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开的瞬间,温暖的光线和饭菜的香气一如既往地包裹了我。
但与之一起涌来的,还有一种近乎凝滞的安静。
太安静了。
往常这个时间,家里总会有些声音。
电视里播放的新闻。
姐姐们互相交谈的轻柔话语。
或者三姐五姐凑在一起看搞笑视频发出的笑声。
但今天,什么都没有。
客厅里,姐姐们似乎都在。
大姐苏雅坐在单人沙发上,手里拿着一本财经杂志,却没有翻动。
二姐苏静依旧捧着书,坐姿优雅。
三姐苏琳在修剪茶几上那盆绿萝的枝叶,动作慢条斯理。
四姐苏玥和五姐苏珂并排坐在长沙发上,手里拿着手机,屏幕却是暗的。
六姐苏瑶,还是靠在餐厅与客厅连接处的门框边,姿态和昨天傍晚如出一辙。
她们的目光,在我进门的这一刻,齐刷刷地落在我身上。
没有质问。
没有不满。
甚至脸上都还带着惯常的、温柔的浅笑。
可就是这种过分的平静和同步,形成了一种无形的压力网。
将我牢牢罩在门口。
“回来了?”
大姐率先开口,声音温和,听不出任何情绪。
她放下手中的杂志,站起身,朝我走来。
“嗯,回来了。”
我低声应着,弯腰换鞋,借此躲避那些看似温柔,实则锐利的视线。
“今天怎么比平时晚了快一个小时?”
大姐已经走到我面前,很自然地伸手,想要接过我肩上的书包。
她的动作一如既往的体贴。
我却下意识地、微不可查地侧了侧身,避开了她的手。
书包里,放着柳如烟送我的那支笔,还有我们一起在书店买的、她推荐的那本小说。
像是藏着见不得光的赃物。
我这个细微的躲避动作,让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瞬。
大姐伸出的手停在半空,脸上的笑容未变,眼神却几不可察地深了一些。
她若无其事地收回手,转而替我理了理其实并不凌乱的衣领。
指尖不经意擦过我的脖颈皮肤。
带着一丝凉意。
“学校有点事,耽搁了。”
我垂下眼睑,不敢看她的眼睛,声音有些发虚。
“是吗?”
接话的是二姐苏静。
她不知何时也放下了书,走了过来,站在大姐身侧。
声音轻柔得像羽毛拂过。
“我们小七,现在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了。”
她特意加重了“事情”两个字。
带着一种了然的、却又不说破的意味深长。
我的心脏猛地一缩。
她们知道了?
她们怎么知道的?
是猜的?
还是……看到了?
不可能,我们很小心。
“快去洗手吃饭吧,菜都要凉了。”
三姐苏琳放下小剪刀,笑着招呼,打破了这微妙的气氛。
“是啊是啊,小七肯定饿了。”
四姐苏玥和五姐苏珂也立刻附和起来,气氛瞬间又恢复了往常的热络。
仿佛刚才那短暂的凝滞和试探,只是我的错觉。
我几乎是如蒙大赦,快步走向洗手间。
关上门,背靠着冰凉的瓷砖,才敢大口喘气。
镜子里的少年,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眼神里带着慌乱。
太明显了。
我这样子,简直是把“心虚”两个字写在了脸上。
我用力拍了拍脸颊,用冷水冲了把脸,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不能慌。
苏涵,你不能慌。
只是晚回来一会儿而已。
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不断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然后深吸一口气,拉开了洗手间的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