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边陲,风沙暂歇,只余下死寂与血腥气在干燥的空气里弥漫。
苏绛珠拖着几乎被掏空的身体,在戈壁滩上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行。嫁衣早已被刮得破烂不堪,沾染着暗红的血渍与沙土。额角的伤口结了痂,带来阵阵钝痛,肺腑间的灼痛感也因力量的过度使用而再次加剧。
但她不敢停下。
体内那缕微弱的仙草本源之力,如同风中残烛,急需休养恢复。而更迫在眉睫的是,她需要水,需要食物,需要一个暂时安全的容身之所。秃鹫部、沙匪,甚至大夏的边军,此刻都可能成为她的威胁。
视线开始模糊,阳光炙烤着沙砾,蒸腾起扭曲的热浪。就在她几乎要支撑不住,眼前阵阵发黑时,一座废弃的、半埋在沙丘下的土坯庙宇,出现在视野尽头。
是希望!
她用尽最后力气,踉跄着冲向那座破庙。庙门早已腐朽倒塌,殿内蛛网密布,残破的神像蒙着厚厚的沙尘,却提供了一个难得的、可以遮蔽毒辣日头的空间。
她刚靠着一面断墙滑坐下来,急促地喘息,试图调动微薄的本源之力缓解身体的极度不适,外面却传来了杂乱而急促的脚步声,以及粗野的呼喝!
“这边有个破庙!进去搜搜!刚跑掉的那小娘们,说不定就躲在这里面!”“妈的,抢到的货都丢了,抓住她也能卖几个钱!”
是之前溃散的部分沙匪!他们竟去而复返,循着踪迹找到了这里!
苏绛珠心头一紧,下意识握紧了袖中的木簪。可体内空空如也,方才操控植物绞杀护卫已耗尽了刚刚苏醒的力量,此刻连催生一株小草都难以做到。
难道刚出虎口,又入狼窝?
几名手持弯刀、面目凶狠的沙匪冲进了破庙,淫邪而贪婪的目光瞬间就锁定了蜷缩在墙角、无力反抗的苏绛珠。
“哈哈!果然在这里!虽然是个病秧子,但这张脸倒是标致!”
为首的沙匪狞笑着伸出脏污的手,抓向她的肩膀。
就在苏绛珠绝望闭眼,准备拼着神魂受损也要强行引动本源同归于尽之际——
“咻!咻!咻!”
数道凌厉的破空之声骤然响起!
紧接着是利刃入肉的闷响与沙匪凄厉的惨叫。
预想中的触碰并未落下,苏绛珠猛地睁眼,只见那几名沙匪已尽数倒地,每人咽喉处都插着一支精致的白羽短矢,一击毙命!
庙门口,逆着光,站着一行人。
为首一人,身姿挺拔,穿着一尘不染的月白色锦袍,外罩轻甲,面容温润俊雅,与这血腥污浊的破庙格格不入。他手中握着一张精巧的金丝楠木弓,弓弦犹自微颤。正是大夏太子——萧玦。
他收起弓,快步走上前,目光落在苏绛珠苍白脆弱却难掩清丽姿容的脸上时,闪过一丝清晰的惊艳与怜惜。他蹲下身,从袖中取出一方干净的、带着淡淡龙涎香气的雪白帕子,动作轻柔地递到她面前。
“姑娘,莫怕。”他的声音温和,如同春风拂过琴弦,“匪人已除,你安全了。”
那方帕子,象征着洁净、秩序与庇护,与苏绛珠此刻的狼狈形成鲜明对比。她看着他温煦的眼眸,那里面没有轻视,没有贪婪,只有纯粹的安抚与善意。紧绷的心弦微微一松,劫后余生的庆幸与虚弱感同时涌上,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指尖即将触碰到那方帕子……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及帕子的瞬间——
“轰!!!”
破庙那摇摇欲坠的残存门框,连同大半面墙壁,在一股狂暴无匹的力量下,轰然炸裂!碎石乱飞,烟尘弥漫!
一道玄黑色的身影,如同撕裂阳光的毁灭风暴,裹挟着漫天杀意,骤然降临!
烟尘稍散,露出萧煜那张俊美至极却阴沉如地狱修罗的脸。他玄甲染尘,猩红披风在身后狂舞,赤红的眼眸如同两点鬼火,瞬间就精准地锁定了蹲在地上的萧玦,以及……萧玦递出的帕子,和苏绛珠那即将触碰到帕子的指尖。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萧煜的目光,如同最冰冷的刀锋,先是在苏绛珠身上迅速扫过,确认她虽狼狈却无致命伤后,那滔天的怒火与一种被侵犯了绝对所有物的暴戾,尽数倾泻到了萧玦身上。
他动了。
一步踏出,脚下石板龟裂。龙渊剑并未完全出鞘,但那冰冷的剑鞘,已经带着万钧之力,精准而霸道地抵在了太子萧玦的咽喉之上!只要再进一分,便能轻易刺穿!
“他的手,”萧煜的声音沙哑得可怕,仿佛砂纸摩擦着朽木,每一个字都浸透着冰冷的杀意,“碰了你?”
这突如其来的剧变,让萧玦脸上的温润瞬间冻结,化为惊怒。他维持着蹲姿,感受着咽喉处剑鞘传来的冰冷与压迫,强自镇定:“陛下!此女乃是镇西侯府庶女,臣恰巧路过,出手相救……”
“朕问你,”萧煜根本不听他的解释,赤红的眼眸死死盯着他,重复道,声音更冷,杀意更浓,“他的手,碰了你哪里?”
苏绛珠也被这骇人的气势惊住,但她的目光,却被萧煜玄甲之下,因动作而微微晃出的半块玉佩吸引——那玉佩残缺,带着裂痕,却与她袖中木簪的材质、纹路,产生了某种玄之又玄的共鸣!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与酸楚,不受控制地涌上心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