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旧匾新名老坡子街有三条巷子,贯穿南北的只有一条,叫做东西巷,
贯穿东西的有两条,大伙儿自然地叫它们南巷和北巷。南巷深里,
原来的那块“时空当铺”的招牌今天被我摘了,换上了花三千块重金定制的实木牌匾,
门口两根柱子还挂上了对联。“哎呦,老李!早该换啦!”赵钱大爷背着手,
仰头端详着新招牌,又瞅了瞅两边的柱子,“之前那个名儿,忒不着调了。还是你有学问,
‘清安当铺’——‘典一朝往事,换余生清安’!好听,寓意也好!”我叫李不言,
二十七岁。街坊大妈们总说我“俊得能当饭吃”,想来模样应该是不差。但她们更爱议论的,
却是我那不拘一格的活法。“哎哟,老李!今儿个太阳打西边出来啦?
”刘姨提着菜篮子路过,嗓门敞亮,“以前上我家拿个玉米都懒得动腿,
今儿自己爬高上低地挂上牌匾了?”“刘姨您就别笑话我了。”我趴在人字梯顶上,
腿有点打颤,小心地调整着位置,“我这不是没办法吗,厂家光刻这几个字就要我三千,
还不包安装的,连送货都是我自己叫的顺风车。唉,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刘姨就住南巷子最里头,以前开着间服装店。后来,很多人都往市中心搬,
巷子也就冷清了下来,她也就没再进货。现在路过,还能看见两排衣架,
零散挂着些套了防尘袋的旧衣裳。也总有人问起她这些旧款为什么不卖掉,
刘姨总说:“留着,是个念想。”我闲来无事的时候,也常在这几条巷子里转悠。
别瞧这地方古旧,却是冬暖夏凉的好地方。而且这两年正巧赶上提倡保护老建筑、历史街区,
我们这一片的房价跟着蹭蹭往上涨,人气也旺了不少。当时,
我这当铺还因为“时空”这个怪名字,在网上火过一阵,引来不少打卡的,虽多是看热闹,
倒也让我收进了几件有“故事”的物件。就是人一多,
有点扰了我每日遛弯、喝茶、看云、晒太阳的清静。街坊们也是看我如此的生活状态,
因此送了我个外号“老李”,说我活出了二十七岁退休老干部的派头。而这一切,
都得“归功”于我爷爷。他留给我一把钥匙,一家当铺,
还有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神奇能力。说起那把钥匙,它具有一种很神奇的能力,
可以让我触碰到承载着强烈执念物件时,瞬间坠入过去——以那件物品的视角,
看完一段尘封的往事。而这时间长短,全看那执念有多深。进入那段时间,
我就像个被固定的摄像机,只能看,不能动,直到“电影”落幕才能回到现实。好处是,
回来时,我能得到物主最出色的一项能力,还是优化提炼过的。可副作用也是相当难受,
因为那些记忆不是过眼云烟,它们就像我自己亲身经历过一遍。每次回来,
都好长时间缓不过神,心里堵得慌。只能靠当“咸鱼”,到处散心,
才能慢慢把那些别人的“过往”从脑子里请出去。没办法,
亲身“主演”了太多别人的悲欢离合,现实生活就显得……有点没滋没味,
有时候甚至想躲开。《东邪西毒》里有句词儿:“我曾经听人说过,
当你不可以再拥有的时候,你唯一可以做的,就是让自己不要忘记。”到我这儿倒好,
我是记得太多,只好装得像什么都忘了。第二天早上六点,我就收拾利落出了门。
能起这么早,还是昨天换牌匾累够呛,下午索性溜达去了,当铺压根没开门。“早啊老李!
今儿太阳也没打西边出来呀,咋这么早?”‘老王包子铺’那儿,赵钱大爷的大嗓门响起。
赵大爷住南巷最里头的小区,每天五点就醒,在小区里遛弯,六点整准点儿出现在包子铺。
“赵大爷,您这嗓门还是这么透亮!”我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他喊我“老李”喊得自然,
旁人看我的眼神可就有点怪了。为避免他打开话匣子收不住,毕竟我可是领教过他的功力,
我赶紧接话:“今天我爷爷忌日,得去趟市中心。”“哦哦,那是正事!
要说当年我当大队长那会儿……哎,老李你走这么急干嘛!”趁赵大爷开始忆往昔,
我赶紧买了俩肉包一碗豆腐脑,撒丫子溜了。
风里飘着我的回答:“再晚赶不上公交啦……”墓园里,我仔细给爷爷扫了墓。
虽然园区有人打扫,但这活儿我每年都会亲自再干一遍。“爷爷,您留的当铺,我改名字了。
‘时空当铺’听着太冰冷,我换了个暖和点的,‘清安’,不知道您喜不喜欢。”“您啊,
什么事都爱藏着掖着。我要不是真的去了当铺,带着您给的钥匙,
是不是一辈子都发现不了它的秘密?哎,还有我那养父也是,小时候带我回来,又不管我,
现在人也没影儿了。真不知道图个啥……”絮絮叨叨说完,我把扫把放一边,献上花,
坐在墓碑前。看着碑上电子屏循环滚动爷爷的语录,真是哭笑不得。这时,
一群衣着光鲜的人,跟着几个黑衣保镖走了过来。那是我二婶和堂弟他们。
往年他们都来得晚,今年不知怎么赶早了。见是他们,我起身准备走,
毕竟和爷爷该说的说完了,而二婶他们从来不待见我,同样的,我也懒得搭理他们。
不想我那堂弟,穿着一身名牌恨不得写上“我有钱”三个字,带着新交的网红脸女友,
堵住了我的路。“哟,这不是我那位养子堂哥吗?几年不见,还是这么……清闲啊。
”他晃了晃手腕上的镶钻名表,“守着那间破当铺,能混出什么名堂?
还记得当年追着你跑的王家千金吗?人家下周要跟赵氏集团的公子订婚了。你说你,
当初要是从了,现在何至于这样?”我看着他腕上的表,忽然笑了,
纯粹就事论事地说:“‘曾经有一份真诚的爱情放在我面前,我没有珍惜,
等我失去的时候我才后悔莫及。’……这话挺好,挺应景。我最后悔的是,没早点告诉你,
你这块三年前秋季**的‘星辰之泪’,编号尾数应该是47吧?
它有个0.03秒的齿轮设计瑕疵,戴满三年,差不多会慢十五分钟。”我抬眼看了看天色,
又亮了下手机屏幕:“比如现在,其实是11点47分,不是你表上的11点32。
看这天要下雨了,我就先走了,建议你……赶紧找人校准一下。
”看着他和他女友僵在脸上的笑容,我转身离开。第二章浮生若影墓园那场小小的风波,
像颗石子投入湖心,漾开几圈涟漪,也就散了。我坐着公交车摇摇晃晃回到老坡子街时,
天色已经放晴,仿佛刚才那场骤雨只是为我那堂弟一人下的。日子照旧。
挂上新牌匾后的“清安当铺”,似乎真的带来了一丝不一样的清静,打卡的人少了些,
不过也正合我意。这天下午,我刚泡好一壶茉莉香片,
准备就着西斜的暖阳翻几页闲书打发时间的时候,
门口我特意挂上的摇铃“叮铃”一声响了——旁边还标着“进店摇铃,召唤老板”。
进来的是一位女士,看着约莫三十上下,穿着剪裁利落的卡其色风衣,妆容挺精致,
却掩不住眉眼间一丝疲惫。她手里提着一个看起来颇有些分量的黑色防护箱,
浑身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气息,但我能肯定她喝了酒,酒气挺冲。“老板,”她开口,
声音好听,平静,但却莫名让人感觉到冷冰,“典当东西。”她将箱子小心地放在柜台上,
打开卡扣。里面是厚厚的防震海绵,保护着一台徕卡M6胶片相机。机身保养得极好,
但边角处细微的磨损,诉说着它历经了不少岁月。“死当。”她补充道,语气没有半分犹豫。
我心头微动。这种级别的相机,本身价值不菲,更何况是如此爱惜的主人。它承载的,
绝不仅仅是光影的交织。“按规矩,得问您一句,”依照惯例,我在触摸相机前说道,
“死当,这物件就不再为您保留了,往后……便与您再无瓜葛了。”她的嘴角突然笑了起来,
三分似自嘲,七分似解脱:“嗯。对我来说它太沉,扛不动了。”听到这话,
我并无太多好奇,这些年我听过太多类似的话。一切的真相,在我触碰到物品后自会知晓。
当她“死当”二字落音,我的指尖已触及温凉的机身。霎时间,
相机在我感知中化成了一个漩涡。一股巨大的吸力传来,眼前一黑,
茉莉花茶的余香瞬间消散。我感觉自己成了一个方正的匣子,
正被一双柔软而充满活力的手捧着。为什么用“活力”?
因为这双手总在不自觉地抚摸着我的机身,让我感觉有些发痒,却又无法笑出来,
我想没有人可以懂我此刻的感受。视线前方,
是一个在简陋舞台中央、妆容青涩却卖力唱跳的年轻男孩。周围的闪光灯噼啪作响,
唯独捧着我这双手,稳得出奇。“咔嚓。”“咔嚓。”清脆的快门声,
是我此刻唯一能发出的声音。我听见女孩激动的心跳,透过她的指尖传递给我:“阿哲!
看这里,太好了,这张绝了,我相信你一定能红的!”日子在“咔嚓”声中流转。
我跟着她辗转于各个场地。有一次,她被借到一个陌生的剧组拍照。杀青宴上,
她被灌了不少酒,但是她还是带着我,因为那段时间我几乎和她形影不离,
一个剧务组长不怀好意地把她堵在昏暗的走廊角落,我很焦急但是不能为力。
她吓得酒醒了大半,挣扎间,几乎绝望。“放开她!”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我看到阿哲不知从哪儿冲了出来,一拳挥开了那个男人,将她护在身后。
他那时也没什么名气,却为了她梗着脖子,眼神凶狠得像头护崽的狼,也是那个时候,
我感觉这个男人是个好人。那天晚上,在她租住的小房间里,
惊魂未定的她在他笨拙的安抚下哭了很久。他抱着她,
在她耳边说着甜得发腻的誓言:“别怕,以后有我。等我红了,绝不让任何人欺负你,
我爱你。如果非要在这份爱上加上一个期限,我希望是……一万年!”她信了。
在那样的情境下,她毫无保留地信了。那晚,她把她和他的誓言,一起刻进了心里,
也印入了我的胶片中。自此,我的胶卷里,开始记录下更多“不能说的秘密”。
她卖掉了心爱的其他镜头,换更贵的胶卷,找更好的渠道发图。他依然不温不火,
她却渐渐在圈子里有了名号,从“站姐”变成了独当一面的摄影师。关系在不知不觉中调转,
她接的商务越来越多,忙得脚不沾地,供养着他对“梦想”的坚持。后来,
她成立了自己的小工作室,开始带新人。其中一个叫莉莉的女孩,青春逼人,嘴甜会来事,
看阿哲的眼神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崇拜,这些我都看在眼里,但是无法告诉她。她很忙,
有时让莉莉去给阿哲送些东西,或者协助拍些日常花絮。
我开始偶尔在“爱巢”里看到莉莉的身影。有时是来送落下的东西,有时是借口请教问题。
我“看”到她会给阿哲带他喜欢喝的饮料,会在他抱怨她太忙时,
软语安慰:“晚姐也是为你们将来打拼嘛,哲哥你别怪她。”阿哲看她的眼神,
也渐渐多了些苏晚忙碌中无暇给予他的、被崇拜和依赖的满足。他们说话的距离越来越近,
笑声也越来越暧昧。这些细微的变化,沉浸在繁忙工作中的苏晚毫无察觉,
却一一落入了我这台“旁观”的相机“眼”中。她和他见面的次数也愈来愈少,从每日,
到每周,再到……不定时。她给我换上了更贵的镜头,却很少再带我出去。直到那一天。
她拖着疲惫的身躯,深夜回到他们秘密的爱巢。这里她已经很少回来,
只因距离下一场拍摄地点近,她现在累极了,想找个地方躺一会儿。钥匙插入锁孔,转动。
门开了。客厅温暖的光线涌出,她一眼就看到了门口的两双鞋子——一双是他的,
另一双是陌生的高跟鞋。她愣住了,有些不敢置信。而对于被放置在角落的我而言,这双鞋,
我已不是第一次见到。她神情恍惚的走向卧室,隐隐传来的细语声让她眼睛不自觉涌上泪水,
她还在幻想,是不是他把房间借给了别人。直到透过门缝,
她看到床上纠缠的两个人影——那个她一手培养起来的莉莉,正和她供养了十年的阿哲,
吻得难分难解。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没有预想中的尖叫和质问。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门口,
像一台被拔掉电源的机器,只剩下标准的指令在驱动。她是理智的,在这个圈子多年,
这种事司空见惯,她只是从未想过,会落在自己身上,落在她以为坚不可摧的“一万年”上。
她转过身,走向我,也走向这个“爱巢”的出口。我看着她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
那双曾为我注入无数热情与爱意的眼睛,只剩下一片深不见底的荒芜。
我的“视线”黑了——被她装进了防护箱,永远离开了这个地方。她极轻、极缓地,
关上了门。“咔哒。”我听到了,但是房间内酣战的他没有。天台的风应该很大,很冷,
我虽然感知不到温度,却能听见风的呼啸。我又一次被那双柔软的手拿起,
但这次不再充满活力。天边西斜的暖阳照了过来,很温暖,我想,她或许也能感觉到。
她再一次举起我,用最熟悉的姿势,对着夕阳,按下了快门。“咔嚓。”这一声,
充满了告别的意味,像是一段漫长故事的终章。也就在这一声之后,我的意识被猛地弹回。
我深深呼吸一口气,缓过神来,柜台上的茉莉花茶还温着。对面,
那位女摄影师依旧站在那里,姿势未变,只是她所经历的过往,我已了然于胸。
我开始打印死当契约。她拿起笔,利落地签下名字:苏晚。“钱款打我卡上就行。
”她收起笔,转身欲走。“苏**。”我下意识叫住她。她回头,带着一丝询问。我顿了顿,
轻声说道:“典一朝往事,换余生清安。”她微微一怔,随即露出了一个真正释然的微笑,
点了点头,转身离去,风铃再次轻响。柜台上的徕卡M6安静地躺着。而我,清晰地感觉到,
一段关于光影、构图、以及如何用镜头捕捉的“记忆”与“本能”,融入了我的意识和肢体。
【大师级摄影构图与光影捕捉能力】,获取。我摩挲着相机冰凉的金属外壳,
触感莫名地熟悉,想起苏晚和阿哲的十年,我不禁轻叹:“爱情从不会变,变的,
一直是人心罢了。”苏晚的故事像一层薄灰,落在心间,需要一点现实的清风来拂去。
一个周末的午后,我正对着电脑整理以往的典当记录,门口的风铃清脆地响成一串。
抬头一看,是三个打扮时髦、充满朝气的女学生,
正拿着手机在店门口对着新牌匾和两侧的柱子比划,叽叽喳喳。“是这里吗?
导航显示就是这里啊。”“可名字不对呀,网上攻略说的是‘时空当铺’,超有感觉的!
这个‘清安当铺’……听着像老干部活动中心。”“哎呀,问问老板嘛!
”其中一个胆子大些的短发女孩探头进来,看见我,眼睛一亮:“老板你好,
请问你知道附近原来有一家叫‘时空当铺’的吗?我们特意从临市过来打卡的!
”我放下手里的鼠标,笑了笑,指着头顶的牌匾:“就是这里,刚换的名字。”“啊?
”三个女孩异口同声,脸上写满了失落,“怎么换了啊……‘时空’多酷啊!”“酷是酷,
但日子总得往清静安乐里过不是?”我温和地解释,“不过店还是那家店,要不,进来看看?
”女孩们将信将疑地走进来,好奇地打量着店内颇具年代感的陈设。
那个短发女孩注意到我柜台上放着的徕卡M6,眼睛更亮了:“老板,你也玩胶片?
这可是古董好货啊!”“略懂一点。”我谦虚道。“那太好了!”另一个长发女孩立刻接话,
“老板,我们大老远来一趟,原来的招牌没了,合个影留念呗?
看你店里光线和布景都很有味道,能麻烦你帮我们拍几张吗?我们可以付钱!
”我看着她们青春洋溢、满是期待的脸,不忍拒绝,正好,也试试苏晚留下的那份“能力”。
“行,钱就不用了,算是我给远道而来的客人赔个不是,毕竟让你们白跑一趟。
”我拿起那台徕卡,手感自然得仿佛它本就属于我。
我引导她们在店门口洒满阳光的位置站好,透过取景框望出去,
世界仿佛自动呈现出最佳的构图、光影和瞬间。我没有过多指挥,
只是在他们自然谈笑的刹那,轻轻按下了快门。“咔嚓!”“咔嚓!”动作行云流水,拍完,
我让她们在相机背屏上看原图。女孩们凑过来一看,顿时惊呼起来:“哇!
老板你这也太会拍了吧!”“这光影!这感觉!绝了!比好多收费摄影师拍得还有味道。
”“把我拍得好有故事感哦!”短发女孩激动地说:“老板,
能不能用我们手机再帮我们拍几张?我们想发朋友圈!”我欣然应允,用她们的手机,
同样拍出了让她们赞不绝口的照片。最后,她们热情地拉着我一起合了影,
再三道谢后才心满意足地离开。这个小插曲也让我心情愉悦了不少。然而,我并不知道,
这几张照片,正沿着网络,悄无声息地蔓延向一个我几乎快要遗忘的角落。几天后,
云初市的一栋独栋别墅里。王家千金王瑾,正心不在焉地刷着朋友圈。下周就是她的订婚宴,
家里一派喜庆,她却总觉得心里空了一块。那个名叫李不言的人,像一根小小的刺,
扎在心底。她试着联系过,却发现对方早已换了所有联系方式。问李家的人,
那些势利眼的叔伯妯娌更是语焉不详,只说他在一个破当铺混日子,具体在哪,没人知道,
或许也没人真的关心。时间久了,她也只好作罢,只当是青春里一场无疾而终的爱情。忽然,
她手指停住了。表妹刚发了一条九宫格朋友圈,配文是:“打卡成功!虽然店名变了,
但老板是个隐藏的摄影大神!技术超赞![爱心][爱心]”照片里,
表妹和朋友们在一个叫“清安当铺”的门口笑得灿烂。而最后一张合影里,
那个穿着简单白T恤、带着温和淡然笑容站在表妹身边的男人,不是李不言是谁?
王瑾的心猛地一跳,放大照片,仔细确认。没错,就是他。比起几年前,他褪去了些许青涩,
多了份沉静从容的气质,但那张俊朗的脸,她不会认错。他居然就在云初市?
开的当铺……似乎也并不像李家人说的那么不堪,反而有种闹中取静的韵味。
她盯着照片看了许久,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她点开表妹的头像,
发了条信息:“小雅,照片拍得真好。这是在哪儿呀?环境看着挺特别的。
”表妹很快回复:“表姐!就在云初市的老坡子街,叫‘清安当铺’!老板人超好,
拍照技术绝了!推荐你去!”王瑾看着屏幕上的地址,眼神复杂。订婚宴在即,
于情于理她都不该再去打扰。可是……那是李不言啊,是她整个少女时代唯一真心喜欢过,
却连一句像样告别都没有的人。“就去看看,远远地看一眼就好。”她对自己说,
仿佛只是想确认他过得好不好,为自己那场无疾而终的青春,画上一个安静的句号。
关掉聊天框,王瑾心里已经暗暗下了决心。在订婚宴之前,她要去一趟老坡子街。而此时,
清安当铺里的我,对此一无所知,依旧过着遛弯、喝茶、看云,
等待下一个故事上门的“咸鱼”日子。第三章雨巷故人王瑾最终还是来了。
在一个细雨蒙蒙的下午,她撑着伞,站在“清安当铺”的门口,犹豫了许久,才推门而入。
风铃轻响。我抬起头,看到一位衣着精致、气质不凡的年轻女士。她看着我的眼神有些复杂,
似乎带着期待,又有些忐忑。“你好。”她轻声说。“你好。”我放下手中的书,站起身,
脸上带着面对所有顾客的温和,“请问是活当,还是……”她看着我,眼神黯淡了一下,
随即挤出一个笑容:“我们……高中是同校的,你可能不记得了。我叫王瑾。
刚好在附近……看个项目,听说这边有个当铺很神奇,就顺路过来看看。”我仔细看了看她,
记忆的深海里有模糊的影子浮动,但终究未能清晰。这些年承载了太多他人的记忆,
属于自己的过往反而像是蒙上了灰尘。“抱歉,”我带着歉意笑了笑,“是有些眼熟,
但具体的……有点记不清了。”王瑾的眼神彻底黯淡下去,她摇了摇头:“没关系,
只是……顺路而已。你忙,我还有事,先走了。”她转身离开,背影在细雨中显得有些单薄。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离开当铺,走向老坡子街口停车场的路上,
她的订婚对象——赵氏集团的公子赵铭,正巧从老坡子街另一头的一家茶室出来,
他刚在这里谈完一桩与老街改造相关的小生意。
他一眼就看到了王瑾从“清安当铺”里走出来,脸色瞬间阴沉。
他早就隐约感觉王瑾心里有事,如今亲眼所见,妒火中烧。他立刻拿出手机,
拨通了一个号码,语气冰冷:“找几个人,去老坡子街南巷那家‘清安当铺’,
给我砸点东西,让那老板吃点苦头,懂吗?”当天下午,我正准备早点关门溜街的时候,
三个流里流气的青年便堵在了门口,为首的染了一圈黄毛。“老板,聊点事呗?
”黄毛用脚抵住门,语气不善。我停下关门的动作,平静地看着他们:“当铺打烊了,
有事明天请早。”“我们的事,现在就能办!
”黄毛旁边一个壮硕的混混猛地伸手想抓我衣领。就在他手伸过来的瞬间,我的身体动了。
这是源自那枚八极拳大枪枪头的“本能”被触发。我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侧身避开,
右手如灵蛇出洞,瞬间扣住他的手腕,顺势一拧、一送,
用的是八极拳中“缠丝”与“崩劲”的巧劲。“咔嚓!”一道脱臼声响起。“啊——!
”那混混惨叫着捧着手臂跪倒在地。黄毛和剩下那个混混都吓了一大跳。“妈的,抄家伙!
”黄毛又惊又怒,从后腰摸出一根甩棍,另一个混混也掏出了匕首。我眼神微冷,不退反进。
在黄毛甩棍挥下的瞬间,我矮身切入他中门,肩部猛地靠在他胸口——八极,贴山靠!“砰!
”黄毛如同被高速行驶的汽车撞到,整个人倒飞出去,砸在巷子的青石板上,直接晕了过去,
当然这下我收了力,毕竟我可不想和人命打交道。持匕首的混混见状,吓得手一抖,
匕首“当啷”落地,转身就想跑。我脚下一勾,踢起地上一颗小石子。石子激射而出,
打在他腿弯的环跳穴上。他“噗通”一声摔倒在地,挣扎着却一时站不起来。整个过程,
不到十秒。三个混混,全躺在了地上。也就在这时,王瑾提着一个纸袋走了过来,
里面是她买的李不言学生时代最喜欢喝的牌子的饮料,
她之前有事情先走就是为了去找这款饮料的。
当她看到当铺门口一片狼藉、地上还躺着三个人时,吓得花容失色,
手里的袋子“啪”地掉在地上。“李不言!你……你没事吧?”她快步跑过来,
紧张地打量着我,随即立刻拿出手机,“我报警!”警察很快赶来,
带走了三个哼哼唧唧的混混。做完笔录,现场只剩下我和王瑾,细雨又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
我邀请王瑾进店里稍坐。。坐下后,她仍心有余悸,
看我的眼神中充满了不可思议:“你……你什么时候会的功夫?
这么厉害……”我看着细雨中的老街,笑了笑,对她说道:“讲个故事给你听吧。
”我的意识,在回溯中沉入那片属于八极拳枪头的记忆。我仿佛成了那杆八极拳大枪的枪头,
被一只布满老茧的大手紧紧握着。视线前方,是一个空旷的旧式武馆。
夏日午后灼热的阳光透过高窗,照出空气中飞舞的尘埃。“震脚!发力要透,腰是轴,
力从地起!”握住我的老人,声如洪钟,他正将一个少年的姿势掰正,
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感。少年的汗水滴落在木地板上,溅开小小的水花。“爸,
我不想练了!”少年猛地甩开父亲的手,脸上是压抑不住的叛逆和烦躁,
“整天就是站桩、震脚、练这破枪!有什么用?能当饭吃吗?我想画画!我想考美院!
”“放肆!”老人怒目圆睁,手中的我猛地一顿地,“砰”的一声闷响,
整个武馆仿佛都震了一下,“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是能杀敌保命的真本事。画画?
画画能让你在这世道安身立命吗?”“你的世道早就过去了!”少年梗着脖子,眼圈发红,
“我不想变成你这样,一辈子困在这个破武馆里!你根本不懂我!”“我不懂你?我只知道,
人不能忘本,这身功夫,是根!”老人气得浑身发抖,他猛地将我提起,枪尖直指少年,
“今天,你要么给我好好练,要么……就滚出这个家,我就当没生过你这个儿子!
”少年看着寒光闪烁的枪尖,眼神从愤怒变为绝望,最后化为一片冰冷的决绝。“好!我滚!
”他猛地转身,冲出了武馆大门,再没有回头。那一刻,我清晰地感受到,握着我那只大手,
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那如山岳般挺拔的背影,仿佛在瞬间佝偻了几分。空气中,
只剩下老人粗重的喘息,和阳光里无声飞舞的尘埃。我收回望向雨幕的视线,
仿佛刚从一场悠长而沉闷的梦中醒来。脑海中还残留着武馆里那种压抑与决绝的氛围,
以及老人那深藏于愤怒之下的,巨大的失落与心痛。王瑾忍不住追问:“后来呢?
”我看着她,继续叙述,同时隐去了自己知晓老人结局的部分:“……后来,
那个离家出走的儿子似乎远走海外,音讯全无。而那位老父亲,独自一人来到了我这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