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蜜一路跑出贫民窟,直到上了停在路边的自家轿车,才瘫软在后座,大口喘气。
司机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没敢多问,默默发动了车子。
她捂着还在狂跳的心脏,赫飙最后那个眼神,还有他擦过她耳垂的触感,反复在脑海里闪现。
不对劲。
赫飙看她的眼神,和原著里描述的他看女主角的,完全不一样。
那里面的东西,让她害怕。
她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不行,不能慌。
原情节里,赫飙是在一次英雄救美后对女主角产生好感的。
必须加快进度了!得尽快安排他们见面!
她深吸一口气,拿出手机,找到那个存好却一直没拨通的号码——女主角,苏晚晴工作的花店电话。
“喂,你好,我想订一束花……对,送到这个地址……收件人是,赫飙先生。”
挂了电话,禾蜜稍微松了口气。
送花,应该能表达善意了吧?接下来,就是制造机会让他们自然相遇。
她盘算着,却没注意到,后视镜里,一辆不起眼的黑色摩托车,始终不近不远地跟着她的车。
骑手戴着全覆式头盔,看不清脸,但那道冰冷的视线,仿佛穿透了镜片,牢牢锁定了她。
禾蜜回到家,泡了个热水澡,才感觉那股寒意被驱散了一些。
她打开社交软件,想看看苏晚晴有没有更新动态,却先刷到了共同好友转发的一条慈善晚宴的邀请函。
她眼睛一亮。
就是这个!
原著里,赫飙就是在这场晚宴上,因为一个意外,和苏晚晴有了第一次正式接触!
机会来了!
她立刻打电话给助理:“帮我弄一张明天晚上星耀慈善晚宴的邀请函,要两张……对,另一张,以我的名义送给一位叫赫飙的先生,地址我发你。”
安排好一切,禾蜜心情复杂地躺到床上。希望这次能顺利把赫飙推回原定的情节轨道,这样,她应该就能安全了吧?
夜色渐深。
贫民窟那间小屋里,赫飙看着手机上新收到的短信,来自一个陌生号码,内容是慈善晚宴的电子邀请函,落款是禾蜜。
他指尖摩挲着屏幕上的“禾蜜”两个字,眼神幽暗。
然后,他点开另一个对话框,里面是刚收到的照片——禾蜜的车停在一家高级画廊门口,她正和一个气质温润的年轻男人笑着道别,那个男人,就是林屿。
赫飙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扭曲的弧度。
晚宴?很好。
他倒要看看,他这只总想把他往外推的小金丝雀,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他拿起桌上那把用来防身的匕首,刀锋在昏暗的光线下反射出寒芒。
他用指尖轻轻抚过冰冷的刀刃,想象着那纤细脆弱的脚踝,被戴上特制的链子,锁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时,会是一副怎样美丽的景象。
一定会,非常合适。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那一丝来自她身上的、甜腻的香气。
星耀慈善晚宴的筹备消息像一张精心编织的网,在禾蜜的有意推动下,悄无声息地笼罩了赫飙和苏晚晴。
给赫飙的邀请函,禾蜜用了最正式的方式,通过助理转交,措辞礼貌而疏离,仿佛只是履行一个上流社会司空见惯的社交礼仪。而给苏晚晴的,则显得“偶然”许多。
她“恰巧”光顾了苏晚晴工作的花店,订了一大批用于晚宴会场布置的鲜花,在闲聊中“不经意”提及这场名流云集的盛会,并“热心”地表示可以带她进去见见世面,理由是“晚晴你的插花手艺这么好,应该多接触些高端场合寻找灵感”。
苏晚晴起初是惶恐推拒的,但禾蜜摆出那副豪门千金惯有的、不容置疑的亲昵姿态,半是撒娇半是强迫地将事情定了下来。
挂掉电话,禾蜜看着窗外车水马龙,心里那点因为欺骗而产生的微弱愧疚,很快被强烈的求生欲压了下去。她反复告诉自己:这是为了他们好,更是为了我自己能活下去。
晚宴当晚,禾宅衣帽间。
禾蜜站在巨大的落地镜前,由着两名造型师为她做最后打理。
一袭香槟色流光长裙,衬得她肌肤胜雪,妆容精致得无可挑剔,每一根发丝都透着昂贵的味道。
可她看着镜中的自己,却觉得像在看一个包装华美的祭品。
“**,车备好了。”管家在门外恭敬道。
禾蜜深吸一口气,拎起手包,踩着十公分的高跟鞋,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刃上。
她需要完美扮演好这个“热心红娘”的角色,不能露出丝毫破绽。
与此同时,城市另一端,那间破旧的筒子楼小屋。
赫飙站在唯一一块还算干净的空地上,面前摊开着一套熨烫平整的黑色西装。
布料算不上顶级,剪裁却异常合身,像是量体定制,与他平日那些地摊货截然不同。
这是昨天一个陌生男人送来的,附着一张没有署名的卡片,只打印着一行字:“晚宴着装。”
他甚至不用猜就知道是谁的手笔。
禾蜜。她总是这样,一边看似殷勤地为他打点一切,将他往那个光鲜亮丽却虚伪透顶的世界里推;一边,又像受惊的兔子,在他稍有靠近时便仓皇逃窜。
他慢条斯理地穿上衬衫,扣好纽扣,动作间牵扯到肋下尚未完全愈合的伤口,带来一阵隐痛。
那是前几天“处理”几个不开眼的杂碎时留下的。他眉峰都没动一下,套上西装外套,遮住了所有可能与这身行头格格不入的痕迹。
镜子很小,勉强照出他上半身。
镜中的少年(或许更该称为青年了)身形挺拔,宽肩窄腰,被合体的西装勾勒出利落的线条。
黑发随意抓了几下,额前碎发依旧遮住部分眉眼,却掩不住那双眼睛里沉淀的、与年龄不符的深沉和冷戾。
这身打扮让他看起来像是某个家道中落的贵族后裔,危险,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引人堕落的吸引力。
他扯了扯领口,有些不适应这种束缚。目光落在墙角阴影里,那里靠着一个帆布背包,拉链没完全拉上,露出里面一截冰冷的金属光泽——是特制的金属锁链,柔软,却异常坚固。
他嘴角勾起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
禾蜜,你准备好接受你亲手安排的“盛宴”了吗?
星耀酒店宴会厅,灯火辉煌,衣香鬓影。
禾蜜端着香槟,笑容得体地周旋于几位世交长辈之间,眼角余光却始终留意着入口处。当看到赫飙独自一人出现在那里时,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来了。
即使身处这样一群精心装扮的男男女女之中,赫飙也显得格格不入。
不是局促,而是一种……隔离感。
仿佛他周身自带一道无形的屏障,将浮华喧嚣隔绝在外。
他没什么表情,目光平静地扫过全场,最后,精准地定格在了禾蜜身上。
那一瞬间,禾蜜几乎要握不住酒杯。
他的眼神,比那天在贫民窟门口更加具有穿透力,像X光,要剥开她完美的伪装,看清内里战栗的灵魂。
她强迫自己扬起更灿烂的笑容,快步迎了上去。
“赫飙!你来了!”她声音轻快,带着恰到好处的惊喜,伸手想要自然地挽住他的臂弯,完成“引见”的第一步。
然而,她的指尖还未触及他的衣袖,赫飙却微微侧身,不着痕迹地避开了。
禾蜜的手僵在半空,笑容也凝固了一瞬。
“禾**。”赫飙开口,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谢谢你的邀请。”
疏离的称呼,礼貌的语气,却让禾蜜后背发凉。
她干笑两声,收回手:“别客气,这种场合多见识一下挺好的。哦对了,我给你介绍个人……”
她的话再次被打断。
“禾蜜姐!”一个温柔又带着点怯怯的声音响起。
禾蜜心头一松,救星来了!
她立刻转身,亲热地拉住刚到的苏晚晴的手。
苏晚晴穿着一件淡雅的藕粉色小礼服,略施粉黛,清纯得像一朵晨间带露的小花,与禾蜜的明艳夺目形成鲜明对比。
“晚晴,你可算来了!快,我给你介绍,这位是赫飙先生。”禾蜜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自然又热络,“赫飙,这是苏晚晴,我的朋友,花艺师,手艺特别棒!”
苏晚晴抬起头,对上赫飙的目光,脸颊微微泛红,小声打了个招呼:“赫先生,你好。”
赫飙的视线在苏晚晴脸上停留了不到一秒,便移开了,重新落回禾蜜身上,眸色深沉,看不出喜怒,只淡淡颔首:“苏**。”
气氛有些微妙的凝滞。
禾蜜心里急得冒火,这赫飙怎么回事?
面对苏晚晴这样我见犹怜的女主角,反应竟然这么平淡?跟书里写的不一样啊!
难道是场合不对?得给他们制造独处机会!
恰在此时,侍应生端着酒水走过。
禾蜜灵机一动,假装被路过的人撞了一下,惊呼一声,手中的香槟“不小心”泼了出去——目标是赫飙的西装外套!
弄脏了,他总得去处理一下吧?
苏晚晴这么善良,肯定会跟去帮忙表示关心!独处机会这不就来了!
然而,预想中酒液泼洒的画面并没有出现。
在她的手歪斜的瞬间,赫飙的手快如闪电地探出,不是去挡酒,而是稳稳地托住了她的手腕。
冰凉的指尖扣在她温热的脉搏上,力道不轻不重,却让她瞬间僵直。
酒杯晃了晃,几滴香槟溅出,落在赫飙的袖口,留下深色的印记,大部分酒液却安然留在杯中。
赫飙低头,看着近在咫尺的禾蜜,她脸上伪装出的惊慌还未褪去,真实的错愕又浮现出来。他靠得极近,温热的呼吸几乎拂过她的额发。
“小心点。”他声音压得很低,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带着一种莫名的磁性,敲打在禾蜜的心尖上,“禾大**总是这么……毛手毛脚。”
他的拇指,若有似无地,在她剧烈跳动的腕脉上,轻轻摩挲了一下。
像毒蛇的信子,舔舐过猎物最脆弱的部位。
禾蜜浑身汗毛倒竖,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天灵盖。她想抽回手,手腕却被他牢牢箍住,动弹不得。
“我……”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完整的声音。
一旁的苏晚晴看着这突兀亲密的姿态,有些无措地眨了眨眼。
赫飙终于松开了手,姿态从容地拿过她手中的酒杯,放到路过的侍应生托盘上。然后,他看向苏晚晴,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平淡:“苏**,失陪一下,我去处理一下袖口。”
说完,他甚至没再看禾蜜一眼,转身朝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禾蜜僵在原地,手腕上似乎还残留着他指尖冰凉的触感和那一下令人心悸的摩挲。
她看着赫飙离去的背影,挺拔,冷漠,却又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从容。
她原本的计划,在他面前,像个一戳即破的拙劣玩笑。
苏晚晴轻轻碰了碰她:“禾蜜姐,你没事吧?你脸色好白。”
禾蜜猛地回神,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没、没事……可能有点闷。晚晴,你自己先随便逛逛,我、我去下洗手间。”
她需要冷静一下。赫飙的反应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期。那种被看穿、被掌控的感觉,让她恐惧到了极点。
她几乎是逃也似的走向与赫飙相反方向的露台。
晚宴的喧嚣被玻璃门隔绝在身后,夜风带着凉意吹拂在脸上,禾蜜才感觉窒息的胸腔稍微顺畅了一些。
她扶着冰冷的栏杆,大口呼吸,试图平复狂跳的心脏。
突然,一件带着体温的西装外套,轻轻披在了她的肩上。
禾蜜浑身一颤,猛地回头。
赫飙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距离近得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气息,混合着一丝极淡的烟草味。
他里面只穿着白衬衫,领口微敞,露出线条流畅的锁骨。袖口上那块酒渍已经处理过,不那么明显了。
“外面风大,小心着凉。”他垂眸看着她,眼神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幽深。
禾蜜下意识地想挣脱那件外套,却被他按住了肩膀。
“为什么总是把我推给她?”赫飙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
禾蜜心脏骤缩,强装镇定:“我、我没有啊……晚晴是个好女孩,我只是觉得你们可以认识一下……”
“认识一下?”赫飙低笑一声,那笑声里没有温度,只有嘲讽,“然后呢?像你设计的那样,让我们‘意外’独处?培养感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