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啸北凯旋那日,纵马直闯侯府后院。>尘土未掸,便将我从秋千架上捞进怀里,
笑声震落满树梨花:“沅沅,你的将军回来了!”>我捶他铁甲:“野人!脏死了!
”>他朗笑着将我举高,玄色披风卷着西境风沙的气息,炽热又霸道。>无人留意,
月洞门后,三皇子萧珩静静伫立,指间一枚温润羊脂玉,无声裂开细纹。>当夜宫宴,
他于觥筹间俯身,清冽气息拂过我耳畔:“孤的猫儿,似乎被野狼叼了去?
”>我惊惶抬眼,撞进他深潭般的眸,那里映着跳跃烛火,却无半分暖意。
---暮春的风,裹挟着朱雀大街尽头传来的喧天锣鼓和山呼海啸般的“万胜”之声,
一路卷过定远侯府高耸的院墙,撩拨着后花园里初绽的梨树枝头。雪白的花瓣簌簌而落,
沾了我满身满头。我正坐在秋千架上,裙裾飞扬,脚尖点着地,
心却早已随着那越来越近的鼎沸人声,飞到了九霄云外。是他回来了。
营却还回头冲我龇牙咧嘴笑、十七岁就敢单枪匹马闯敌阵救回父兄首级的……我的啸北哥哥。
镇国将军,林啸北。西境大捷,今日凯旋。“**!**!前头说将军的仪仗快到府门口了!
”丫鬟锦书提着裙子,气喘吁吁地奔来,小脸兴奋得通红。我“呀”了一声,从秋千上跳下,
心口像揣了只活蹦乱跳的兔子,提着裙摆就想往前院跑。
去见那个一身荣光、被万人簇拥的大英雄!去见我的……“吁——!!!
”一声嘹亮高亢、带着金戈铁马煞气的马嘶,如同惊雷,
毫无预兆地在静谧的后花园上空炸响!紧接着是重物落地的闷响和守园婆子变了调的惊呼。
我猛地刹住脚步,惊愕回头。只见后院那扇平日只走仆役、略显偏僻的角门,
此刻竟被一股蛮横的力道从外面猛地撞开!木屑飞溅!
一匹通体漆黑如墨、神骏非凡的高头战马,
裹挟着浓烈的、混合着汗味、皮革、尘土和淡淡血腥气的风,如同黑色的旋风般闯了进来!
马背上,一道玄甲身影稳如山岳。战马人立而起,长鬃飞扬,
碗口大的铁蹄重重踏在松软的泥土上,激起一片草屑泥点。马上之人勒紧缰绳,
动作利落彪悍,玄铁头盔下,露出一张被塞外风沙磨砺得愈发深刻俊朗的脸庞。
飞扬的剑眉下,那双总是盛满阳光与不羁笑意的眼睛,此刻如同淬了火的星辰,
精准地、牢牢地锁定了呆立在梨花树下的我。是林啸北!他竟然……纵马闯了侯府后院?!
这疯子!他无视了吓傻的锦书和瘫软的守园婆子,也仿佛没看见这满园春色。
头盔被他随手一扯,丢给身后气喘吁吁追进来的亲兵,露出汗湿的、根根直立的短发。
他甚至没顾上掸一掸肩甲上沾染的尘土,猛地一夹马腹,
那匹唤作“墨龙”的骏马便如离弦之箭,直冲我而来!“沅——沅——!”他放声大笑,
那笑声洪亮、张扬、带着穿透一切屏障的狂喜和不容置疑的占有欲,震得满树梨花簌簌飘落,
如同下了一场急雪。不等我反应过来,一只带着粗粝厚茧、覆着冰冷铁甲的大手,
已如鹰爪般探下!天旋地转!我惊呼一声,只觉腰间一紧,一股不容抗拒的巨力传来,
整个人瞬间腾空!下一瞬,
便落入了一个坚硬、滚烫、带着浓烈男性气息和战场硝烟味道的怀抱里。
冰冷的铁甲硌得生疼,却被他胸膛里那擂鼓般强劲有力的心跳熨帖着。“哈哈哈!沅沅!
你的将军回来了!”他收紧铁箍般的手臂,将我牢牢禁锢在身前,
低头用下巴上新冒出的、硬硬的胡茬蹭我的额发,笑声震得我耳膜嗡嗡作响。
他身上那股混合着汗味、血腥、皮革和风沙的浓烈气息,霸道地侵占了我所有的感官,
像一团燃烧的火焰,瞬间驱散了早春微寒的空气,也烧得我脸颊滚烫。“林啸北!
你这个野人!疯子!快放我下来!”我又羞又急,攥着小拳头用力捶打他冰冷坚硬的胸甲,
清脆的撞击声砰砰作响,“脏死了!全是土!我的新裙子!”“脏?”他非但不放,
反而笑得更加开怀恣意,那笑容在阳光下灿烂得晃眼,
带着少年将军特有的意气风发和张扬跋扈。他索性一手牢牢圈住我的腰,
另一只大手竟托住我的腿弯,猛地向上一举!“啊——!”我吓得尖叫出声,
下意识抱紧了他的脖子。视野陡然升高!整个后花园仿佛都在脚下旋转。
满树雪白的梨花在眼前飞舞,侯府熟悉的亭台楼阁变得渺小。他坚实的手臂是唯一的支撑点,
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将我稳稳地托举在他宽阔的肩头之上,如同托举一件稀世珍宝。
玄色的、边缘磨损的披风被风卷起,猎猎作响,像一面胜利的旗帜,
裹挟着西境凛冽的风沙气息,拂过我的脸颊和发梢。他仰着头看我,
那张被战火淬炼得棱角分明的脸上,笑容炽热而纯粹,
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如同骄阳般灼人的光芒,只映着我一人惊慌失措的身影。“怕什么!
有我在,天塌下来也砸不着你!”他朗声宣告,
声音里是百战归来的自信和面对心爱之人时才有的、近乎幼稚的得意,“看!你的将军,
是不是比走的时候更威风了?沅沅,想我没?”这份炽热、霸道、毫不掩饰的亲近和张扬,
是属于林啸北的标记,是我们青梅竹马十几年刻入骨髓的熟稔。
周围的下人早已惊得目瞪口呆,却无人敢上前置喙。在这个瞬间,
整个侯府后院仿佛都成了他凯旋的猎场,而我是他志在必得、迫不及待要炫耀的猎物。
心跳如鼓,脸颊滚烫,被他举高的眩晕感和那份独属于他的、蛮横的温暖包裹着,
我竟一时忘了斥责,忘了挣扎,只剩下被这巨大惊喜和羞窘冲击的茫然。
就在这喧嚣与炽热交织的顶点——一道清冷、幽寂,如同月光穿透寒潭的目光,
无声无息地落在了这片沸腾的角落。无人察觉。月洞门后,
连接着前院待客花厅的精致回廊下,一道颀长清瘦的身影不知已静立了多久。三皇子萧珩。
他一身素净的月白云纹锦袍,纤尘不染,与这后花园的喧嚣尘土格格不入。修长的手指间,
正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一枚羊脂白玉佩,玉质温润细腻,
在透过花叶的斑驳光线下流转着柔和的光泽。他的目光,平静地越过喧闹的人群,
落在了那个被玄甲将军高高托举在肩头、裙裾飞扬、满脸绯红惊惶的少女身上。
也落在了那个笑得肆意张扬、仿佛拥有全世界的年轻将军身上。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
依旧维持着一贯的、无懈可击的沉静与温雅。唇角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极淡的弧度,
像是在欣赏一出与己无关的闹剧。然而。就在林啸北朗声问出那句“沅沅,想我没?
”的瞬间。“咔。”一声极其细微、几不可闻的轻响。萧珩指间那枚温润无瑕的羊脂白玉佩,
莹白的表面,毫无征兆地,裂开了一道细如发丝、却清晰无比的裂纹。裂纹迅速蔓延,
像一张骤然收紧的蛛网,瞬间破坏了整块美玉的完美无瑕。他低垂着眼睑,
目光落在掌心那枚裂开的玉佩上,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
遮住了眸中所有的情绪。指腹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温柔,
摩挲过那道新鲜的裂痕。
喧嚣——林啸北张扬的笑声、我的惊叫、下人们的骚动——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隔绝开来。
只有指尖那细微的、玉质破裂的触感,真实而冰冷。他缓缓抬起眼,
再次望向那片被炽热与张扬充斥的角落。这一次,他深潭般的眸底,那片沉静的墨色深处,
掠过一丝极其隐晦、却足以冻结灵魂的寒意。那目光不再是旁观,
更像是在无声地丈量、评估,带着一种即将介入的、冰冷的预兆。玉佩的裂纹,
无声昭示着某种平衡的打破。当夜,为庆贺镇国将军林啸北西境大捷的宫宴,在麟德殿举行。
灯火辉煌,流光溢彩,丝竹管弦之声不绝于耳。美酒佳肴的香气混杂着脂粉香、熏香,
织成一片繁华的锦绣。我坐在女眷席中,心神不宁。
、举高的眩晕感、他身上浓烈的气息……还有那份独属于青梅竹马的、令人脸红心跳的熟稔,
依旧在心头萦绕不去。他换了崭新的麒麟补服,坐在武将勋贵之首,身姿挺拔如松,
正与周围同袍豪迈谈笑,顾盼间神采飞扬,引得不少贵女频频侧目。那目光,
偶尔穿过觥筹交错的人群,精准地落在我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和灼热,
像一团跳跃的火焰,烧得我不得不低头避开。殿内暖意融融,熏香馥郁,我却觉得有些气闷,
借口更衣,悄悄离席,走到殿外临水的回廊下透气。夜风带着水汽的微凉,
稍稍吹散了脸颊的燥热。刚扶着朱漆栏杆,深深吸了一口清冽的空气——“姜**。
”一个清冽、低沉,如同上好玉石相击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在身侧响起。那声音不高,
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瞬间刺破了夜的静谧,也惊得我心头猛地一跳。我倏然转身。
三皇子萧珩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地站在了离我几步之遥的回廊阴影里。
月白的锦袍在廊下宫灯的映照下,流淌着清冷的光泽,衬得他身姿愈发孤高清绝。
他手里端着一杯酒,并未看我,而是望着廊外波光粼粼的御池水面,
侧脸线条在光影下显得有些模糊。“殿下。”我慌忙屈膝行礼,心口莫名地有些发紧。
白日里月洞门后那惊鸿一瞥的沉静身影和碎裂的玉佩,毫无预兆地浮现在脑海。
他没有立刻让我起身,也没有回头。空气静默了一瞬,只有远处殿内的喧嚣隐隐传来。
就在我维持着行礼的姿势,指尖微微发凉时,他忽然动了。他端着酒杯,缓步向我走近。
步履无声,带着一种天生的矜贵与从容。夜风拂动他月白的袍角,
带来他身上独有的、清冽微苦的松雪气息,瞬间压过了周遭所有的熏香。
他在我面前极近处站定。近得我能看清他锦袍上银线勾勒的云纹暗绣,
近得能感受到他身上那股不同于林啸北炽热霸道的、沉静而极具压迫感的气息。他微微俯身,
清冽的气息混杂着淡淡的酒意,如同初冬的薄雾,猝不及防地拂过我敏感的耳廓。
我浑身一僵,几乎要惊跳起来。然后,我听见他用那玉石般清冽的嗓音,
以一种慢条斯理、带着玩味探究的语调,一字一句,清晰地送入我耳中,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针:“孤的猫儿……”他刻意顿了顿,尾音微微上扬,
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狎昵和冰冷的掌控欲。“……似乎被野狼叼了去?”轰!
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褪得干干净净!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天灵盖!猫儿?野狼?
他在说谁?说我?说……林啸北?!巨大的羞愤和一种被彻底冒犯的寒意席卷而来!
我猛地抬起头,带着惊惶和一丝被点燃的怒意,
直直地撞向他的眼睛——廊檐下宫灯的光晕落在他深潭般的眸子里,
那里清晰地映着跳跃的烛火光影,本该是温暖的色调,然而那双眼睛深处,
却是一片沉沉的、化不开的墨色。没有半分暖意。只有一片冰封的、深不见底的寒潭,
正无声地凝视着我,仿佛要将我连同方才那份因青梅竹马而起的悸动,一同冻结、吞噬。
麟德殿的夜宴笙歌未歇,御池回廊的夜风却刺骨。
萧珩那句“孤的猫儿……似乎被野狼叼了去?”如同淬毒的冰棱,狠狠扎进我耳中,
寒意瞬间冻结四肢百骸。我惊惶抬头,撞进他深潭般的眸子里——烛火跳跃的光影浮在表面,
底下却沉着万年不化的寒冰,无一丝暖意。血液冲上头顶又褪得干干净净,
巨大的羞愤和被冒犯的寒意让我指尖发抖。我猛地后退一步,脊背重重撞上冰冷的朱漆廊柱,
试图拉开这令人窒息的距离。“殿下慎言!”声音出口,带着我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却竭力维持着最后一点体面,“臣女…不懂殿下何意!”萧珩并未因我的后退而逼近。
他依旧立在原地,月白锦袍被廊下宫灯镀上一层清冷的光晕,愈发显得孤高难近。他垂眸,
看着手中那杯未曾饮过的御酒,杯沿倒映着远处殿内的煌煌灯火,
也映着他唇角那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不懂?”他轻声重复,像在咀嚼这两个字,
尾音拖得极缓,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残忍。他抬眼,目光再次落在我脸上,
那深潭般的眸子里终于有了一丝波动,是冰冷的审视,如同在掂量一件物品的价值。
“孤的沅沅,何时学会装傻了?”“殿下!”我心头狂跳,那狎昵的称呼如同烙铁烫在心上,
激得我几乎要跳起来,“臣女名讳姜沅!请殿下自重!”“自重?
”他像是听到了什么极有趣的笑话,唇角那点笑意终于真实了几分,却愈发寒凉。
“你落水时,我救你,你怎么不跟我说自重。”他心中更想问的是,‘林啸北抱你时,
你怎么不跟他说自重。’他向前踏出一步,仅一步,
那股清冽微苦的松雪气息便再次强势地笼罩下来,带着无形的威压。“在这宫闱之内,
孤想要什么,何须‘自重’?”他微微俯身,靠得更近,清冽的气息拂过我的额发,
声音压得极低,如同情人间的耳语,却字字如刀,剐在人心上:“孤只问你一句,
那只不知天高地厚的野狼……他的爪子,是不是碰了不该碰的东西?”他目光锐利如针,
直刺我白日里被林啸北铁甲勒过的腰际。我浑身剧震,脸色瞬间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