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秀兰心情很好。
非常好。
她哼着小曲,用抹布仔细擦拭着窗台,眼里全是笑意。
阳光透过明净的玻璃洒进来,给这套一百二十平的三居室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
这是她给儿子张伟准备的婚房。
为了这套房子,她掏空了半辈子的积蓄,还把老伴走之前留下的那笔钱全拿了出来。
整整三百万。
全款,没让小两口背一分钱贷款。
虽然不是市中心最繁华的地段,但胜在小区环境好,交通也便利,出门五分钟就是地铁站。
她觉得,自己对得起未来的儿媳妇王倩了。
手机响了,是妹妹林秀芳打来的。
“姐,看你这几天乐得嘴都合不拢了,房子都收拾妥当了?”
林秀兰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花,“那可不,里里外外我都擦了三遍,就等他们挑好日子领证搬进来了。”
“你可真是中国好婆婆,现在肯全款给孩子买房的老人可不多了。张伟和王倩有福气。”
林秀兰听着妹妹的夸奖,心里比吃了蜜还甜。
“嗨,就这么一个儿子,不为他为谁?只要他们小两口日子过得好,我累点也值了。”
她挂了电话,又巡视了一圈自己的劳动成果,满意地点点头。
家具家电都是她陪着王倩一起去挑的,全是按照王倩的喜好来的,花了不少钱。
王倩当时嘴甜得很,一口一个“妈您真好”,叫得她心花怒放。
她想着,这儿媳妇虽然有点娇气,但人还是不错的。
以后都是一家人了,多疼她一点也是应该的。
傍晚,张伟带着王倩过来看新房。
“妈,您辛苦了,这房子被您收拾得真亮堂。”张伟一进门就说。
林秀兰笑着摆摆手,“不辛苦,快看看还有没有什么缺的,妈给你们置办。”
王倩换上拖鞋,却没像以前那样亲热地挽着她的胳膊,只是在屋里不咸不淡地走了一圈。
林秀兰感觉有点不对劲。
“倩倩,怎么了?不喜欢这里的装修?”她试探着问。
王倩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没有啊,阿姨,挺好的。”
这声“阿姨”,让林秀兰的心沉了一下。
之前不都改口叫“妈”了吗?
张伟赶紧打圆场,“妈,倩倩今天上班累了,没什么精神。我们都特别喜欢,谢谢您。”
说着,他给王倩使了个眼色。
王倩却像是没看见,走到阳台边,看着窗外的景色,幽幽地说了一句。
“从这里看出去,都看不到CBD的大楼呢。”
林秀兰的笑容僵在脸上。
这里离市中心的CBD,开车都要四十分钟,怎么可能看得到。
这话里有话啊。
张伟连忙把王倩拉回来,“说什么呢,这里的环境多好,安静。妈,时间不早了,我们先送倩倩回家,改天再来看您。”
林秀-兰心里堵得慌,但当着儿子的面,她也不好发作。
“行,你们去吧,路上开车慢点。”
送走两人,林秀兰看着一屋子的崭新家具,突然觉得无比冷清。
刚才王倩那个嫌弃的眼神,像根刺一样扎在她心上。
她拿出手机,想给儿子发个微信,问问到底怎么回事。
刚打开微信,家族群里就弹出了好几条消息。
是她的小侄女,正在上大学的林悦发出来的。
林悦:“大姨,你快看这个!这是王倩姐的朋友圈吗?”
下面附着一张截图。
林秀兰点开一看,只觉得一股血直冲脑门。
那是一个社交平台的截图,ID是“爱吃草莓的倩倩”,头像是王倩的**。
最新一条动态是半小时前发的。
“呵呵,婆婆给准备的婚房,说是三百万,结果买在这种鸟不拉屎的郊区,又老又破。装修也是土得掉渣,自以为是的审美真是让人窒息。我朋友的婆婆,直接送了市中心的大平层,带江景的。人比人,气死人。真抠门,拿这种破房子也好意思出手?还指望我感恩戴德,笑死。”
下面还有几条评论。
一个叫“莉莉”的回复:“天啊,倩倩你婆婆也太奇葩了吧?现在还有人买这种老破小当婚房?”
王倩回复莉莉:“可不是么,还觉得自己特别伟大,天天在我面前念叨她多不容易,我都快听吐了。”
另一个叫“小雅”的回复:“别要了,让他家重新买!不然这婚不能结!”
王倩回复小雅:“正在闹呢,烦死了。”
林秀兰拿着手机,手抖得不成样子。
鸟不拉屎的郊区?
土得掉渣的装修?
抠门?
破房子?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烧红的刀子,狠狠捅在她的心窝上。
她一辈子的积蓄,她对未来儿媳妇满腔的热情和善意,在王倩眼里,就只是“笑死”两个字。
群里已经炸开了锅。
妹妹林秀芳:“这……这是王倩?她怎么能这么说话!姐,你别气!”
弟媳:“天底下还有这种没良心的丫头?三百万的房子还嫌破?让她自己去挣啊!”
林悦:“大姨,我看到的时候也气死了!王倩姐怎么能这样在背后说您!”
林秀兰一个字都看不进去了。
她脑子里嗡嗡作响,只有王倩那条动态在反复回放。
“还指望我感恩戴德,笑死。”
笑死……
原来自己的一片心意,在人家眼里,只是一个笑话。
她深吸一口气,胸口疼得厉害。
她不相信。
她不相信那个天天“妈、妈”叫得那么甜的女孩,背地里是这样一副嘴脸。
她颤抖着手,点开了张伟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
“妈,怎么了?”张伟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
林秀兰死死攥着手机,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她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张伟,你现在跟王倩在一起吗?”
“在啊,我正送她回家呢。妈,您有事?”
“你让她接电话。”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张伟为难的声音,“妈,这么晚了,有什么事明天说不行吗?倩倩她……”
“我让你让她接电话!”林秀-兰几乎是吼出来的。
整个房间里,只有她粗重的喘息声。
电话那头,王倩不耐烦的声音清晰地传了过来。
“干嘛呀?你妈又怎么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