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迫嫁给京圈太子爷顾瑾寒。他冷笑着扔给我一纸合约:「三年后离婚,
你一分钱也别想多拿。」我低头签下名字,藏起孕检单。后来他为白月光挡酒,
我安静地给他递解酒药。他陪白月光看急诊,我在病房外替他处理文件。
直到他发现产检报告上的日期:「孩子是谁的?」我烧掉合约,笑得比他还冷:「顾总,
过期不候。」---夜色像一块浸透了墨汁的绒布,沉沉压下来。顾家老宅的书房里,
只开了一盏冷白色的壁灯,光线锐利,切割出家具硬朗的线条,
也将书桌后的那个男人映得一半明亮,一半晦暗。顾瑾寒坐在宽大的皮质座椅里,
指尖夹着一份薄薄的文件,姿态慵懒,眼神却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
落在站在桌前的女人身上。姜晚。他的新婚妻子。一场纯粹由家族利益捆绑,
迫使他不得不低头的交易。他扯了扯嘴角,弧度冰凉,
将那份文件随手甩在光滑的红木桌面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签了它。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惯有的命令口吻,每个字都淬着冷意。姜晚上前一步,
目光落在文件首页加粗的标题上——《婚前财产协议及离婚补充条款》。她伸出手,
指尖有些凉,轻轻拿起那份文件。纸张很薄,她却觉得有千斤重。条款列得清晰又刻薄。
为期三年婚姻存续期,期间她需履行一切“顾太太”的表面义务,安分守己。三年期满,
协议离婚,她名下现有的、顾家或他给予的一切,包括但不限于房产、现金、股份,
全部收回。简而言之,她只能带着她嫁进来时的那点微薄嫁妆离开,净身出户,
一分钱也别想多拿。她一行行看下去,长而密的睫毛垂着,
在眼睑下方投下一小片安静的阴影,遮住了所有可能外泄的情绪。顾瑾寒耐心告罄,
屈指敲了敲桌面,发出沉闷的“叩叩”声,带着显而易见的嘲弄:“不用看得那么仔细,
核心意思就一个——你,姜晚,别指望靠这段婚姻得到任何不属于你的东西。
”姜晚翻到最后一页的指尖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她没抬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像是应允,又像是无力的叹息。她从笔筒里取出一支黑色的签字笔,拔开笔帽,
冰凉的金属触感顺着指尖蔓延。她俯身,在乙方签名处,一笔一划,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字迹工整,甚至带着点娟秀,与这份充满羞辱意味的协议格格不入。放下笔,
她将协议推回到他面前。顾瑾寒扫过那个签名,鼻腔里逸出一声轻嗤,像是满意,
又像是更深的厌恶。他不再看她,仿佛多看一眼都嫌浪费。“记住你的身份,安分点。
”姜晚依旧低着头,声音轻得几乎要散在空气里:“知道了。”她转过身,
脚步很轻地走向书房门口。手搭上门把的瞬间,
她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极快地按在了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上,只是一个瞬间,便松开,
拧开门,悄无声息地融入了门外的昏暗里。门合上的轻响传来,顾瑾寒才抬起眼,
看向那扇已经关紧的门,目光沉冷,如同结了冰的深潭。他拿起那份签好字的协议,
随手扔进了抽屉最底层,锁上。仿佛锁住的,是一段迟早要丢弃的垃圾。·三个月后,
一家顶级私人会所的包房里。烟雾缭绕,酒气熏人,笑声和劝酒声混杂在一起。
京圈里几个有头有脸的公子哥攒的局,顾瑾寒也在。他坐在主位沙发里,姿态闲适,
眉宇间却依旧凝着化不开的冷峭。他身边紧挨着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人,妆容精致,
眉眼柔弱,是最近势头很猛的一个小明星,
也是圈子里私下传的、颇得顾瑾寒青眼的“白月光”。此刻,
她正被一个喝高了的老总缠着灌酒,眼神无助,频频看向顾瑾寒。“李总,她酒量浅,
这杯我替了。”顾瑾寒没什么表情地开口,伸手去接那杯满得快要溢出来的琥珀色液体。
就在这时,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姜晚走了进来。她穿着一身得体的藕色连衣裙,
外面罩着件薄开衫,与这里声色犬马的氛围格格不入。她是被顾家的司机接来的,
理由是“顾先生可能需要”。她一眼就看到了顾瑾寒准备替人挡酒的一幕,
也看到了他身边那个女人依赖的姿态。她的脚步顿了一下,随即面色如常地走过去,
没有看那个女人,也没有看顾瑾寒,只是安静地绕到沙发另一侧,
从随身的手包里拿出一个小巧的药盒,取出一板解酒药,轻轻放在顾瑾寒面前的茶几上。
动作流畅,没有一丝烟火气。顾瑾寒正要喝酒的动作一顿,目光扫过那板白色的药片,
又扫过她平静无波的脸,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化为更深的冷意。他什么都没说,
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划过喉咙,带来灼烧感。那晚后来,他再没碰那板药。
·又过了两个月。深夜,顾瑾寒的手机急促地响起。是他那位“白月光”,
带着哭腔说急性肠胃炎,疼得厉害,一个人在家害怕。他撂下电话,抓起车钥匙就出了门。
卧室另一侧的姜晚被动静惊醒,听着楼下引擎轰鸣远去的声音,在黑暗中静静睁着眼睛,
直到天色微熹。第二天上午,顾氏集团总裁办公室。顾瑾寒一夜未归,眼底带着淡淡的青黑,
身上还沾着医院消毒水的气息。他推开办公室的门,却发现里面有人。
姜晚坐在会客区的沙发上,面前摊开着几份文件,
她的手边放着一台已经进入休眠状态的笔记本电脑。听到动静,她抬起头,
脸上依旧是那副没什么血色的平静:“张特助早上把急需处理的文件送过来了,
说你昨晚吩咐过。”她指了指桌上几份已经签好字的文件,“这几份我看过,数据核对过,
流程没问题,你确认一下就可以下发。”她的声音不高,带着一点熬夜后的沙哑。
顾瑾寒站在原地,看着她,看着那些被处理得井井有条的文件,胸口莫名堵了一下,
一股无名火窜起,却找不到发泄的出口。他烦躁地松了松领带,
声音冷硬:“谁让你动我文件?”姜晚合上电脑,站起身,
将签好字的文件整整齐齐码放在他办公桌的角落。“顾总忙,我只是不想耽误公司的事。
”她顿了顿,补充道,“她还好吗?”顾瑾寒猛地盯住她,
想从她脸上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嫉妒或不满。没有。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死水般的平静,
和深不见底的疲惫。这平静彻底激怒了他。他几乎是咬着牙:“不劳顾太太费心。
”姜晚微微颔首,不再多言,拿起自己的包和电脑,安静地离开了办公室。门关上,
隔绝了她单薄的身影。顾瑾寒一拳砸在厚重的办公桌上,发出沉闷的巨响。为什么?
这个女人,这个他被迫娶回来的女人,为什么总能这样,像一团棉花,堵得他心烦意乱!
·转折发生在一个午后。顾瑾寒需要回别墅取一份遗忘在家的重要资料。他推开卧室门,
里面空无一人。经过客房改成的、姜晚偶尔使用的书房时,他鬼使神差地推开了门。
书桌上很整洁。一份打开的文件袋吸引了他的视线,露出里面一页纸的角落,
印着某知名私立妇产医院的logo。他脚步顿住,一种莫名的预感攫住了他。他走过去,
抽出了那份文件。是一份产检报告。姓名:姜晚。孕周:20周。
他的目光死死钉在“20周”那个数字上,大脑有瞬间的空白。他们结婚,满打满算,
才五个月不到!二十周,将近五个月,
这孩子是在他们结婚前就……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遍全身,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姜晚站在书房门口,手里端着一杯水,
看着他手里的那份报告,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握着水杯的手指用力到骨节泛青。
顾瑾寒缓缓转过身,扬了扬手里的报告,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
带着刺骨的寒气:“姜晚,你最好给我解释清楚。”他盯着她,
眼神锐利得能将她洞穿:“这孩子,是谁的?”巨大的恐慌之后,是一种奇异的平静。
姜晚看着眼前这个名义上的丈夫,这个在她孕初期冷漠地扔给她离婚协议的男人,
这个在她需要时永远陪在别人身边的男人。她忽然笑了。那笑容很轻,很淡,
却像淬了冰的刀锋,比顾瑾寒平日里那种外露的冷峭,更要刺入骨髓。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而是径直走到书桌旁,拉开最下面的一个抽屉,从里面取出了那份她签下名字后,
他锁进书房抽屉、她却不知何时有了钥匙另取出的协议。当着他的面,她拿起桌上的打火机,
“啪”一声点燃。橘黄色的火苗猛地窜起,贪婪地舔舐着纸张的边缘,迅速蔓延,
将那些冰冷的条款,那个他强加给她的三年之约,那个写着两人名字的束缚,一点点吞噬,
化为蜷曲的黑色灰烬,簌簌落下。她抬起头,迎上他震惊而震怒的目光,脸上的笑容未减,
声音清晰地穿透空气,砸在他脸上:“顾总,孩子是谁的,不重要了。”她顿了顿,
看着最后一点纸角被火焰吞没,才慢条斯理地,一字一顿地,补上后半句:“因为,
你的离婚协议——过期不候。”火光最后跳动了一下,吞噬掉最后一片纸屑,化作几缕青烟,
散在两人之间的空气里。那灰烬还带着余温,姜晚却觉得指尖冰凉。
顾瑾寒的震惊只持续了短短一瞬,随即被滔天的怒火取代。他额角青筋隐现,一步上前,
高大的身影带着强烈的压迫感,几乎将姜晚完全笼罩。他猛地伸手,想要抓住她的手腕,
声音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带着难以置信的暴怒:“姜晚!你再说一遍?!
”姜晚却在他碰到自己之前,轻巧地后退了半步,避开了他的碰触。她抬起眼,
那双总是低垂着、掩藏着情绪的眼睛,此刻清亮得惊人,里面没有畏惧,
只有一片燃烧后的冷寂。“我说,合约烧了。”她语气平静,甚至带着点奇异的轻松,
“顾总耳朵不好使了?”“孩子到底是谁的?!”他几乎是低吼出来,
目光死死锁住她的小腹,那里依旧平坦,穿着宽松的家居服,几乎看不出什么。
可那份产检报告像淬了毒的针,扎进他眼里。姜晚轻轻笑了一声,那笑声很轻,
却像羽毛搔刮在顾瑾寒紧绷的神经上,带来一阵难耐的刺痛。“顾瑾寒,
”她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叫他,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砸在他耳膜上,“从你扔给我那份合约,
从你为了林薇一次次把我丢下的时候,你就已经失去了过问的资格。”林薇,
就是那个穿着白裙子,需要他挡酒,需要他深夜陪护急诊的“白月光”。顾瑾寒呼吸一窒,
被她话语里的冰冷和决绝钉在原地。他看着她,突然发现,这个他娶回来五个月,
从未正眼瞧过的女人,此刻像完全变了一个人。
她不再是那个低眉顺眼、安静得几乎没有存在感的姜晚,她身上有一种破釜沉舟后,
什么都不在乎的锋利。“你以为烧了合约就完了?”他强压着怒火,试图重新掌控局面,
语气带着惯有的倨傲,“姜晚,别天真了!没有我的签字,你就算跑到天涯海角,
也还是顾太太!”“顾太太?”姜晚重复了一遍这三个字,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好笑的笑话,
眼底却毫无笑意,“一个需要靠合约才能维系,丈夫心里装着别人,
连孩子来历都要被质疑的‘顾太太’?”她摇了摇头,不再看他,
转身开始收拾桌面上零散的几样属于她的东西——一支笔,一个笔记本,动作不疾不徐。
“你要干什么?”顾瑾寒看着她这副准备离开的架势,心头那股无名火越烧越旺,
夹杂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慌乱。“不明显吗?”姜晚拉上小背包的拉链,
将包挎在肩上,终于正眼看向他,目光平静无波,“这里,顾太太的位置,我不要了。你,
和你心里那位,爱怎样怎样。”她说完,径直朝门口走去。“站住!”顾瑾寒厉声喝道,
“没有我的允许,你哪儿也别想去!”姜晚脚步停都没停,手已经搭上了门把。
顾瑾寒彻底被激怒,几步冲过去,想要拦住她。然而,在他伸手即将触碰到她肩膀的瞬间,
姜晚却自己停了下来。她转过身,看着他因为愤怒而有些扭曲的俊脸,忽然又笑了,
这次带着点显而易见的嘲弄。“顾瑾寒,你是不是忘了?”她微微偏头,语气轻飘飘的,
“我们结婚,是因为你家老爷子看重我们姜家那点最后的‘底蕴’,逼你娶我。现在,
姜家那点底子早就被你顾氏吸干净了,我在你眼里,也早就没了利用价值。”她顿了顿,
目光在他脸上扫过,像是审视一件无关紧要的物品。“至于你……”她轻轻吐出最后一句,
“除了会拿合约和‘顾太太’的身份压人,还会什么?留住一个心早就不在这里,
还怀着‘不明不白’孩子的女人,你不觉得膈应,我都替你累。”话音落下,她不再停留,
拧开门把,走了出去。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响起,清晰,坚定,一步步远离。
顾瑾寒僵在原地,伸出的手还停留在半空中,抓了一把空气。她最后那句话,
像一根冰冷的针,精准地刺破了他一直以来赖以维持高傲的屏障。膈应?累?
他看着那扇还在微微晃动的门,胸口剧烈起伏,脑子里却一片混乱。愤怒依旧在燃烧,
可在那熊熊怒火之下,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碎裂,发出细微却清晰的崩裂声。她怎么敢?!
她凭什么?!还有……那个孩子……二十周……一个他从未想过,也绝不允许发生的可能性,
如同毒蛇,骤然缠紧了他的心脏。·姜晚离开了顾家别墅,如同水滴融入大海,
没有留下任何痕迹。顾瑾寒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关系和人脉,
却发现自己对这个法律上的妻子了解得如此之少。她常用的银行卡没有大额消费记录,
身份证没有购买车票机票的信息,甚至连她可能联系的朋友,他都知之甚少。她就像一阵风,
从他的掌控中彻底消失了。最初几天,暴怒和一种被挑衅的屈辱感主宰着他。
他砸了书房里能砸的一切,命令下面的人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把人找出来。他倒要看看,
离了他顾瑾寒,她姜晚能躲到哪里去!然而,一天,两天,一周……没有任何有价值的消息。
顾瑾寒坐在重新布置过的、却依旧感觉空旷冰冷的办公室里,烦躁地揉着眉心。
没有了姜晚安静地在一旁处理文件,没有了那份恰到好处的解酒药,
甚至连她那种无声的存在感也消失了,他才隐约察觉到一丝不同。
生活似乎并没有因为她的离开而产生任何实质性的困难。秘书室效率很高,特助能干周到。
可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应酬时,有人递来酒,他会下意识地看向身侧,那里空着。
深夜回到别墅,一片漆黑,再也没有一盏为他留的、昏黄温暖的廊灯。他胃不舒服时,
手边也不会再神奇地出现温水和胃药。这些细微的、他曾经完全忽略甚至厌恶的“便利”,
一旦消失,竟留下如此清晰的空缺。而林薇,依旧会给他打电话,撒娇,抱怨,需要他陪伴。
可他发现自己越来越难以集中精神去应付。看着她精心修饰的妆容,听着她娇软的声音,
他脑海里总会不合时宜地闪过姜晚那张苍白的、没有任何表情的脸,
和她最后那双清亮又冰冷的眼睛。“瑾寒,你最近怎么了?心不在焉的。”林薇嘟着嘴,
不满地摇晃他的手臂。顾瑾寒抽回手,语气有些淡:“公司事多。”他烦躁地发现,
姜晚离开后,他连伪装温柔的耐心都快要耗尽了。一个月后,
一份调查报告终于放在了顾瑾寒的办公桌上。资料显示,
姜晚动用了一个他从未知晓的、属于她母亲留下的海外账户里的资金,
在一个远离京市的南方沿海小城,租下了一套公寓。她深居简出,
定期会去当地一家私立妇产医院产检。顾瑾寒盯着报告上附带的、**到的几张照片。
照片里的姜晚穿着简单的孕妇裙,小腹已经明显隆起。她一个人走在树荫下,
手里提着刚从超市买来的东西,侧脸安静,看不出什么情绪。没有他想象中的狼狈、憔悴,
或者悲伤。她看起来……很平静。一种彻底摆脱了束缚后的,近乎漠然的平静。这种平静,
比任何哭闹和指责,都更让顾瑾寒感到一种莫名的刺痛和……失控感。
他“啪”地一声合上文件夹,靠在椅背上,闭上眼。孩子二十周。他们结婚五个月。
时间线像一根冰冷的绞索,套在他的脖子上,越收越紧。他必须找到她。必须问清楚。
不仅仅是为了那份被践踏的骄傲,也不仅仅是为了顾家的颜面。
他心底有一个声音在疯狂叫嚣,他需要知道答案。那个孩子……到底……·南方小城的夏天,
空气湿热,带着海风特有的咸腥味。姜晚适应得很好。离开了京市那个巨大的、精致的牢笼,
呼吸着带着潮气的自由空气,虽然身体日渐沉重,心情却奇异地松快了许多。
她租的公寓不大,但干净明亮,有一个小小的阳台,可以看到远处的一线海景。
她学会了自己去菜市场买菜,
和卖菜的大婶简单聊几句天气;学会了用简单的食材给自己做营养餐;每天傍晚,
她会下楼在小区里慢慢散步,感受胎动,和肚子里的小生命无声交流。她没有刻意隐藏,
但也足够低调。她知道顾瑾寒迟早会找到她,以他的能力和偏执,这不过是时间问题。
但她不在乎了。烧掉合约的那一刻,她就斩断了所有退路,也卸下了所有包袱。这天下午,
她刚从医院产检回来。医生说她有些贫血,需要加强营养,注意休息。
她提着刚买的补铁剂和一些水果,慢慢走回公寓楼下。刚走到单元门口,脚步顿住了。
楼前的树荫下,停着一辆与这个普通小区格格不入的黑色宾利。车门边,
倚着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顾瑾寒。他穿着剪裁昂贵的黑色衬衫,袖子随意挽到手肘,
露出结实的小臂。他似乎等了有一会儿,脸上没什么表情,
只是目光沉沉地落在她明显隆起的腹部上,那眼神复杂得像是打翻了的调色盘,有审视,
有压抑的怒火,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近乎狼狈的紧张。
姜晚的心跳漏了一拍,随即又恢复了平稳。该来的,总会来。她握紧了手里的塑料袋,
指甲掐进掌心,带来轻微的痛感,让她更加清醒。然后,她像是没看见他一样,
径直朝单元门走去。“姜晚。”他开口,声音因为长时间的沉默和某种压抑的情绪,
而显得有些沙哑低沉。姜晚脚步不停,仿佛只是听到了无关紧要的风声。顾瑾寒站直了身体,
几步跨过来,挡在了单元门前,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将她完全笼罩。他低头,看着她。
几个月不见,她胖了些,脸颊不再像以前那样瘦削苍白,有了点肉,气色也好了很多。
只是那双眼睛,看向他时,依旧是冷的,空的,没有任何波澜。这种无视,
比任何激烈的反抗都更让他难以忍受。他的目光最终死死钉在她的小腹上,
那里孕育着一个生命,一个可能彻底打败他认知的生命。他深吸一口气,
试图压下胸腔里翻涌的激烈情绪,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
却还是泄露了一丝紧绷:“我们谈谈。”姜晚停下脚步,终于抬眼看他。阳光透过树叶缝隙,
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晃动光斑,那双总是盛满倨傲和冷峭的眼里,
此刻翻涌着她从未见过的复杂情绪。愤怒有之,质疑有之,还有一丝……她看不懂的,
类似于焦躁的东西。“谈?”她唇角弯起一个极淡的弧度,没什么温度,“顾总觉得,
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可谈的?”她的视线掠过他,看向他身后那辆价值不菲的豪车,
语气平铺直叙,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嘲弄:“是谈那份已经烧成灰的合约,
还是谈我肚子里这个‘来历不明’的孩子?”“顾瑾寒,”她叫他的名字,声音清晰而冷静,
像碎冰撞在玻璃上,“我们之间,早在你为了林薇一次次把我晾在一边的时候,
早在你扔给我那份羞辱性合约的时候,就没什么好谈的了。”顾瑾寒下颌线绷紧,
她话语里的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在他敏感的神经上。他试图从她脸上找到一丝伪装的痕迹,
一丝虚张声势,但他失败了。她太平静了,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寒水,投下再大的石块,
也激不起半分涟漪。这种彻底的、毫不在乎的平静,
比任何歇斯底里的控诉都更让他难以招架,甚至……心生恐慌。
“孩子……”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干涩,那个盘旋在他心头数月,
几乎要将他逼疯的问题,终于艰难地问出了口,“……是我的?”问出这句话,
仿佛用掉了他极大的力气。他紧紧盯着她的眼睛,不肯错过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
姜晚静静地看着他,看了足足有五六秒。那眼神,像是在审视一个提出了愚蠢问题的陌生人。
然后,她忽然笑了。不是冷笑,也不是嘲笑,而是一种带着无尽荒凉和疲惫的,
极轻极淡的笑声。“顾瑾寒,你现在才来问这个问题,不觉得太晚了吗?”她不等他回答,
也不想再看他脸上可能会出现的任何表情,侧身,试图从他与门框之间的缝隙挤过去。
顾瑾寒几乎是下意识地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臂。触手是温热细腻的皮肤,
和布料下清晰的骨骼感,以及……那无法忽视的、隆起的弧度。这一触碰,
让两人都僵了一下。姜晚猛地甩开他的手,像是碰到了什么脏东西,
眼神瞬间锐利如刀:“别碰我!”她的反应如此激烈,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
让顾瑾寒的手僵在半空,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闷闷地疼。“姜晚!
”他声音沉了下去,带着压抑的怒火和一种连他自己都不明白的急切,“回答我!
”“回答你什么?”姜晚抚平被他抓皱的衣袖,动作慢条斯理,
却带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回答你,在你忙着陪你的白月光看急诊、挡酒的时候,
你的妻子是怎么一个人去医院确认怀孕,怎么一个人面对孕早期的呕吐不适,
怎么在签下那份卖身契一样的合约时,
偷偷藏起这张可能会让你觉得被‘玷污’了顾家血脉的孕检单?”她抬起眼,目光清凌凌的,
像结了冰的湖面,直直刺向他:“还是回答你,这个孩子对你而言,
除了可能带来的耻辱和麻烦,还有什么意义?”顾瑾寒被她问得哑口无言。
那些被他刻意忽略、甚至从未放入眼中的画面,此刻被她用如此平静的语气一一揭开,
带着血淋淋的真实,摊开在他面前。他想起新婚不久后,她似乎确实有过几次精神不济,
食欲不振,他只当她是装模作样,或是身体娇气,从未放在心上。
他想起她偶尔欲言又止的眼神,被他冷漠地避开。
他想起她一次次安静地出现在他需要维持“顾太太”体面的场合,像个没有灵魂的漂亮木偶。
原来,那个时候,
她肚子里就已经有了……一股巨大的、混杂着懊悔、愤怒、和自我厌恶的情绪,
如同海啸般冲击着他的胸腔。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像是被堵住,
一个字也吐不出来。“顾瑾寒,”姜晚看着他脸上变幻的神色,心底没有任何波澜,
只有一片冰冷的疲惫,“这个孩子,从我知道他存在的那一刻起,就只是我一个人的。与你,
与顾家,都没有任何关系。”她顿了顿,语气斩钉截铁,不留丝毫余地:“以前是,现在是,
以后也是。”说完,她不再看他,用钥匙打开单元门,走了进去。“砰——”一声轻响,
厚重的单元门在她身后关上,将他和他的世界,彻底隔绝在外。顾瑾寒僵立在原地,
看着那扇紧闭的铁门,仿佛那是横亘在他与她之间,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南方盛夏午后的阳光灼热地炙烤着他的皮肤,但他却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蔓延至四肢百骸。
她的话,像一把冰冷的锉刀,一下下磨着他一直以来坚固无比的骄傲和自负。
孩子……是他的。这个认知,带着迟来的、巨大的冲击力,几乎将他淹没。可是,她不要了。
她连让他承认,甚至过问的资格,都剥夺了。“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
”她最后那句话,在他脑海里反复回响,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重锤,砸得他头晕目眩,
心口闷痛。他缓缓抬起刚才抓住她手臂的那只手,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她皮肤的温润触感,
和那隆起的、象征着生命延续的弧度。一种从未有过的、巨大的空虚和恐慌,如同潮水般,
将他彻底吞噬。他失去了什么?他好像……彻底弄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而这一次,
他似乎连找回的资格,都没有了。单元门关上的声音并不响,却像一记重锤,
狠狠砸在顾瑾寒的耳膜上,余震顺着骨骼一路蔓延到心脏,带来一阵尖锐的闷痛。
他僵在原地,南方盛夏午后黏腻湿热的风拂过他紧绷的脸颊,
却吹不散心头那股骤然升起的、冰锥般的寒意。眼前是老旧小区斑驳的单元门,
身后是他那辆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黑色宾利,而他站在中间,
像一个误入歧途、找不到归路的蠢货。“孩子……是我的。
”这个迟来的、被姜晚用最冷漠的方式确认的事实,此刻才带着它全部的重量和讽刺,
轰然砸落。不是疑问,是肯定。可这肯定,带来的不是血脉确认的松快,
而是更深、更无措的混乱。二十周。五个月。时间线像一条冰冷的毒蛇,缠绕上他的脖颈,
让他呼吸困难。他强迫自己回溯,在新婚的那段日子里,
他因为被迫联姻的愤怒和对姜晚本人的轻视,几乎从未碰过她。除了……那次。
顾家老爷子七十大寿的晚宴后,他被灌了不少酒,回到别墅时已经醉意深沉。
具体细节模糊不清,只记得黑暗中温软的身体,和他发泄般的索取。第二天醒来,
身边空无一人,卧室整洁得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他甚至以为那只是一场荒诞的春梦。
现在想来,那不是梦。就是那一次。唯一的一次。而他,在她可能最需要确认和支撑的时候,
扔给了她一纸冰冷的、将她彻底物化的合约。在她孕吐、不适,独自承受身体变化的时候,
他在为另一个女人挡酒、陪护。在她默默履行着“顾太太”职责,
替他处理琐事、维持体面的时候,他冷眼旁观,甚至觉得厌烦。“这个孩子,
从我知道他存在的那一刻起,就只是我一个人的。与你,与顾家,都没有任何关系。
”“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她的话语,清晰无比地在他脑海里回放,
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尊严和认知上。她不要他负责。不,更准确地说,
她剥夺了他负责的资格。她将他,孩子的生物学父亲,彻底排除在了她和孩子的未来之外。
一股从未有过的恐慌,混合着巨大的挫败感和一种连他自己都羞于承认的……懊悔,
如同沼泽里的气泡,咕嘟咕嘟地从心底深处冒出来,粘稠而窒息。他猛地转身,
一拳砸在身旁粗糙的墙壁上。指骨传来剧痛,皮肤被蹭破,渗出血丝。但这肉体上的疼痛,
丝毫无法缓解胸腔里那股几乎要炸裂的闷堵。他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接下来的几天,
顾瑾寒没有离开这座南方小城。他住在当地最好的酒店顶套,视野开阔,
能远远望见姜晚居住的那个老旧小区的一角。他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资源,
不是为了把姜晚抓回去,而是近乎偏执地想要了解她离开他之后的一切。
一份份详细的报告送到他面前。她租住的公寓面积、租金、朝向。她常去的菜市场,
经常光顾的摊位。她定期产检的医院,主治医生的名字。她购买的孕妇营养品品牌。
甚至她偶尔会在傍晚散步的固定路线……他看着照片里,她穿着宽松的孕妇裙,提着购物袋,
独自走在树荫下。她的侧脸柔和了些,是因为长胖了,还是因为……离开了他的缘故?
她的眼神依旧平静,望着远处的海,或者只是看着脚下的路。没有他在身边,
她似乎过得……很好。这个认知,
比任何指责和怨恨都更让顾瑾寒感到一种无力的愤怒和难堪。他像一头困兽,
在奢华却冰冷的套房里踱步。他无数次拿起手机,找到那个几乎从未主动拨打过的号码,
指尖悬在拨号键上,却迟迟按不下去。他能说什么?道歉?显得可笑又苍白。质问?
他早已失去资格。要求负责?她只会回以更冷的嘲讽。他顾瑾寒,
京圈里人人敬畏、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太子爷,第一次在一个女人面前,
感到了彻头彻尾的无力。他甚至开始不受控制地回想过去五个月里,那些被他忽略的细节。
她偶尔苍白的脸色,被他归结为故作柔弱。她几次委婉表示身体不适,
被他认为是想引起注意的伎俩。她安静地替他准备好一切,被他视为理所当然,
甚至暗嘲她用心机巩固地位。现在,所有这些细节,都变成了无声的控诉,
密密麻麻地扎在他的良心上。·一周后,顾瑾寒终于又一次出现在姜晚的公寓楼下。这一次,
他没有靠在车边等待,而是直接上了楼,站在她那扇普通的防盗门前。他抬起手,想要敲门,
动作却带着前所未有的迟疑和……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抖。就在他犹豫的瞬间,
门从里面被打开了。姜晚似乎正要出门去产检,手里拿着产检本和包。看到门外站着的他,
她脸上闪过一丝极快的意外,随即又恢复了惯有的平静,只是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顾总,”她语气疏离,带着明显的逐客意味,“有事?
”顾瑾寒的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在她隆起的小腹上,那里孕育着他的孩子。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千言万语堵在胸口,
最终却只干巴巴地挤出一句:“我……陪你去医院。”姜晚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
眼里掠过一丝清晰的嘲弄。“不必了。”她拒绝得干脆利落,侧身就要从他旁边过去。
“姜晚!”顾瑾寒下意识地伸手,想去扶她的手臂,却在触及她冷淡目光的瞬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