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索米亚战区。空气里混杂着消毒水、血腥和泥土的味道。
这里是一家临时改建的战地医院,前身是一座废弃的教堂。彩色玻璃碎了一半,
神圣的壁画被炮火熏得漆黑。伤兵的**声此起彼伏,与护士们匆忙的脚步声交织在一起。
一片混乱中,有一个身影镇定自若。她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白大褂,
里面是简单的衬衫和长裤。一头乌黑的长发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齐耳的短发,
显得干净利落。她的动作很快,没有一丝多余。“镊子。”声音不高,
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旁边的护士立刻将一把止血钳递到她手中。她低着头,
专注地从一个年轻士兵的大腿里夹出一块弹片。弹片带着血肉,被扔进盘子里,
发出清脆的声响。她头也不抬。“生理盐水冲洗,准备缝合。”整个过程,
她的手没有一丝颤抖,眼神沉静得像一口深井。处理完这个伤员,她直起腰,
用手背擦了一下额头的汗,走向下一个。在这里,没人叫她傅夫人。他们叫她“苏医生”。
或者,
用那些被她从死亡线上拉回来的士兵们带着敬畏的称呼——“LeRossignol”。
夜莺。傅景深就站在这片混乱的入口处。他身上还穿着军事观察员的制服,风尘仆仆,
肩上落着未散尽的硝烟。从北地到欧洲,横跨万里。他终于找到了这里。
他看着那个在伤员中穿梭的身影,熟悉又陌生。是她。又不是她。他记忆里的苏晚凝,
穿着素雅的旗袍,眉眼间总带着一抹挥之不去的郁色,
像一株被强行移植到北地苦寒中的南方兰草,脆弱又倔强。可眼前的这个女人,
身上有一种蓬勃的生命力。那种力量,不是来自依附,而是从她自己身体里生长出来的。
她指挥着护士,处理着伤口,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却让周围的一切都井然有序。
她整个人都在发光。那是他从未见过的光芒,也是他亲手试图扑灭的光芒。傅景深喉咙发紧,
脚下像灌了铅,一步也挪不动。他不敢上前。这个念头让他自己都觉得可笑。他傅景深,
北地之王,手握十万雄兵,几曾有过“不敢”这两个字?可现在,他站在这里,
离她不过几十步的距离,却感觉隔着一个无法跨越的世界。
一个金发碧眼的法国伤兵躺在担架上,被人抬了过去。他看到了傅景深身边的翻译,
激动地抓住了翻译的胳膊,用法语大声说着什么。翻译听着,脸上露出惊讶和崇敬,
然后转向傅景深。“元帅,这位先生在说,是‘夜莺’救了他的命。”“他说,
炮弹在他身边爆炸,所有人都以为他死定了,肠子都流出来了。是‘夜莺’医生,
连续做了七个小时的手术,把他从上帝那里抢了回来。”“他说,她是上帝派来战场的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