在迷宫般的陋巷里亡命奔逃,粗重的喘息混着刺骨的寒风灌进肺里,

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不知拐了多少个弯,终于一头钻进大姐家后院堆柴的破棚子。

黑暗中,两人瘫坐在冰冷的柴草上,浑身抖得如同风中落叶。追兵的呼喝和犬吠似乎远了些,

但死亡的阴影却紧紧扼住了喉咙。“小、小妹……”大姐喘着粗气,

冰凉的手死死抓住我的胳膊。她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和破釜沉舟的决绝,

“这……这回真给你寻摸了个硬靠山!城西漕帮的赵大勇,赵把头!人是糙了点,可骨头硬,

讲义气,手底下兄弟多,在运河上这一亩三分地,说话好使!

”她脸上掠过一丝深刻的无奈与愤恨,声音压得更低,

几乎只剩气音:“我知道你想问啥……你姐夫家那头,是跟薛崇那老贼不对付,

可如今……式微了!”“老头子被明升暗降架空了,你姐夫只是个闲散小官,门都出不了!

薛崇的爪牙盯得死紧,我……我实在没法子把你藏家里,那才是真害了你,

也害了你姐夫一家!”她眼中含泪,满是愧疚,

随即又化作孤注一掷的狠劲:“赵把头这儿不一样!漕帮是水里泥里滚出来的,自成一体!

薛崇的手,够不着!”她凑得更近,白气呵在我冰冷的脸上:“赵把头应了,

只要你安分守着他家宅院,看好他那独苗赵枫,他便认你是自己人,天大的麻烦,他替你扛!

”替我扛?灶膛里未燃尽的稿灰仿佛还在眼前飘,门外爪牙狰狞的脸在脑中挥之不去。

窗外寒风呜咽,像追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指尖的冰凉似乎蔓延到了心底。我声音干涩,

带着一丝自嘲的疲惫:“又是哪家的鳏夫?还是带着拖油瓶的?”“瞧你这话!

”大姐嗔怪地拍了我一下,挨着我坐下,“人是娶过一房正妻,三房妾室!正头娘子王氏,

是城里‘福瑞祥’王掌柜的独女,嫁妆丰厚,如今在府里吃斋念佛,不管俗务。

”“前头三位姨娘,死的死,跑的跑,只留下一个儿子,叫赵枫,十六了,

在城南白鹭书院念书,模样俊得哟!活脱脱画上走下来的小仙童!”她眼里闪着光,

随即又压低了声音,“就是……这孩子,性子邪乎得很!阴晴不定,跟个炮仗似的,

一点就着。在学堂里都敢跟人动手,王家那几个少爷都不敢轻易招惹他。身边离不得人看着,

怕他惹出大祸。跟他那位正头太太,更是水火不容。”“邪乎?”我心头一凛,

“那正头太太……”“唉,都说王夫人最是菩萨心肠,不管事的。可具体也说不上来,

赵枫的邪火,多半是冲着她去的。前头那几房,多半也是伺候不了这尊小祖宗,

或是命薄福浅才……”大姐摆摆手,“关键是赵把头!他应承了,只要你替他守好家,

看好赵枫别闯下塌天大祸,他挣的钱虽不多,但保你平安无虞!这买卖,值啊!

你难道真想哪天被锁进大牢,或是悄没声地……”大姐最后一句戳中了我的死穴。

窗外寒风呜咽,像追索的脚步声。一个能提供庇护、远离追杀的“归处”,对我而言,

是唯一的生路。2与赵大勇初见,是在漕帮码头旁一家喧闹的羊肉馆子。

他穿着一身半旧的靛蓝劲装,外罩磨得发亮的皮坎肩,三十七八的年纪,

身形魁梧得像座铁塔,剃着青皮头。一张方脸膛被北地的风沙刻得粗粝,浓眉如刀,

眼神扫过来时,带着一股草莽的锐利。算不上英俊,却有种磐石般的悍勇。

大姐早把他的底细透给了我:三十八岁,漕帮得力把头,为人仗义,护短。一妻三妾,

膝下一子赵枫是妾室林氏所生,在白鹭书院进学,性情乖戾阴郁,与正妻王氏势同水火。

羊肉汤的热气氤氲上来,我捧着粗陶碗暖手,斟酌着开口:“赵把头……方不方便问问,

前头那几位……姨娘,是为何……”赵大勇正低头吹着汤,闻言手一顿,

脸上掠过一丝沉痛和更深沉的疲惫。厚实的嘴唇咧开,

竟露出几分与他悍勇气质不符的坦荡笑容,嘴角有两个浅浅的窝:“不瞒杨娘子,

我……后院是口烧干的油锅。:”“正头娘子王氏,是早年对我有恩的王掌柜千金,

性子……清高,在后院佛堂静修。头一位林姨娘,是枫儿的生母,生枫儿时……没熬过来。

”“第二位赵姨娘,性子也烈些,跟枫儿……处不来,前些年病故了。第三位吴姨娘……唉,

嫌日子煎熬,去年卷了点东西,走了。”他语气沉重,带着难言的愧疚,眼神却清亮,

无丝毫闪躲。我悄悄打量他。面相看着忠厚下藏着锋棱,尤其笑起来,带着点江湖人的直率,

是那种天塌下来敢用肩膀扛的汉子。提及后院,那份沉重不似作伪。

“枫儿他……生母想必生得极美?我瞧过画像,眉眼精致,不像寻常人家的孩子。

”我试探着问。赵大勇的笑容有些僵,含糊道:“旁人都说……生得好。

”他目光扫过喧闹的码头,那里泊着几艘挂不同旗号的漕船,眼神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霾。

声音低了些:“运河上讨生活,磕磕绊绊难免。

去年在淮安段跟‘过江龙’那帮杂碎干过一架,伤了几个兄弟,也结了梁子。

这疤就是那会儿留下的。”他语气平淡,却透着一股草莽的狠劲。热腾腾的汤端上来,

我们默默吃了几口。我又问:“那……枫儿的性子?大姐说,一点就着。

可是与王夫人……”他夹肉的筷子猛地一顿,脸色瞬间白了白,嘴唇哆嗦了一下,

眼中闪过一丝戾气,又强行压下去。他放下筷子,重重叹了口气:“瞒着你也没用。

是我儿子他……他那脾气……像淬火的刀,又冷又脆,沾点火星子就能崩了。

身边一时半刻离不得眼。”“偏他又到了要脸面的年纪,最烦人盯着。唉!

家里……家里事杂,总有看顾不赵的时候。”他含糊地带过了王氏,

但眼中的忧虑和怒火更甚。3赵大勇确实不挑,或者说,他欣赏有胆色的人。

我的底细大姐也说了:二十八岁,前头嫁过人,小产后无所出被休,性子执拗,

靠着给书坊抄书、偶尔写点戳人肺管子的市井话本糊口,如今惹了不该惹的人,需要庇护。

“那……咱们先处处看?”我对他印象不坏。除了他许诺的庇护,

这种被后院搅得焦头烂额却只在自己和逝者身上找缘由、对发妻隐忍的男人,

透着一种沉重的担当。像块沾了泥的玄铁。“我觉得娘子你挺好,”赵大勇垂着眼,

竟有点腼腆地笑了笑,“是骨头硬、有主见的。”他抬眼飞快看我一下,目光锐利,

“比……比她们都强。我那宅子,缺个能镇场子的。”我才注意到他睫毛很长,

眼尾微微上挑。快四十的人,除了风吹日晒的痕迹,脸上倒没什么褶子,眼神亮得惊人。

“一碗羊汤就看出来了?”我失笑。他递过一块干净的粗布巾子,一边招呼伙计结账,

一边道:“娘子手上茧子是握笔的,眼神却不怵,说话有筋骨。还有……你问枫儿生母时,

语气里没酸气,问王夫人时……也寻常。”说罢,他晃了晃几枚铜钱给伙计看,“老马,

三十二文。”我们尚未定下名分,吃食各付各的是正理。我正想掏出荷包数钱给他,

他却已把钱袋收了回去,两只布满厚茧的大手叠在一起搓了搓,发出沙沙的声响。

“这馆子是我老兄弟开的。他说,头回见有人带相看的小娘子,

在他这儿只花三十二文就吃得浑身冒热气的。”心思如此细密,这男人远非表面那般粗豪。

我不由得重新审视他。他口中的“她们”和提及王氏时的谨慎,让我心头那点疑惑更深。

“这样吧,”他像是下了决心,眉头紧锁着,透出紧张,“娘子若也觉得能处,

明儿个我领你回家,见见枫儿,也……也见见家里那位。你瞧瞧……能受得住不?那宅子,

如今就是个一点就炸的火药桶。”他顿了顿,又急忙补充,“我真觉得娘子好!若能成,

我出门跑船也安心。家里……就托付给你了。”“就明日吧,恰是休沐。

”我需要亲眼看看那个“静修”的王氏和“一点就炸”的赵枫。4宅子里静得出奇。

青砖黛瓦的三进院子,透着股沉闷的富贵气。

一个穿着体面、面容刻板如石像的婆子引我们进去,眼神在我身上扫了扫,

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太太在佛堂,吩咐了无事莫扰。”婆子语气平板,毫无起伏。

“知道了,张妈。”赵大勇应道,声音不自觉低了些,那股码头上的悍勇之气收敛了大半。

厅堂宽敞,陈设精美却透着一股刻意的“肃穆”,像是为了符合某人“清修”的身份,

物件摆放随意,显是男主人的疏于打理。“乱了些,昨儿胡乱归置过,粗人手脚笨。

”赵大勇有些不好意思,从柜子里拿出一双崭新的女式棉鞋递给我,鞋底厚实。

我换了鞋:“挺干净的。”目光却不由自主飘向通往内院的月亮门。“枫儿不肯请婆子,

后院……王夫人那边有张妈伺候。往后……怕要辛苦娘子拾掇,枫儿只管自己那屋。

”赵大勇道,提到王氏时略显局促。少年人休沐贪睡,此时赵枫尚未起身。

我与赵大勇在堂屋的硬木椅上坐了。刚坐下,就听内院传来一声清脆的瓷碗碎裂声,

接着是一个年轻丫鬟压抑的啜泣和婆子低低的斥责:“作死的小蹄子!

毛手毛脚惊扰了太太清修,仔细你的皮!”赵大勇脸色微变,猛地站起身,拳头捏紧又松开,

强自按捺坐下,对我尴尬地笑了笑:“下人不小心。”闲聊间我又问起赵枫脾性的根由。

这事赵大勇也说不清,只道是:自小如此,毫无征兆,无甚由头。

但他提到一点:“自打……自打吴姨娘走后,他越发孤拐了。在家,他房门不许关死,

院子里……各处都安了铜铃细线。”他怕我多心,连忙摆手解释,“佛堂和后罩房没有!

都是防着他的,怕他……出事或伤人。”我心里不自在更甚。十六岁的少年郎,

毫无隐私地活在父亲的“眼”下,还有一位深居简出、规矩森严的主母,

这宅子像座华丽的囚笼。正说着,楼上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抬头便见一个穿着月白细棉布中衣、墨色绸裤的少年,揉着惺忪睡眼,顶着一头微乱的黑发,

慢吞吞踱下楼梯。与画像上一般无二,眉眼精致如画,肤色是久不见光的冷白,

只是那双深黑沉寂的眸子,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毫无少年朝气。他看到堂中的我,

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眼神冷漠地扫过,如同看一件无关紧要的摆设。

“头发这般长了也不晓得束一束,哪有读书人的样子。”赵大勇板起脸,

语气是面对我时没有的威严。“晓得了,下晌就去束。”赵枫应着,声音清冽无波,

目光却落在我脚上的新鞋,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诮。他转向我,

一时语塞:“这是你……”我忙接话:“杨浅,唤我浅姨便是。”“浅姨。”赵枫唤了一声,

目光坦然落在我脸上,带着冰冷的审视,并无预想中的排斥或刁难,甚至比赵大勇更显疏离。

他不再看我们,径直走向通往后院的角门,那里,张妈的身影如鬼魅般一闪而过。

5午膳在附近酒楼要了个雅间。赵大勇去点菜,赵枫坐在我对面,一手支颐,垂着眼睫,

指尖无意识地在桌面上划着,赵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寒气。“浅姨是要与我父亲成亲了?

”他忽然抬眼,开门见山,眼神锐利。“嗯,相处尚可。今日来,也是想听听你的意思。

”我坦然道,直视他的眼睛。“我不乐意。”他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讥诮,

像冰面上裂开的一道细纹,“但没人看着他,他便不能安心跑船。我……只能应下。只是,

”他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低,带着彻骨的寒意,“这宅子姓赵,我的规矩,

不会因多住进一人而改。更不会因佛堂里供着的那尊‘菩萨’,就忘了该恨谁。你最好,

安分些。”这锋芒毕露的恨意,直指王氏。“聊得如何?”赵大勇回来,

手里端着三碗热腾腾的杏仁茶,每人面前放了一碗。他看着赵枫,“你浅姨性子爽利,

我们打算尽快过礼。你……”赵枫意味不明地扫我一眼,唇角那抹讥诮更深:“是不错。

总有人为着各式各样的由头,或自以为是的‘好心’,跳进这火坑,日后受尽煎熬,

落荒而逃。”他意有所指,显然将我与那离去的吴姨娘、甚至王氏归为一类。“枫儿!

”赵大勇低喝,脸色沉了下来。“好了,不说了。”赵枫端起杏仁茶抿了一口,

忽然把他喝过的那碗推到我手边,动作带着明显的挑衅。赵大勇正要斥他无礼,

我已神色自若地将这碗推回赵大勇面前,端走了那碗未曾动过的,坦然喝了一口:“我嫌凉。

”他的挑衅太过直白,我未必非要接招。赵枫眼神一冷,却也没再言语,

只赵身的气压更低了。6赵大勇的船期迫近,婚事办得仓促简单,只在宅中摆了两桌,

请了相熟的船工把头。王氏称病,未出佛堂。三日后,一顶青布小轿将我抬进了赵家西厢。

没有银票压箱,只有赵大勇一句沉甸甸的嘱托:“安心住着,万事有我。”“如今漕运路上,

驿站捎信还算便利,但有些险滩急流的地界,十天半月也难通音讯,到时我提前告知你。

”“枫儿别的事无需你劳神,他自己能行。就是劳烦你隔两个时辰去看他一眼,夜里尤甚。

防着他……伤人伤己。佛堂那边……张妈会照应,你无事莫去扰她清静。”“他若闯了祸,

你立刻写信告知,我托人骂他。这孩子……终究还是听劝的,你也莫怕。

家里……就托付你了。”他絮絮叨叨,事无巨细,眼神却总不自觉地瞟向内院佛堂的方向,

带着一丝隐忧。送赵大勇去码头,他身上沉重的行囊压得肩头微沉,我要帮手,他摆手不让,

只将一个小布包塞给我:“拿着,零花。委屈你了。”全然看不出是漕帮把头,

倒像个为家计奔波的当家人。“都记下了,路上当心。我会看好赵枫,你放心。”我应道,

心中却知,最大的风浪或许不在运河,而在身后这座看似平静的宅院。

漕船巨大的帆影在运河上缓缓驶离,我望着水天相接处,心头莫名泛起一丝酸楚。

那布包里是几块碎银,于我这般抄书糊口的人已是心意,却是他用性命在风浪险滩里搏来的。

我见过他的衣柜,尽是些耐磨的粗布短打,洗得发白。赵枫想必也看在眼里,

故而在他面前收敛了爪牙。那赵大勇走后呢?佛堂里的“菩萨”,会如何动作?回程路上,

我不由思忖。7宅子里静得能听见针落。我回到内院,远远瞧见赵枫书房窗棂透出暖黄的光。

他下学归家了。推门进屋,正撞见他提着一个白瓷水壶从楼上下来,想是去灶房添水。

本是寻常,四目相对的瞬间,他却猛地将水壶往地上一顿,发出沉闷的响声,

眼神骤然变得冰冷锐利,像被侵犯了领地的狼崽子:“谁让你进来的?出去!”我一愣,

随即想起赵大勇的嘱咐,平静道:“你爹让我每两个时辰来看一眼。这就走。”他冷哼一声,

不再看我,趿着软底布鞋,步履带风地走过厅堂,到灶间水缸旁舀水,

动作带着一股压抑的烦躁。我能感觉到他紧绷的后背和极力克制的怒气。初来乍到,

我心底总萦绕着“外人”的自觉,尽量避开他的锋芒。只在更漏滴到时辰时,

悄然行至他虚掩的房门外,看一眼他是否安在。8按赵大勇嘱咐,

我每两个时辰去赵枫书房或卧房外探看一次。对此,赵枫极度不悦。有时他正读书,

察觉门外动静,会猛地将书砸在案上,发出巨响;有时他枯坐窗前,对我的探视视若无睹,

仿佛我是空气;最激烈时,他会骤然起身,几步冲到门口,隔着门缝,眼神阴鸷地盯着我,

低声喝道:“滚!”我始终平静以对:“看过了,你好生歇着。”然后转身离开,

不多言一字。我知道,这少年心防高筑,看似乖戾不羁,实则压抑痛苦,像座沉默的火山。

白日他去书院,我将西厢另一间闲置屋子布置成清雅书房,靠窗一张大书案,临墙立着书架,

焚香品茗,伏案写些市井传奇。偶尔能感觉到角门处,张妈或某个小丫头窥探的目光。

我将书房景致画了张小像,托驿站捎给赵大勇。他回信时,

爽朗的笑语仿佛能穿透信纸:【娘子好雅致!我一直心仪这般书斋,可惜粗人一个,

无暇布置。归家后,可否容我也附庸风雅一番?】【静待夫君归家,烹茶赏画。

】我提笔回信。【甚好,甚好!枫儿若再犯浑,你只管写信骂他!】他絮絮叮咛,

我心中微暖。搁笔转身,敞开的书房门外,赵枫一身青衿,斜倚门框,看着我冷冷嗤笑一声,

扭身回房。他身后,张妈端着个托盘,面无表情地走过,托盘上是送往佛堂的精致素点。

9“晚膳用么?”我追至他房门口。他正解外袍束带,闻言动作一顿,头也不回,

声音冰冷:“不吃,看了你就饱了。”“甚好,多看几眼,省了米粮。”我回敬。

他猛地转身,眼神如刀:“杨浅!你……”“醋溜菘菜(白菜),肉燥拌面,

再加份小炒羊肉如何?”我打断他,报出菜名。不知何故,他眼中闪过一丝极快的惊诧,

随即蹙眉,竟透出几分慌乱和更深的戒备。他很快掩饰过去,恶声恶气道:“随便!

”砰地关上了房门。我转身去灶房安排晚膳。刚把面下锅,就听楼上“哐当”一声闷响,

接着是瓷器碎裂的脆响。心下一凛,快步上楼。赵枫房门外,一地狼藉。

他刚用过的笔洗摔在地上,碎片和水渍四溅,墨汁污了半幅刚写好的字。少年站在狼藉中,

胸口起伏,眼神阴鸷地盯着地上,显然在盛怒中又砸了东西。“赵枫!”我声音沉了下来,

“写字静心,不是让你砸东西泄愤!笔墨纸砚皆不易得,

你爹在河上风里来雨里去挣的辛苦钱,不是让你这般糟践的!收拾干净!”他猛地抬头瞪我,

嘴唇紧抿,倔强地梗着脖子。“哟,这是怎么了?大清早的就鸡飞狗跳?

”一个温婉中带着刻薄的声音响起。王氏不知何时被惊动,由张妈搀扶着,正站在楼梯口,

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杨姨娘,不是我说你,孩子嘛,有脾气是常事,慢慢教便是,

何苦大呼小叫?瞧把枫哥儿吓的。”她目光扫过地上的狼藉,嘴角噙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张妈立刻帮腔,平板的声音像钝刀子割肉:“杨姨娘新来,怕是还不懂如何照料哥儿。

哥儿这性子,寻常人哪镇得住?前头几位姨娘……唉,也是命里福薄。”这话明着踩女主,

暗里诅咒,更戳赵枫痛处。赵枫脸色瞬间惨白,眼中恨意翻涌,拳头捏得死紧,

身体因愤怒而微微颤抖,眼看就要爆发。王氏见我不接她的话茬,反而把赵枫**得更狠,

眼中闪过一丝得意,矛头顺势直指赵枫,声音陡然尖利:“枫哥儿!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

嫡母和长辈说话,你摆这副阎王脸给谁看?一点规矩体统都没有!张妈说得对,

你就是个克……”“够了!”我厉声打断王氏恶毒的诅咒,一步跨到赵枫身前,

将他完全挡在身后,目光如冰锥般刺向王氏和张妈,“我的孩子,自有我来管教!

他砸了东西,我让他收拾,天经地义!轮不到旁人来指手画脚,更容不得恶语诅咒!

”我猛地弯腰,不是收拾碎片,

而是端起旁边小几上那盆给王氏房里送去、还冒着热气的洗脸水,朝着张妈脚下狠狠一泼!

“哗啦!”热水混着花瓣溅湿了张妈的鞋袜裙角,也溅上王氏精致的裙摆。“啊!

”张妈惊呼跳脚。王氏被烫得“嘶”了一声,脸色铁青。我丢开铜盆,

发出“哐当”一声巨响,声音不高,却字字砸在人心上:“王氏,管好你佛堂里的香火,

也管好你这条乱吠的老狗!再敢把你们那套恶毒心思用在我儿子身上,下次泼的,

就不是洗脚水了!”空气死寂。王氏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我“你…你…”了半天说不出话。

张妈更是吓得面无人色。我无视她们,转身看向身后的赵枫。他脸上的愤怒和屈辱尚未褪尽,

却凝固在脸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震惊。他呆呆地看着我挡在他身前的背影,

又看看地上泼洒的水渍和王氏主仆的狼狈。那双深黑沉寂的寒潭眸子里,

第一次清晰地闪过一丝剧烈的震动和难以置信的异样光彩。这些菜都是他生母林氏家乡风味,

我早问过赵大勇。我无意与赵枫为敌,甚至想示好。晚膳时,他虽板着脸,却将面吃得干净。

我亦不多言。如此相安无事数日。赵枫除了一顿晚膳,诸事无需**心。

我闲时想替他浆洗衣物、收拾书房,他却总以厌恶眼神看我:“你敢碰我东西,

我立时拿去烧了!谁知道是不是那边派来的眼线!”他口中的“那边”,显然指佛堂。

既如此,我便撒手不管。只按赵大勇叮嘱,定了时辰,每两个时辰醒一次查看。

这夜却非被更漏惊醒……时近子夜,我睡得浅。忽闻前院传来嘈杂人声,

夹杂着愤怒的斥骂和一个少年倔强的辩驳。我心下一凛,披衣起身。刚走到二门,

便见赵枫被两个家丁扭着胳膊推搡进来。他脸上挂了彩,嘴角淤青,月白的学子衫被扯破,

沾满尘土,眼神却像燃烧的炭火,

凶狠地瞪着身后追进来的一对衣着光鲜、满面怒容的中年夫妇。张妈站在廊下,

面无表情地看着。“反了!真是反了天了!赵家就是这样教儿子的?敢在学堂动手打人?

”“看看把我儿子打的!”那妇人尖声叫着,

指着身旁一个同样鼻青脸肿、哭哭啼啼的胖少年。“赵枫!你无故殴打同窗,目无尊长,

今日必须给个说法!”那中年男子也厉声喝道。赵枫梗着脖子,

声音因愤怒而嘶哑:“他活该!他辱我先母!他说我娘是……是短命鬼!说我克母!该打!

”“住口!逆子!”一声冷斥从佛堂方向传来。王氏不知何时出现在佛堂门口,

一身素色锦缎,手持佛珠,面沉如水,眼神冰冷地扫过赵枫。“小小年纪,口出恶言,

污蔑同窗,还敢动手伤人?”“我赵家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还不跪下向陈老爷陈夫人赔罪!”赵枫身体猛地一僵,赤红的眼睛死死瞪着王氏,

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胸膛剧烈起伏,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小兽,

那眼神里的恨意几乎要化为实质喷涌出来。“王夫人息怒。”我快步上前,挡在赵枫身前,

目光平静地看向那对夫妇和陈家少爷,“陈老爷,陈夫人,学堂之事,是非曲直,

恐非一面之词。”“令郎若真口出恶言,辱及先人,莫说枫儿年少气盛,

便是泥人也有三分土性。此事,是否该请书院夫子一同论断?”那陈家少爷被我目光一扫,

瑟缩了一下,眼神躲闪。陈老爷怒道:“你是什么人?这里轮得到你说话?

我儿不过说了几句实话,何来辱及?分明是这小畜生性情暴戾!

”“我是赵枫父亲的继室杨氏。”我声音不大,却清晰,“既入了赵家门,

枫儿便是我要照看的人。他动手打人是不对,自有家法管教。”“但若有人恶意中伤,

毁人名节,便是告到衙门,我也要替枫儿讨个公道!”“赵把头虽不在家,

漕帮的兄弟却不少,最重一个‘义’字,容不得自家孩子被平白欺辱!

”我将“漕帮”二字咬得略重。陈氏夫妇脸色微变,显然对漕帮有所忌惮。王氏眉头一皱,

刚要开口。我转向王氏,语气恭敬却寸步不让:“夫人,枫儿有错,该罚。但此刻外人面前,

一味责罚自家孩子,岂非坐实了对方污蔑?”“不如先请陈家少爷说说,

他到底说了什么‘实话’,引得枫儿如此动怒?”“若真是枫儿无理,

我亲自押着他登门赔罪,任凭陈老爷处置!若另有隐情……”我目光扫过陈家少爷,

“也请陈老爷陈夫人,给赵家一个交代!”场面一时僵住。陈家少爷在他父亲严厉的目光下,

嗫嚅着,终究没敢再复述那些恶毒的话。陈老爷脸色铁青,哼了一声:“哼!牙尖嘴利!

今日看在赵把头面上,暂且作罢!若再有下次……”他狠狠瞪了赵枫一眼,

拉着妻儿悻悻而去。王氏冷冷地看着我,眼神像淬了毒的针:“杨氏,你好大的威风!

赵家的规矩,何时轮到你来定夺了?”我微微屈膝:“夫人息怒。妾身只是不想让外人觉得,

我赵家无人,连自家孩子都护不住,任人欺凌还要忍气吞声。枫儿有错,

妾身自会依家法管教。”说罢,我不再看她,转身对扭着赵枫的家丁道:“放开他。

”家丁看向王氏。王氏面沉如水,最终冷冷道:“放开。赵枫禁足三日,抄《弟子规》百遍!

杨氏,你好自为之!”言罢,拂袖回了佛堂。张妈深深看了我一眼,跟了进去。

廊下只剩我和赵枫。他挣脱家丁,站在那里,胸膛依旧起伏,脸上伤痕刺眼。

看着我的眼神复杂难辨,有惊愕,有倔强,也有一丝极淡的、不易察觉的震动。“看什么?

回去上药。”我淡淡道,转身回西厢。身后,传来他低低的、带着鼻音的一声:“……嗯。

”刚行至西厢廊下,佛堂的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王氏由张妈搀着,立在阴影里,

脸上那点伪装的悲悯荡然无存,只剩冰冷的刻毒。“杨姨娘,”她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冰,

“今日你威风不小啊。不过,赵家的规矩,终究是我说了算。”她目光扫过我脖颈,

方才混乱中被她身边婆子推搡时,她精心保养的指甲划过,留下几道**辣的血痕。

王氏唇角勾起一丝恶毒的笑,对张妈吩咐:“去,把库里那瓶上好的金疮药拿来,

我‘亲自’给杨姨娘送去。”张妈很快捧来一个青瓷小瓶。王氏接过,却不递给我,

指尖摩挲着冰凉的瓶身,眼神像打量一件死物。“这药金贵着呢,”她慢条斯理地说,

声音带着一种残忍的快意,“佛堂用度自有份例,杨姨娘这点小伤……用灶灰敷敷便是了。

”话音未落,她手腕一翻!“啪嗒!”青瓷药瓶摔在坚硬的青石地上,应声碎裂!

褐色的药粉混着瓷片溅开,一股苦涩的药味弥漫开来。王氏看也不看地上的狼藉,

仿佛只是掸掉一点灰尘,扶着张妈的手,施施然转身。佛堂的门在她身后“砰”地关上,

隔绝了那张令人作呕的脸。脖颈的刺痛和这份**裸的羞辱,让怒火在胸腔里翻腾。

我蹲下身,忍着屈辱去捡拾稍大些的瓷片,指尖被锋利的边缘割破也浑然不觉。

不能让这狼藉留着,平白再给王氏递刀子。就在这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从角门传来。

是赵枫。他大约是回自己房间,必经这条廊下。他脚步未停,

甚至没有偏头看一眼蹲在地上、形容狼狈的我,和那一地刺眼的药粉与碎瓷。

月白的学子衫角从我眼前漠然掠过,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冷气息,径直走向他自己的房门。

心头的火苗仿佛被浇了盆冰水,只剩下冰冷的灰烬。也罢,本就不该奢望什么。

费力清理完地上的污秽,脖颈的伤口被汗水一浸,更是**辣地疼。回到西厢,

疲惫和屈辱感一同袭来,只想早些歇下。夜色渐深,窗外寒风呜咽,吹得窗棂纸沙沙作响。

我吹熄灯烛,和衣躺下,伤口在黑暗中叫嚣着存在感。昏沉间,

窗棂处传来极轻的“嗒”一声,像小石子落地。我瞬间警醒,屏住呼吸。静默片刻,

再无动静。许是风声?强撑着起身,摸索着点亮油灯。昏黄的光晕下,只见窗台缝隙里,

赫然塞着一个粗糙的油纸小包!心跳漏了一拍。小心翼翼抽出纸包,打开。

里面是碾磨得不算太细、但分量十足的药粉。气味……正是金疮药!

旁边还放着一小卷干净的素白棉布。纸包上没有任何字迹。我猛地推开窗户,

寒风裹着冰冷的湿气灌入。院中寂静,只有枯枝在风中摇曳的暗影。

目光不由自主投向赵枫房间的方向。那扇窗紧闭着,里面漆黑一片,仿佛从未有人开启过。

攥紧了手中温热的油纸包,药粉的苦涩气味此刻竟透着一丝奇异的暖意。我转身回西厢。

10学堂风波后,赵枫对我的态度依旧阴晴不定,

但那种刻意的、充满恶意的挑衅似乎少了些。禁足期间,他虽不情不愿,

还是抄完了《弟子规》,字迹倒是一如既往的工整有力。我将抄好的纸张收好,并未多言。

赵大勇的信辗转而来,信中字迹潦草,显是仓促。他先是对学堂之事表达了愤怒和支持,

赞我处置得当。接着,语气陡然沉重:【……娘子,还有一事,得跟你交底。

王氏……前些时日以帮衬产业、为枫儿将来计为由,极力劝说,

更搬出早年恩情……】【我一时糊涂,将这些年积蓄,连同向帮中兄弟挪借的一笔款子,

合计近千两,投进了她娘家介绍的一桩‘稳赚’的买卖——接手邻县码头两个仓廒的租赁权。

】【谁料……那仓廒年久失修,前几日暴雨,竟塌了一角,压毁了不少存货。货主索赔,

修补仓廒又是一大笔钱……如今血本无归,

更欠下巨债……我对不起你和枫儿……】信笺至此,墨迹被水渍晕开一片。

末尾匆匆几字:【风浪起,船至险滩,容后再禀。娘子珍重。王氏……其心可诛!

】我捏着信纸,指节发白。原来如此!王氏的“帮衬”竟是如此歹毒的陷阱!

她是要用债务彻底捆死赵大勇,让他沦为王家附庸,更借此打压我们!

“你想知道我上一个‘娘’,吴氏,是怎么走的?还有佛堂里那位‘菩萨’,

究竟念的什么经?”清冷的嗓音蓦然在门外响起。为留意赵枫动静,我房门总留着一线缝隙。

此刻,赵枫就立在门缝外的阴影里,语调带着惯常的讥诮和浓得化不开的恨意,

显是已静立许久。“我亲口告诉你。毕竟,我才是那个亲历者。”他抬手,

不轻不重叩了两下门。“能进?”“进吧。”赵枫推门而入,手里没拎酒壶,

脸色在昏暗灯光下显得异常苍白。他窝进窗边的藤椅里,将自己蜷缩起来。“你来我家,

快两月了吧?”“两月有余。书院夫子说你课业精进,只是脾性还需收敛。”我看着他。

“你还进了书院蒙童会?”赵枫笑得古怪,带着排斥,“怎么,想当个尽职尽责的‘慈母’?

还是想像吴氏那样,讨好我,再讨好佛堂那位,好多捞些好处?”夜色静谧,

唯有窗外风吹竹叶的沙沙声,以及远处佛堂隐约传来的木鱼声,单调而冰冷。

“吴氏和你不一样,”他沉默良久,仰头看着梁上悬着的灯笼,缓缓开口,

“她原是西街当铺账房先生的女儿,识文断字,心气也高。那时家里已有些积蓄,

买了这宅子。”“她初来时……待我尚可,至少表面客气。”那或许是赵枫继林氏死后,

最接近“正常”的一段光阴。“然而好景不长。那年我十四,临近岁考。

一日我提前下学归家,听见她在厢房与张妈说话……”赵枫的声音陡然变冷,“张妈说,

‘太太说了,让你安心待着,把哥儿哄好了,将来少不了你的好处,赵把头挣的银子,

太太心里有数’”“‘该给你的那份,一分不会少。只是哥儿性子邪性,

太太让你……多‘亲近’些,拿捏住他,免得日后成了白眼狼,反咬太太一口。

’”“吴氏当时没应声,但我听得出,她怕了。”“后来,我留心观察。

她用度突然奢侈许多,那些多出的首饰衣料,许多都登记在王氏的嫁妆单子上,

或是王氏铺子里‘记损’的货品!”赵枫眼中恨意翻涌,“我告知父亲,

他却说:‘她虽花费大些,但待你真心实意……王夫人也是为家里好,由她们去吧。

’”赵大勇的懦弱和息事宁人,让赵枫彻底寒心。

“直到我十四岁生辰那夜……”赵枫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恶心。

他猛地站起身,走到我跟前,眼神复杂,有恨,有痛,还有一丝寻求见证的疯狂。

“我那夜在榻上看书,”他声音冰冷彻骨,“她端着一碗甜汤进来,说是太太赏的。

”“放下汤,却不走,反而坐到我床边,抓着我的手,往她自己身上按……”“说,

‘枫哥儿,你长大了,该懂事了。只要你听姨娘的话,帮姨娘在太太和你爹面前说好话,

姨娘什么都依你……’”余下的话他未出口,只眼中那翻涌的屈辱与滔天恨意,已昭然若揭。

吴氏,竟是得了王氏的授意或默许,想用这种龌龊手段控制他!“她后来为何肯走?

”赵枫退开一步,嘴角扯出冰冷的弧度,

在床底的东西——磨利的短刀、浸过油的麻绳、还有……写满‘杀’字和王、吴姓氏的废纸。

”“因为她知道,我连死都不怕,更不怕拉她一起下地狱!

”除了这栋赵大勇死活不肯分的宅子,吴氏卷走了所有她能拿动的细软,仓皇逃离。而王氏,

则顺理成章地“安抚”了暴怒的赵大勇,并“接管”了吴氏“遗失”的部分财物账目。

窗外不知何时飘起冷雨,寒意侵骨。远处的木鱼声停了,一片死寂。我与赵枫对视着,

彼此眼中皆是愤怒与悲凉。我在听一个少年的炼狱,他在撕开血淋淋的伤疤。

“为何突然愿告诉我?”我声音干涩。“你尽可装出贤良淑德的模样。告诉你,是警醒你,

想安生度日,就收起那些不该有的心思!”“离佛堂远点!更别妄想做什么‘慈母’!否则,

吴氏的下场,就是你的前车之鉴!”他语带狠厉,转身欲走。“等等,”我叫住他,

“睡去吧。待你休沐,我带你……去给你生母上柱香。”他身体猛地僵住,霍然回头,

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随即又被更深的警惕覆盖:“你……你想做什么?

佛堂那位明令禁止祭拜……”“我这人,骨头也硬,最受不得窝囊气,

也看不得该有的香火断绝。”我平静道,“她不让,我偏要。天塌下来,我顶着。

”“……”赵枫死死盯着我,嘴唇翕动,最终什么都没说,快步离去,

背影却不再像之前那般紧绷如弓。11赵枫只当我随口一说。未料休沐首日,天刚蒙蒙亮。

我便将他从暖被中拽起,备好香烛纸钱,雇了辆不起眼的骡车,

直奔城外荒山一处无主坟茔——林氏埋骨之地。行踪虽隐秘,却不知何时被张妈的眼线盯上。

上香过程简单却沉重。赵枫跪在生母坟前,肩膀微微抖动,无声落泪。

多年压抑的委屈和思念,终于有了一个宣泄的出口。我默默站在一旁,心中酸楚。

归家时已近午时。宅门一开,一股凝重的、山雨欲来的气氛扑面而来。佛堂的门,

竟然大开着!王氏端坐堂中主位,一身素色锦缎,手持佛珠,面沉如水。张妈垂手立在一旁,

眼神锐利如刀。堂下跪着两个瑟瑟发抖的粗使丫头。几个健壮的婆子隐在佛堂阴影里。

“回来了?”王氏眼皮都未抬,声音平淡无波,却带着无形的威压。“夫人。”我微微颔首。

“去哪儿了?”王氏终于抬眼,目光如冷电般射向我,又扫过赵枫。“带枫儿出去散了散心。

”我坦然道。“散心?”王氏冷笑一声,手中佛珠重重一顿,“散心散到城外乱葬岗?

去给那早死的贱婢上香?!”“生母坟前,尽人子本分,何错之有?”我迎上她的目光。

“好一个‘人子本分’!”王氏猛地提高声音,眼中伪装的慈悲荡然无存,

只剩下刻毒的恨意,“赵枫!我平日是如何教导你的?”“那等**胚子,也配你祭拜?

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嫡母?!”她猛地一拍桌子。赵枫双拳紧握,牙关紧咬,

眼中恨意翻涌,因长久积威和愤怒,一时竟说不出话。王氏不再看他,矛头直指我:“杨氏!

你好大的胆子!刚进门几天,就敢撺掇哥儿忤逆嫡母,私祭罪婢!更遑论……”她故意顿住,

嘴角勾起一抹恶毒的笑,“张妈,把你看到的,当众说出来!”张妈上前一步,

刻板的脸上毫无表情,声音却清晰无比:“昨夜老奴奉太太之命,巡视内院,

路过杨姨娘房外,亲耳听见……听见枫哥儿在房内,与杨姨娘……言语狎昵,行为不堪!

”“杨姨娘还说什么‘留下陪你’……今早又见二人同车外出,鬼鬼祟祟,直至午后方归!

老奴不敢隐瞒,特禀报太太!”此言一出,满堂死寂!“轰”的一声,

赵枫脑中仿佛有什么炸开。他猛地抬头,赤红的眼睛死死瞪着张妈和王氏,浑身发抖,

那是极致的愤怒与屈辱:“你……你们血口喷人!污蔑!!”他几乎要冲上去。“污蔑?

”王氏厉声道,“张妈是我从娘家带来的老人,最是稳重不过!岂会污蔑于你?

定是你这不知廉耻的贱妇,见哥儿年少,便起了龌龊心思,百般勾引!”“坏我赵家门风!

赵大勇不在,我便代他行家法!来人!把这贱妇给我捆了!送到祠堂去!赵枫禁足思过!

”两个健壮的婆子应声从佛堂后闪出,目露凶光,朝我扑来!“我看谁敢!”我厉喝一声,

不退反进,挡在浑身颤抖、濒临爆发的赵枫身前。目光如冰刃般刺向王氏,“王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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