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潮湿、腐臭。冰冷的污水没到腰际,刺骨的寒意如同无数根钢针,
穿透单薄的素雪缎衣裙,狠狠扎进骨髓。浓重的霉味混合着铁锈和某种腐烂生物的气息,
熏得人头脑发昏。水牢顶部只有几个拳头大小的透气孔,漏下几缕惨淡的天光,
勉强勾勒出这个不足方丈的、如同石棺般囚笼的轮廓。
手腕和脚踝被沉重的玄铁镣铐磨破了皮,渗出的血丝混在污浊的水里,
带来一阵阵钻心的刺痛。每一次呼吸,都像吸入冰冷的刀片,割得肺腑生疼。
我背靠着粗糙冰冷的石壁,闭着眼。身体在不可抑制地微微颤抖,是冷的,
也是前世剜骨旧伤在阴寒环境下的本能反应。但心,却如同被这污秽冰水淬炼过的寒铁,
冷硬,沉静,燃烧着永不熄灭的复仇之火。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个时辰,也许是几天。
时间在这暗无天日的地底失去了意义。沉重的铁门,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被缓缓推开。
一道刺目的光柱射了进来,晃得人睁不开眼。随即,
一个高大、沉默、浑身散发着浓重血腥味和死亡气息的身影,逆着光,一步步踏入污水中,
停在我面前几步远的地方。是萧彻。他仿佛刚从地狱血池里爬出来。明黄的龙袍早已不见,
只穿着一身玄色的常服,上面沾染着大片大片深褐色的、已经干涸发硬的血迹,
散发着令人作呕的铁锈味。他头发凌乱地散落着,几缕黏在汗湿的额角。
那张曾令无数人倾倒的俊美脸庞,此刻瘦削得颧骨高耸,眼窝深陷,布满了青黑的胡茬。
脸色是一种病态的苍白,衬得那双眼睛,红得如同滴血!那不再是帝王的威严,
而是一种被彻底摧毁后、仅凭一股暴戾怨毒支撑着的、行尸走肉般的疯狂。
他死死地盯着泡在污水中的我,眼神如同淬了剧毒的钩子,要将我的灵魂都撕扯出来,
碾碎成齑粉!水牢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污水缓慢流动的细微声响。他站在那里,
像一尊沉默的、充满毁灭气息的雕像。许久,他才极其缓慢地、沙哑地开口,
声音像是砂纸在摩擦生锈的铁器,每一个字都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她……葬入皇陵了。
”他顿了顿,似乎在极力压制着什么,胸膛剧烈起伏,声音陡然拔高,
充满了怨毒和不甘:“以……元后之礼!沈未晞!你满意了吗?!她生前没能坐上那个位置,
死后……朕给了她!朕给了她你能想象到的一切尊荣!她本该是朕的皇后!朕唯一的皇后!
”他嘶吼着,像是在说服自己,又像是在向我**。可那声音里的悲恸和绝望,
却浓得化不开。我缓缓抬起头,污水顺着散乱的发丝滑落。冰冷的水珠滴在脸上,
带来一丝微弱的清醒。迎视着他那双疯狂赤红的眼睛,我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
笑声在空旷阴森的水牢里回荡,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诡异。“元后之礼?皇陵?
”我止住笑,声音因为寒冷而微微发颤,语气却充满了刻骨的讥诮,“萧彻,你是在骗我,
还是在骗你自己?柳如烟她算什么东西?
一个靠着装病博取同情、靠着吸食他人骨血苟活的蛇蝎贱婢!她配吗?”“你住口!!
”萧彻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疯狗,猛地向前一步,污浊的水花溅起,他扬起手,
带着凌厉的掌风,狠狠朝我掴来!“啪——!”清脆响亮的耳光声在水牢里炸开!
巨大的力道打得我头猛地偏向一边,脸颊瞬间红肿起来,**辣地疼,
嘴里弥漫开一股浓郁的铁锈味。一缕鲜血顺着破裂的嘴角蜿蜒流下,滴落在污浊的水面,
晕开一小朵转瞬即逝的红花。我缓缓转回头,舌尖舔去嘴角的血迹,
动作带着一种妖异的平静。看着他那张因暴怒而扭曲的脸,我的眼神没有丝毫畏惧,
反而充满了冰冷的怜悯和嘲讽。“打得好。”我声音嘶哑,却清晰无比,“就像前世,
你赐我那杯鸩酒一样痛快。萧彻,你也就只有这点本事了。对着一个死人,
宣泄你那可怜又可悲的深情?”“你懂什么?!你懂什么?!
”萧彻被我眼中的怜悯彻底激怒,他双手猛地抓住我肩头的衣襟,力道之大,
几乎要将我的骨头捏碎!他疯狂地摇晃着我,污浊的水花四溅,
嘶吼声震得水牢顶部的灰尘簌簌落下,“朕与如烟的情意,岂是你这等毒妇能明白的?!
你嫉妒!你怨恨!所以你杀了她!你毁了她!!”冰冷的污水呛入鼻腔,
带来一阵窒息般的痛苦。我被他摇得头晕目眩,肩胛骨传来碎裂般的剧痛。但我的眼神,
始终冰冷地、洞穿一切地直视着他癫狂的瞳孔。“情意?”我被他摇晃着,
却从喉咙里挤出破碎的冷笑,“好一个情意!用我的膝盖骨换来的情意?
用我三年人不人鬼不鬼的煎熬换来的情意?用我沈家满门凋零换来的情意?萧彻,
你的情意……**廉价!**……恶心!”“闭嘴!闭嘴!朕让你闭嘴!!
”萧彻被我戳中痛处,彻底失控!他猛地松开抓住我衣襟的手,转而狠狠掐住了我的脖子!
冰冷的手指如同铁钳,瞬间收紧!窒息!剧痛!眼前阵阵发黑!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然而,
就在意识即将被黑暗吞噬的刹那,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比死亡更强烈的恨意,
如同火山般轰然爆发!前世被鸩杀的痛苦,剜骨的绝望,
青黛惨死的画面……所有的一切汇聚成一股狂暴的力量!“呃——!
”我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猛地抬起被铁链束缚的双手,狠狠抓向萧彻的脸!指甲划过皮肉,
留下几道深深的血痕!萧彻吃痛,本能地松开了手!“咳!咳咳咳……”我跌回污水中,
剧烈地呛咳起来,大口呼吸着带着腐臭的空气,胸腔**辣地疼。萧彻捂着脸颊的伤口,
鲜血从指缝中渗出。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我,看着这个在如此绝境下依旧敢反抗他的女人,
眼中的疯狂似乎被这疼痛和反抗短暂地刺穿了一丝缝隙,
露出了底下深藏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恐惧和……一种更加荒芜的茫然。
水牢里只剩下我撕心裂肺的呛咳声和他粗重压抑的喘息。良久,当呛咳声渐渐平息,
萧彻死死盯着我,那双赤红的眼眸深处,翻涌起一种极其复杂、极其扭曲的情绪。
愤怒、怨毒、杀意……还有一丝被逼到绝境的、孤注一掷的……哀求?他猛地向前一步,
污水哗啦作响。他俯下身,那张沾着血污、如同恶鬼的脸庞逼近我,声音嘶哑低沉,
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诡异的平静:“沈未晞……你恨朕,是不是?
”“你恨朕剜了你的骨……恨朕负了你……恨朕宠着如烟……”他伸出手,
冰冷的手指颤抖着,带着一种近乎病态的执拗,想要触碰我红肿破裂的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