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什么的?”
“不会又是来借钱的吧。”
两名捕快高大威猛,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前的一行人。
朱元璋已经许久没有被人俯视过了,他眉头紧锁,正要呵斥,马秀英急忙拦下。
“我们是来看望刘满的,毕竟他刚刚……”
马秀英一脸担忧不似作假,两名捕快对视了一眼,放他们通行,其中一名捕快则紧紧跟在他们的身后。
朱元璋一进门,便被浓浓的药味熏退了半步,抬眼看去,他们心心念念的刘满正半蹲在床边,小心翼翼地将药汤喂入床上老妇的口中:“娘,慢点喝。”
脸上带着红晕,比起悲伤,更像是遇到了什么喜事。
听到声响时,他猛地回头,进来的几个人都是陌生面孔:“请问你们是?”
“我们是外乡来的,今日刚好看到了县衙判案,心中疑惑难解,想着过来问一问。”马秀英赶在朱元璋前开了口,生怕他再说错话。
“你们有什么要问的,我这边没有什么可以招待你们的东西。”
朱元璋问道:“我见你满面红光,明明弟弟被人当街打死,却丝毫不见悲伤难过之色,为何?”
听到朱元璋提起刘全,刘满脸色就变了。
“我为何要因为他悲伤难过?他死了我差点高兴得笑出声来!”
“刘全嗜赌成性,家里的地被他赌了出去,牛也被他偷摸着给买了,我爹活活被气死,我老娘现在下不来床,但我们连药都买不起,这一切都是因为他!”
“若不是县令大人心善,我连义庄的钱都付不起,我爹甚至不能好好地离开。”
“他死有余辜。”
刘满情绪大起大落,说完最后一句话,瘫坐在地上。
刘满的娘躺在床上,难过地喊着:“阿满阿满啊。”
这刘全,竟是如此不忠不孝之徒?
可他脾性一向倔,他认定苏牧必然是个极恶的贪官,刘满的回答并不能满足他。
“可刘全这般作为,自然可以将他交由官府,何至于放任他被赌坊的人当街活活打死。”朱元璋道。
刘满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重新回到床边给他娘喂药,他头也不回地说:“我爹是被气死的,不是被刘全杀的,刘全拿家产去赌,也没有犯法,官府如何管?”
“但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为何要放那赵五一条生路。那狗官分明是草菅人命,坑害百姓。”仿佛不得到他想要的说法,他绝不善罢甘休。
刘满叹了口气,无奈道:“我看你们几位气质不凡,定是哪里来的贵人,我只是一个乡野莽夫,在我看来,鹿邑县是极好的,县令大人也是极好的。”
极好的?
这苏牧给当地百姓灌了什么迷魂汤,人人都称赞他,明明做了恶事,却照旧信服着他。
见刘满不愿意在说这件事,朱元璋便换了个话题:“那你拿到的银钱,有被那县令给贪去吗?还有那两个捕快,有从你这里捞油水吗?”
“你个臭老头说什么呢?”跟在他们身后的年轻捕快一路听过来已经忍无可忍了,谁知这朱元璋竟还想污蔑他们跟受害人捞油水。
“什么,臭……”一行人不可置信地看着一无所知,满脸怒气的捕快。
眼看气氛变得不对,刘满连忙劝阻:“二位捕快都是好人,不仅一路护送,帮我把银钱存好,还带着我将家里的地和牛买了回来,过段时间我家里的屋子便能翻新了。”
此时门外出现响动,一名两鬓带有白霜的男子进门,手里抓着地契。
“刘满,恭喜。”
刘满接过那几张薄纸,却仿佛得到了全世界,激动得落了泪。
那名男子没有立即离开:“你最近得了这么多钱肯定会有很多人来找你借钱,你多加注意,别被骗了。”
“您放心,刚刚两位捕快大哥都帮我挡回去了。”
紧接着又有一瘦高留着山羊胡的男人进来了,眼尾上挑,处处透露着精明,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画纸递了过来。
“刘满,这是新房的设计图,你看看如何?”
“好好好,就这么办!”
朱元璋凑过去看,只见画纸上整个房屋的架构清晰可见,一眼看过去气势宏大,颇为大气。
不曾想,民间房屋的图纸也能如此精密。
“如果没问题就先把定金交了吧。”
刘满从怀里掏出事先准备好的十两银子,这一桩交易便成了。
朱元璋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莫不是咱想岔了。
但这些事情又如此矛盾。
为了解开心中的困惑,他即刻动身:“走,去县衙看看。”
一行人又浩浩荡荡地前往县衙。
但他们又被拦住了,这次是守门的衙役:“可是有案件?”
“不是,我们想找县令大人。”
闻言,那衙役上下打量了一番他们,以一种衡量商品的眼神:“有拜帖吗?”
“没有……”
随即衙役对着眼前几人手指摩擦了几下,朱标会意,从随身的荷包中掏出一粒豆子大的金珠,谁知那衙役竟一脸不屑:“这点诚意可见不了我们县令大人。”
“大胆!”朱元璋忍无可忍地怒吼出声,街道上的人群静止了一瞬,有不少人看了过来,马秀英和朱标连忙一左一右拉住了他。
“老爷,息怒息怒。”
朱标又从荷包里随手抓了十几颗塞入了衙役手中,衙役这才一脸勉强地进门禀报。
“这县衙真是欺人太甚!”
衙役刚刚进门,街上的人群发出一声声惊呼,马蹄声由远及近,一匹通身漆黑四蹄洁白的踢雪乌雅拉着奢华的马车停在了县衙门口。
“竟是踢雪乌雅!”
踢雪乌雅,马中之冠,竟出现在这小小的鹿邑县中。
随后车帘被侍从拉开,苏牧缓缓地从马车中下来。
“苏大人又去哪里逍遥了?”
“苏大人,新出炉的烤饼,要不要来一块!”
“苏大人……”
仿佛苏牧才处于世界的中心,一旁的朱元璋与之相比黯然失色。
等苏牧一一打完招呼后,这才往大门走去,守门的衙役立马迎了上来。
朱元璋见苏牧迎面走来,正要发威,谁知对方连个眼神都没给他,径直走入县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