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我刚到工位,就发现有点不对劲。
我的键盘上,一片狼藉。
黏糊糊的褐色液体,散发着甜腻的气味。
是可乐。
旁边围了几个同事,对着我的键盘指指点点。
高峻站在不远处,抱着胳膊,一脸冷漠地看着。
白瑶拿着纸巾,匆匆忙忙地跑过来。
“哎呀!筝筝,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她脸上写满了焦急和愧疚。
“我早上来的时候,没拿稳可乐,不小心洒了。我不是故意的,真的!”
她一边说,一边手忙脚乱地帮我擦键盘。
可乐已经渗进了键盘缝隙,怎么可能擦得干净。
这键盘是机械的,是我自己带来的,价格不便宜。
现在,算是报废了。
我看着她精湛的演技,心里没什么波澜。
“没事。”
我淡淡地说。
白瑶愣了一下,大概没想到我反应这么平淡。
她眼眶一红,挤出两滴眼泪。
“怎么能没事呢?都怪我,我赔你一个吧。你这个键盘……应该不贵吧?”
她小心翼翼地问。
“不用了。”
我把键盘的线拔下来,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高峻走了过来。
“怎么回事?一大早吵吵闹闹的。”
他明知故问。
白瑶赶紧解释:“高总监,都怪我,我不小心把秦筝的键盘弄坏了。”
高峻看了我一眼,语气里带着教训的口吻。
“公司是办公的地方,不是让你们摆弄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的。”
“一个键盘而已,坏了就去行政部领个新的。多大点事,影响了工作怎么办?”
他话说得很重,好像犯错的人是我。
“白瑶也不是故意的,你也别揪着不放,得饶人处且饶人。”
我看着他们一唱一和,觉得有点好笑。
我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备用的薄膜键盘,插上。
整个过程,我一句话都没说。
我的沉默,在高峻看来,就是认怂了。
他满意地哼了一声,转身走了。
白瑶跟在他身后,回头给了我一个同情的眼神。
那眼神背后藏着的东西,是挑衅。
上午,高峻给我派了个活。
整理过去三年所有的项目文档,分门别类,做成电子档。
这是一个巨大的工程,枯燥,而且没有任何技术含量。
纯粹的体力活。
“这个很重要,下班前必须做完。”
他把一堆积了灰的文件夹丢给我,不容置喙。
“好的,总监。”
我接受了。
一下午,我都在扫描、归档、命名。
办公室里的人来来往往,只有我这里的扫描仪在不停地响。
白瑶偶尔会飘过来,假惺惺地问一句。
“筝筝,要不要帮忙呀?看你一个人好辛苦。”
“不用。”
我头也没抬。
她撇撇嘴,走了。
快下班的时候,高峻又来了。
他看了一眼我电脑上密密麻麻的文件夹,皱起了眉。
“怎么才做了这么点?你的工作效率也太低了!”
他指着屏幕,声音抬高了八度。
“我说了下班前必须做完,你听不懂吗?”
我停下手中的活,看着他。
“高总监,这些文档加起来超过一万页。一个下午的时间,就算不吃不喝,也不可能全部完成。”
“我是在给你解释,不是在找借口。”
“我不管!”
高峻的态度很蛮横。
“我说今天做完,就必须做完!做不完就加班!公司不养闲人!”
他似乎很享受这种掌控一切的感觉。
尤其是在昨天被我当众顶撞之后,他急于找回场子。
“知道了。”
我平静地回答。
他大概觉得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有些无趣。
“哼,自己好好反省!”
说完,他踩着下班的点,拎包走了。
白瑶特意留下来,走到我身边。
“筝筝,要不我帮你一起吧?”
“不用了,你先走吧。”
“那怎么行呢?我们是同事嘛。”
她嘴上这么说,人却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开始玩手机。
办公室的人都走光了,只剩下我和她。
还有,天花板上那个正对着我工位的,360度高清摄像头。
我继续工作,没有理会她。
过了大概半小时,白瑶接了个电话。
“喂,亲爱的……我还在公司呢……陪同事加班呢,她一个人太可怜了。”
“嗯嗯,好呀,你来接我吧。那我等下跟她说一声就走。”
挂了电话,她一脸歉意地看着我。
“筝筝,真不好意思,我男朋友来接我了,我得先走了。”
“你看你这里也还剩好多,要不……明天再做?”
我没说话。
“那我先走啦,你别弄太晚,注意安全哦。”
她说完,拎着她的名牌包,踩着高跟鞋,哒哒哒地走了。
办公室里,终于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走到高峻的办公桌前。
他的电脑没关,只是锁屏了。
我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U盘,插了上去。
屏幕上,代码飞速滚动。
不到十秒钟,电脑解锁了。
我打开他的工作文件。
里面有一个文件夹,叫“核心创意”。
点开,最新的一个文档,标题是《关于‘破晓计划’的初步构想》。
这个计划,是我在入职申请的附加题里,提交的方案。
当时为了测试公司的反应机制,我特意留了个钩子。
现在看来,鱼上钩了。
高峻不仅看了,还把我的方案原封不动地复制了过去,只改了个文件名。
我笑了笑。
然后,我打开了他的微信。
他和白瑶的聊天记录,弹了出来。
高峻:“今天做得不错,就是要这样敲打她,让她知道谁是老大。”
白瑶:“嘻嘻,高总监威武。那个键盘可贵了,我看她心疼的脸都白了。”
高峻:“一个破键盘算什么。等我把她那个‘破晓计划’的方案变成我自己的,她就知道什么叫绝望了。”
白瑶:“总监,你好坏哦~不过我喜欢。”
后面,还有一些更恶心的内容。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
然后,我把这些聊天记录,连同那个被他剽窃的方案,一起打包,发送到了我那个加密邮箱。
做完这一切,我把U盘拔了下来。
电脑恢复了锁屏状态,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至于那些堆积如山的项目文档。
我直接拨通了内线。
“喂,老陈吗?是我。”
“派人来项目部,把这些旧文档全部处理掉。对,全部,扔到碎纸机里。”
“天穹资本,不需要这些陈旧的垃圾。”
挂掉电话。
我关上电脑,背起包,下班。
加班?
不存在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