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教室里的空气凝固成块。
洛怡转着笔,目光落在黑板旁的倒计时数字上——289天。
班主任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这次模拟考,我们班平均分年级第一,特别表扬洛怡同学,重回年级前三..."
掌声响起,洛怡机械地扯了扯嘴角。过去三周,她把自己埋进题海里,像对待敌人一样对待每一道错题。
手机里淮肆的消息已经堆积到99+,她一条都没回。
下课铃响,陈悦凑过来:"喂,你那个'表哥'最近怎么不来接你了?"
洛怡整理笔记的手指一顿:"他出国了。"
"真的?"陈悦挑眉,"可我昨天还在校门口看到他了。"
笔尖在纸上戳出一个黑洞。洛怡合上笔记本:"你看错了。"
放学时,天空阴沉得像要塌下来。洛怡站在校门口犹豫要不要回去拿伞,
突然瞥见马路对面的人影——淮肆靠在车边,手里拿着一把黑伞。三周不见,他瘦了一圈,
洛怡转身就走。
"洛怡!"淮肆追上来,"就五分钟...求你。"
"我说过不要再联系。"她的声音比雨水还冷。
"我做不到。"淮肆的喉结滚动,"给我个解释的机会...就一次。"
雨越下越大,行人们匆匆跑过。洛怡,突然想起那个雨天他护着她走过的画面。这个联想让她莫名烦躁。
"没什么好解释的。"她转身走向公交站。
淮肆固执地跟在后面,伞始终没打开:"我在你家附近租了房子...只是想离你近一点。"
洛怡猛地停住脚步:"你在跟踪我?"
"不!我只是..."淮肆的声音低下去,"怕你需要帮助。"
公交车来了,洛怡快步上车。透过雨水模糊的车窗,她看到淮肆站在原地,像个被丢弃的玩偶。
回到家,洛怡发现母亲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
"妈?"
"没事...就是有点头晕。"母亲虚弱地笑笑,"饭在锅里热着。"
洛怡摸了摸母亲的额头,滚烫。她立刻翻出体温计——39.2度。
"我们去医院。"
"不用,吃点退烧药就好..."母亲话没说完,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枕头上溅了几点鲜红。
洛怡的手指僵住了。她迅速拨打了120,声音冷静得不像自己:"
这里是青松小区7栋302,病人高烧咯血,需要急救。"
救护车来得很快。医护人员把母亲抬上担架时,洛怡抓了件外套就跟上去。
电梯下到一楼,门一开,她愣住了——淮肆站在大堂里,衣服还是湿的。
"洛怡?出什么事了?"他迎上来。
洛怡没理他,跟着医护人员往外走。淮肆却像块膏药一样粘上来:"我开车送你们!比救护车快!"
"不需要。"
"现在不是闹脾气的时候!"淮肆一把拉住她,声音里是从未有过的严厉。
救护车鸣笛声在耳边炸开。洛怡看着母亲苍白的脸,咬了咬牙:"...跟上来。"
淮肆的车一路闯了两个红灯。后视镜里,他的眼睛不断瞟向躺在洛怡腿上的母亲:"阿姨,坚持一下,马上到了。"
洛怡没说话,只是轻轻抚摸着母亲的脸。母亲的手突然抓住她的手腕:"这孩子...是谁啊?"
"没人。"洛怡说,"一个路人。"
医院的白炽灯刺得人眼睛发痛。母亲被推进急诊室后,洛怡坐在走廊长椅上,双手紧握。
淮肆去办了手续,又买来热牛奶塞到她手里。
"会没事的。"他轻声说。
洛怡盯着牛奶表面渐渐凝固的膜,突然问:"为什么还不放弃?"
淮肆在她身边坐下:"因为我爱你。"
这三个字像刀子一样**洛怡的胸口。她冷笑一声:"爱?你连真实的我都不了解。"
"那就让我了解。"淮肆转向她,"告诉我你在想什么...为什么突然推开我?如果是赌约的事,我可以用一辈子弥补..."
"够了!"洛怡猛地站起来,牛奶洒了一地,"你以为这是什么?言情小说吗?"
她的声音在空荡的走廊里回响,"我从头到尾都在玩你,懂吗?那个赌约,我第一天就知道了!"
淮肆的脸色瞬间惨白:"什么?"
"李佳欣告诉我的。"洛怡的声音冷静得可怕,"我觉得有趣,就陪你演下去。
看着高高在上的淮少爷为我神魂颠倒...多有意思啊。"
"不可能..."淮肆摇着头,"那天在音乐厅,你听我弹琴时的表情...还有你为我做的木盒..."
"都是演的。"洛怡残忍地笑了,"你知道我为什么选你吗?
因为你是最不可能认真的那个。征服你这样的**才有成就感。"
淮肆像是被人当胸打了一拳,踉跄着后退一步:"那为什么现在告诉我?"
"因为我腻了。"洛怡撩了撩头发,"高三了,没时间陪你玩过家家。"
医生的到来打断了这场单方面的屠杀。母亲需要住院观察,疑似肺炎。洛怡跟着护士去办手续,把淮肆一个人留在原地。
病房里,母亲睡着后,洛怡终于允许自己颤抖。
她走到洗手间,看着镜子里那张陌生的脸——那是她吗?那个冷酷无情的声音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吗?
门外传来轻微的响动。洛怡打开门,看到地上放着一个保温桶和一张字条:「粥是热的,多少吃一点。我在楼下,需要随时叫我。——淮」
字条背面还有一行小字:「我不信你说的。你保护自己的方式真残忍。」
洛怡把字条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却鬼使神差地留下了保温桶。
粥还是温的,香气勾起了她的饥饿感。她小口喝着,突然尝到一滴咸味——不知什么时候,她的眼泪掉进了粥里。
凌晨三点,母亲的情况稳定下来。洛怡走出病房透气,发现淮肆蜷缩在走廊长椅上睡着了。
他的睫毛在灯光下投下细小的阴影,眉头紧锁,像是在做什么噩梦。
洛怡站在那儿看了很久,然后轻轻走开了。
第二天一早,护士告诉她住院费已经全部缴清。洛怡立刻知道是谁干的。她冲到楼下,果然在停车场找到了淮肆。
"谁让你多管闲事?"她把缴费单摔在他车前盖上。
淮肆从车里出来,眼下挂着浓重的黑眼圈:"阿姨需要治疗..."
"我家的事不用你操心!"洛怡从钱包里掏出一叠钞票——那是她攒了三年的奖学金,"多少钱?我现在还你!"
淮肆看着她手里的钱,突然笑了:"你就这么想和我划清界限?"
"是。"
"为什么?"淮肆上前一步,"如果真像你说的,只是玩玩,为什么反应这么激烈?"
洛怡的手悬在半空。这个问题像一把刀,精准地挑开了她精心编织的谎言。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让我帮你。"淮肆轻声说,"就当...朋友之间的帮助。"
"朋友?"洛怡冷笑,"我们从来就不是朋友。"
"那是什么?"
"实验者和实验对象。"洛怡抬起巴,"现在实验结束了。"
淮肆的表情像是被人捅了一刀。他抓住洛怡的肩膀:"看着我,再说一遍你不在乎我。"
洛怡直视他的眼睛:"我不在乎你。"
"说谎。"淮肆的手指收紧,"你的瞳孔放大了。"
这个细节让洛怡心头一震。她猛地推开淮肆:"别自作聪明了!你以为看过几本心理学书就能看透我?"
"我不需要看书。"淮肆的声音突然平静下来,"我只需要看着你的眼睛...就像现在,你在害怕。"
洛怡感到一阵眩晕。她转身想走,却被淮肆拉回怀里。
他的嘴唇压下来的瞬间,洛怡的大脑一片空白。
这个吻带着绝望的味道,咸涩得像眼泪。她应该推开他,应该扇他一耳光,但她的身体僵住了,仿佛被施了定身术。
淮肆先松开了手:"这才是你的真实反应。"
洛怡的巴掌终于落在他脸上,声音清脆得像玻璃碎裂:"滚!"
淮肆摸了摸发红的脸颊,却笑了:"你越是这样,我越确定你在乎我。"
"自恋狂!"洛怡的声音发抖,"你以为你是什么?救世主?不过是个靠家里钱的废物!"
这句话终于击中了淮肆。他的笑容消失了:"你可以侮辱我,但别推开真正关心你的人。"
"关心?"洛怡冷笑,"你关心过那些被你甩掉的女孩吗?现在轮到你了,感觉何?"
"不一样..."淮肆摇头,"我和她们..."
"和我也是玩玩而已。"洛怡打断他,"只不过你玩输了。"
说完这句话,她转身离开,脚步坚定。直到转过走廊拐角,确保淮肆看不见了,她才允许自己靠在墙上,双腿发软。
手机震动起来,是李佳欣的消息:「听说你妈住院了?淮肆把全市最好的呼吸科专家都请去了。」
洛怡没回复。她走回病房,发现母亲床边真的多了几位穿白大褂的医生。他们正讨论着什么"罕见病原体"和"特殊治疗方案"。
主治医师看到她,眼睛一亮:"你是患者家属吧?正好,我们从省里调来了特效药..."
洛怡站在那儿,听着那些医学术语,突然明白了什么。
她冲出病房,一路跑到医院门口。淮肆的车还停在那里,但他不在驾驶座。
她转身,看到淮肆站在医院花坛边抽烟,背影孤单得像全世界只剩他一个人。
"把专家撤走。"洛怡走到他身后,"不需要你的。"
淮肆转过身,烟灰掉在鞋上也意:"这不是施舍。就算是陌生人需要帮助,我也会这么做。"
淮肆掐灭烟,"专家已经会诊过了,治疗方案明天开始。"
洛怡的手紧握成拳:"多少钱?我会还你。"
"一分不用。"淮肆看着她,"就当是我欠你的。"
"你不欠我什么。"
"我欠你一个诚实的开始。"淮肆轻声说,"所以请允许我给你一个诚实的结局。"
这句话像箭一样射中洛怡的心脏,她张了张嘴,却找不到合适的武器反击。
最终,她只是冷冷地说:"别以为这样我就会感激你。"
"我不要感激。"淮肆的眼神温柔得令人心碎,"我只要你允许我爱你。"
洛怡转身离开时,听到了自己心跳如雷的声音。
这不对劲,这一切都不对劲。她应该感到胜利的喜悦,应该为彻底摧毁淮肆的骄傲而庆祝。但为什么胸口像被挖空了一样?
回到病房,母亲已经睡着了,洛怡坐在窗边,看着夜色中的城市灯火,手机屏幕亮起,是淮肆发来的消息:
「专家团队会24小时待命。别担心费用,我已经安排好一切。不是因为内疚或补偿,只因为是你。」
洛怡盯着这条消息看了很久,然后按下删除键。
但当她闭上眼睛,淮肆说"我只要你允许我爱你"时的表情却清晰地浮现在黑中。
"傻子"她对着夜色轻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