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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老公,顾明宇,昨晚有些反常。他主动揽下了洗碗的活,甚至,还破天荒地问我,
新接的那个滨海项目是不是很棘手?要知道,自从他当上设计总监,
而我还是他手下一个普通设计师时,他就很少过问我的工作了。除非,是马上要交方案了,
他会来催图。那一刻,我几乎有些恍惚。空气里飘着他刚洗完澡的清冽沐浴露香,
混着厨房淡淡的油烟味。竟然有了一丝久违的、属于家的温馨。我以为,
我们冷若冰霜的婚姻,终于要透进一缕阳光了。毕竟,那份签好字的离婚协议,
还静静躺在我床头柜的上锁抽屉里,像一颗定时炸弹。他说,等忙完这阵就去办手续。
如今他这般示好,是不是……回心转意了?我甚至开始悄悄盘算,五一的小长假,
或许可以计划一次短途旅行,修复一下我们岌岌可危的关系。这个念头像野草一样疯长起来。
直到第二天清晨,我无意间听到他几个哥们儿在视频电话里跟他开玩笑。声音不大,
但别墅的隔音再好,也挡不住刻意的扬声。“明宇,搞定那新来的小实习生陈晓晓没有?
小姑娘水灵得很啊!”“是啊,你小子最近是不是特别勤奋?天天‘加班’到深夜,
我看是‘状态不错’,搞定小姑娘不在话下吧?”然后,
是顾明宇那略带沙哑的、我曾一度沉迷的笑声:“瞎说什么呢,我在跟晓晓探讨设计方案,
年轻人有冲劲,多带带。”“探讨方案需要买九十九朵玫瑰?需要烛光晚餐?明宇,
不老实哦!”“别拍视频发群里啊,我家那位知道了要闹的。”顾明宇压低了声音,
带着一丝戏谑。众人又是一阵哄笑。我端着水杯的手,微微颤抖。
水洒了几滴在纯棉的睡裙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冰凉刺骨。
昨晚那些自欺欺人的温馨幻想,瞬间碎成了最锋利的玻璃碴,狠狠扎进心里。有些真相,
比刀子还快,让你来不及呼痛,就已经血流不止。原定的五一出游计划,自然泡了汤。
顾明宇提前两天就告诉我,他要去邻市跟一个重要项目,客户盯得紧,假期也得加班。
语气诚恳,理由充分。我平静地点点头,说:“好,工作要紧。”内心毫无波澜,
甚至有点想笑。我们之间,何时只剩下这种虚伪的客套了?连敷衍,
都显得如此熟练且漫不经心。五一当天,阳光好得有些刺眼。我百无聊赖地刷着朋友圈,
一条视频突然跳了出来。是陈晓晓发的。这个刚入职不到一年的小实习生,
顶着名牌大学毕业生的光环,一来就被顾明宇破格收到自己团队,平日里也是照顾有加。
视频里,本该在邻市“跟进重要项目”的顾明宇,穿着沾满泥点的工装裤,
正笨拙地抹着水泥,砌一面歪歪扭扭的砖墙。背景,是一处典型的乡下小院。
他平日里连瓶盖都拧不开,自诩艺术家,十指不沾阳春水。此刻却灰头土脸,
汗水浸湿了额发,样子颇为狼狈,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投入。
陈晓晓清脆的声音在画外音里响起:“有个建筑师老公就是好,家里盖房子都不用请工人啦!
明宇哥最棒!”配文是:“劳动最光荣,谢谢明宇哥帮我家修院墙,给你点一百个赞!
”后面跟了一串爱心和亲吻的表情。定位,
赫然是离本市两百公里外的一个偏远小县城——陈晓晓的老家。我盯着那面墙,
再看看顾明宇那副模样,只觉得胸口堵得慌。讽刺吗?太讽刺了。我们结婚五年,
工作室从无到有,从小作坊发展到业内小有名气。当年,为了他的事业,
我掏空了我所有的积蓄,甚至抵押了我婚前那套小公寓。那时,他说:“晚晚,
等公司稳定了,我一定让你过上最好的日子,再也不用这么辛苦。”现在公司是稳定了,
他成了炙手可热的顾总监,我呢?我依旧是那个默默画图的设计师,
而他口中的“最好的日子”,似乎给了别人。我冷笑一声,在那条朋友圈下点了个赞,
然后评论了四个字:“专业水准。”手指按下发送键的瞬间,我知道,有些事,
再也回不去了。平静的湖面一旦投下巨石,便再难恢复宁静。覆水难收,破镜难圆。
工作室的微信群,几乎是立刻就炸了。截图。转发。各种揣测和议论。“我去!
苏设计师这是正面开撕了?”“顾总监这次玩脱了吧?”“啧啧,修罗场啊!
”“苏晚平时看着挺温和的,没想到这么刚!”顾明宇的电话几乎是秒速打了过来。
我看着屏幕上跳动的“老公”二字,觉得无比刺眼。划开接听,
他冰冷夹杂着怒气的声音劈头盖脸砸来:“苏晚!你什么意思?
发那种评论让晓晓在公司怎么做人?”听听,他先考虑的,永远是陈晓晓。我语气平静,
甚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倦怠:“我只是夸你砌墙砌得好,难道不是专业水准吗?
顾总监亲自下场干体力活,难道不值得表扬?”“她老家院墙塌了,我帮她一把怎么了?
一点小事而已!苏晚,你能不能别这么小心眼?你这种从小被父母捧在手心长大的,
根本不懂别人的生活有多艰辛!”又来了。每次他理亏,就开始用这种道德绑架来PUA我。
仿佛他帮助别人就是天经地义,而我的任何不满,都是“不懂事、娇气、小心眼。
“那你去帮吧。”我淡淡地说,“下次五一,我一定不打扰你的助人为乐。
”他似乎被我这平静的态度噎了一下,语气缓和了些,
但依旧带着命令的口吻:“赶紧把评论删了,下次假期,我一定好好陪你出去玩。”下次?
呵。还会有下次吗?我们之间,信任的基石早已崩塌,再华丽的承诺,也只是空中楼阁。
“不必了。”我轻轻吐出三个字,然后,在他错愕的“你说什么”中,第一次,
主动挂断了他的电话。不用想也知道,顾明宇那边肯定是暴跳如雷。果然,
手机立刻又嗡嗡作响起来,锲而不舍。我直接按了静音,然后将他的号码拖进了黑名单。
世界终于清静了。也好,五一假期结束,离婚冷静期也刚好过去。“苏**,
您预订的双人下午茶套餐已经准备好了,需要现在上吗?还是等人?”餐厅侍应生礼貌地问。
我抬头,看了眼对面空荡荡的座位。那里,本该坐着顾明宇。讽刺的是,这家餐厅,
还是当年他向我求婚的地方。那时他说:“晚晚,这家店的提拉米苏有‘带我走’的含义,
你愿意跟我走吗?”如今想来,不过是命运开的一个拙劣玩笑。“他不会来了。
”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寡淡的笑,“都上吧,我一个人也能吃完。
”侍应生眼中闪过一丝同情,很快掩饰过去,转身去准备了。我低下头,
微信群里又弹出一条新消息。是陈晓晓,艾特了所有人:“各位同事,
今天发的朋友圈可能不太妥当,引起了一些误会,实在抱歉。
顾总监只是看我一个女孩子家不容易,帮了点小忙,请大家不要多想。”这哪里是道歉,
分明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字里行间透着一股绿茶味的炫耀。果然,顾明宇紧接着发言,
护犊心切:“晓晓你道什么歉?你不过是记录一下生活,分享一下喜悦。
有些人自己心思不正,才会胡乱猜测。清者自清。”一唱一和,真是天作之合。
工作室的设计总监亲自下场表态,风向立刻变了。潜水的同事们纷纷冒泡:“是啊是啊,
晓晓就是太单纯了,我们都懂!”“顾总一向热心肠,带新人也尽心尽力,不像某些人,
只会背后嚼舌根。”“对啊,能让顾总亲自帮忙,说明晓晓人缘好,能力也受认可!
”“哈哈,群里估计就那么一两个小心眼的人,大家都心知肚明!”字字句句,
如针尖般扎在我心上。我这个名义上的老板娘,他曾经并肩作战的伙伴,
如今在他和他那帮“亲信”眼里,竟成了小心眼的妒妇。连我一手带出来的徒弟小雅,
也怯生生地在群里附和了几句,捧了陈晓晓的场。可以理解。
顾明宇如今是工作室实际的掌舵人,掌握着项目分配和人事大权。而陈晓晓,
是他眼下的新宠。至于我这个投入了全部身家和青春的创始人之一,在他们眼中,
大概早就成了依附顾明宇的摆设,或者说,是吃“软饭”的那个。只是,这饭,
是我自己挣来的。“世事如书,我偏爱你这一句,愿做个逗号,待在你脚边。
”我曾以为我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个逗号,可以一直停留。现在看来,
我不过是他人生章节里,一个微不足道的句点,甚至是一个可以随意涂抹的错字。
我熄灭手机屏幕,将它扔到一旁。眼不见为净。五一假期,我本该好好犒劳自己。谁知,
刚切下一块精致的马卡龙,徒弟小雅的语音通话就打了进来,
语气焦急中带着一丝不耐:“苏姐,苏姐!你之前负责的那个‘星河湾’三期概念稿呢?
怎么还没给我?”我微微蹙眉。为了能和顾明宇愉快地度过这个五一,
放假前我几乎是连轴转,熬了好几个通宵,把自己手头上的所有工作都清零了。
包括催了好几次的小雅那个项目的初稿。不可能还有遗漏。“哪个稿子?”我问。
小雅的声音更急了:“就是滨海新城那个生态住宅区的项目啊!就是陈晓晓之前说想试试,
顾总监特批给她的那个大单!”我眉头皱得更紧:“滨海新城?
那个不是顾明宇直接交给陈晓晓负责了吗?”这个项目标的额不小,设计要求也高,
原本以陈晓晓一个实习生的资历,根本不可能接触到。但她眼馋这个项目的提成丰厚,
直接跟顾明宇提了。偏偏顾明宇对她有求必应,力排众议,
真的把这么重要的担子压在了一个新人身上。当时我还提醒过他,这样不合规矩,风险也大。
他只说:“年轻人需要机会成长,我相信晓晓的能力。再说,不是还有我盯着吗?
”如今看来,是“盯”到人家老家砌墙去了。小雅在那边跺脚:“是啊!可是,
可是晓晓她老家不是有急事回去了嘛!她说她走得匆忙,资料没带全,电脑也坏了,
没办法画图。顾总监就说,让苏姐你先帮忙把概念稿赶出来!甲方那边催得急,下周就要!
”我差点气笑了。真是好一出夫唱妇随,哦不,是上司体恤下属的感人戏码。
他带着心上人回乡下献殷勤、盖房子,体验生活艰辛,却让被他戴了绿帽子的我,
在这里替他们收拾烂摊子,累死累活地赶图?“顾明宇什么时候说的?我怎么不知道?
”我声音冷了下来,“而且,我现在人在外面,度假呢。没带电脑,画不了。甲方催,
你直接找顾总监吧,他是项目总负责人。”说完,不等小雅再说什么,我直接挂断了电话,
顺手关机。凭什么?我苏晚是傻,但不代表没有底线。这些年,为了这个家,
为了这个工作室,我付出的还不够多吗?一味地忍让和退步,换来的不是体谅和珍惜,
而是得寸进尺的轻贱。莎士比亚说:“爱所有人,信任少数人,不负任何人。
”我努力想做到不负任何人,结果却是我自己被辜负得最彻底。
我面无表情地将那块小巧的马卡龙塞进嘴里,甜得发腻,腻得我有些反胃。没想到,
五分钟后,餐厅经理拿着餐厅的座机,步履匆匆地向我走来:“苏**,打扰一下,
是您先生的电话,他说有非常紧急的事情找您。”顾明宇。真是阴魂不散。我深吸一口气,
努力平复翻涌的情绪,接过那冰凉的话筒贴在耳边。“苏晚!”顾明宇的声音透过电流传来,
冷得像腊月的寒风,“我是不是太纵容你了?给你脸了是吧?”“顾总监这是何意?
”我拿起小银叉,慢条斯理地切割着盘中的歌剧院蛋糕,语气同样冰冷,“特意打电话过来,
就是为了兴师问罪?”“我承认,五一爽约是我不对。但这并不代表你可以无法无天,
蹬鼻子上脸!”他似乎在极力压抑着怒火,“限你,立刻,马上,
把我的手机号从黑名单里放出来!不然,这日子别想好好过了!”“哦?”我的手,
慢慢收紧,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日子?我们之间,还有日子可言吗?
”以前怎么没发现,顾明宇的嗓音可以如此尖酸刻薄,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
精准地扎向我最痛的地方。刚准备反唇相讥,电话那头,隐隐约约传来陈晓晓娇滴滴的声音,
似乎是在叫顾明宇进屋吃饭。“明宇哥,饭菜都凉了,快进来吃吧,
阿姨今天做了你最爱吃的红烧鱼呢!”我几乎能想象出那边温馨热闹的场景。农家小院,
炊烟袅袅,一家人其乐融融。而我,像个不合时宜的小丑,独自坐在这空旷华丽的餐厅里,
品尝着早已变了味的“甜蜜”。我低低地笑了出来,
笑声里带着一丝自嘲和悲凉:“顾总监真是体恤下属啊。
都跟人家回老家拜见‘岳父岳母’了,
还不忘百忙之中抽空打电话来训斥我这个‘不懂事’的前妻。你就不怕,
人家误会我们余情未了吗?”“哦,也对。”我顿了顿,补上一刀,“整个工作室,不,
或许整个世界,大概也只有我苏晚,才是那个会‘误会’的、不识大体的‘小心眼’吧。
”顾明宇被我堵得一时语塞,随即恼羞成怒地低吼:“陈晓晓她家庭条件不好,
父母身体也不好,我身为她的直属上司,关心一下,帮她解决点实际困难,有什么错?苏晚,
你能不能不要总是把人想得那么龌龊?”电话那头,脚步声渐近,
陈晓晓的声音变得清晰起来,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关切和委屈:“明宇哥,是谁的电话呀?
是不是……苏姐姐误会什么了?都怪我,
不该让你帮忙的……”我听着顾明宇的声音瞬间拉远,语气也软了下来,
带着不易察觉的温柔:“没事,我交代一下工作上的事。你先进去吃饭,别等我,
我马上就来。”下一秒,他再次凑近话筒,声音骤然变冷,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苏晚,
滨海新城那个项目,甲方下了死命令,五号之前必须出概念稿。要是五号交不了,
你知道后果。你自己掂量着办!”电话“啪”的一声,被他粗暴地挂断了。
听着话筒里传来的“嘟嘟”忙音,我突然发现,我错得有多离谱。我竟然还妄想用一次旅行,
去修补一段早已千疮百孔、摇摇欲坠的婚姻。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早在顾明宇把那份签好他名字的离婚协议书,
像扔垃圾一样甩在我面前的那一刻;早在他在工作室里公然维护陈晓晓,
默许那些流言蜚语中伤我的那一刻;甚至更早,在他开始对我彻夜不归,
用“加班”、“应酬”作为搪塞的借口那一刻……我就该彻底清醒的。“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对不对?”这句话,像电影里的台词,此刻却无比清晰地在我脑海中回荡。是的,
我们再也回不去了。我起身,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叫来侍应生结账。
回到空荡荡的酒店房间,我将手机开机。消息如同潮水般疯涌而出,几乎全是关于工作的。
无数人艾特我,微信群、**群、钉钉群,各种文件和催促像雪片一样飞来。无一例外,
都是要求我尽快给出“滨海新城”项目的初步设计方案和相关说明。看来,是真的十万火急。
顾明宇是真的把所有压力都甩给了我。可是,三天后,我们的离婚冷静期就结束了。
这副烂摊子,与我何干?我看都懒得细看,直接退出了所有工作群,
然后用备忘录写了一份极其简短的辞职报告。点开工作室人事主管小王的头像,
将辞职报告的截图发了过去。说:“王姐,这是我的辞职报告,请按流程办理,谢谢。
”小王显然非常惊讶,秒回了一个震惊的表情包,然后打字道:“苏姐?
您……您这是……认真的?这,我做不了主啊,我得问问顾总监……”我早有准备,
等着顾明宇的电话再次打来,等着他新一轮的咆哮或者假惺惺的挽留。然而,
出乎我意料的是,不到半分钟,小王回复了。只有简洁的四个字。“顾总说,行。”呵。
顾明宇,比我想象的,还要绝情。也好。也好。我长长地吁出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没有了工作室那些糟心的人和事,整个人都瞬间轻快了起来。接下来的三天,
我彻底放空自己。在酒店订了顶楼的SPA,在异乡的街头漫无目的地闲逛,
吃遍了当地的特色小吃,甚至还去了一趟游乐园,坐了回旋木马,像个孩子一样开怀大笑。
仿佛要把这些年积攒的压抑和委屈,统统宣泄出去。假期结束,
我没有直接回那个我和顾明宇共同的“家”,而是订了最早一班的机票,
飞回了我阔别已久的——我真正的家。如我所料,顾明宇不在。
那套倾注了我无数心血装修设计的复式公寓,此刻冷清得像个样板间。
所有的物品都摆放得一丝不苟,却唯独缺少了生活的气息和温度。说来可笑,这套房子,
比我前几天住的星级酒店,更像酒店。这不是我们结婚时买的婚房。我当时全款购置,
写了我们两人名字的那套温馨小窝,早就在工作室资金最困难的时候,被我含泪卖掉,
用来给顾明宇的公司填窟窿了。他说:“晚晚,委屈你了。等将来我们赚了大钱,
我给你买个更大的庄园。”这套顶账房,是两年前工作室接了一个别墅区的设计项目,
甲方资金链断裂,无奈之下拿来抵设计费的。因为地段和面积都还不错,
顾明宇便做主留了下来,房产证上,依旧是他的名字。他说算是给工作室的固定资产。
我偶尔加班晚了会回来住,但他似乎更喜欢“住在公司”,或者说,
住在某个能让他“灵感迸发”的地方。这一年来,他带着陈晓晓,
打着“拓展业务、拜访客户”的旗号,几乎飞遍了全国各地。
看陈晓晓朋友圈那些定位和美食美景,与其说是商务考察,不如说是公费旅游,
顺便增进“师徒情谊”。甩甩头,不再去想那些令人心烦的过往。
我熟练地从抽屉里找出中介的名片,拨通了电话,将这套公寓挂到了租售平台上。
这个小区的地段和户型一直很抢手,中介打包票说,一个星期之内绝对能出手,
而且价格不会低。价格高低,于我而言,已经无所谓了。
我只是不想再留着任何与顾明宇有关的东西,那些东西像一根根刺,
提醒着我曾经的愚蠢和狼狈。“当你凝视深渊时,深渊也在凝视你。
”我不想再被那段失败的婚姻所吞噬。第二天一早,阳光透过百叶窗,
在浅色的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我去了一趟工作室,收拾我为数不多的私人物品。
刚踏进那扇熟悉的玻璃门,便感受到了无数道意味不明的目光,或探究,或同情,
或幸灾乐祸。同事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压低声音窃窃私语,眼神却时不时瞟向我。
我要离职的事情,看来已经人尽皆知了。也对,
顾明宇恐怕巴不得早点把我这个“眼中钉”彻底清除干净。我视若无睹,径直走向人事部,
办完了最后的离职手续。流程简单得超乎想象,似乎他们也急于甩掉我这个“包袱”。然后,
我回到自己那个小小的工位。桌上,还摆着一个相框。照片里,是我和顾明宇的合影。
那是工作室刚成立不久,我们接下第一个大项目,通宵画图三天三夜后,
在清晨第一缕阳光下,顶着浓重黑眼圈拍下的。照片上的我们,
笑容疲惫却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和对未来的憧憬。两双眼睛都熬得通红,
黑眼圈浓得像是故意画上去的熊猫妆。没办法,那时候工作室草创,能挑大梁画图的,
就我和他两个人。我们俩就像上了发条的陀螺,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睁眼是图纸,
闭眼是模型。生怕一点点疏忽,就辜负了客户的信任,砸了自己的招牌。那时候,那么难,
那么苦。可只要一想到身边有他,心里就觉得踏实,觉得一切都值得。
“时间是一只藏在黑暗中的温柔的手,在你一出神一恍惚之间,物走星移。”木心这句话,
此刻读来,别有一番滋味。思绪回笼。我拿起那个相框,犹豫了一下,
最终还是随手将它扔进了办公桌下的垃圾桶。过去种种,譬如昨日死。抱着一个小小的纸箱,
里面装着我几年的青春和回忆,我准备离开。刚走到门口,身后传来一个略带紧张,
又透着几分得意和假惺惺关切的声音:“苏……苏姐,
那个滨海新城的项目图……你画好了吗?”我转过头。是陈晓晓。那张年轻姣好,
总是带着几分无辜和楚楚可怜表情的脸,此刻映入我的眼帘。她看见我怀里抱着的纸箱,
故作惊讶地捂住了嘴:“啊……苏姐,你……你真的要离职了吗?”明知故问。何必呢?
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没什么温度的笑:“是啊。你眼睛是装饰品吗?看不见?
”陈晓晓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一丝难堪和委屈浮现在她眼底。她似乎没想到我会如此直接,
如此不留情面。她很快调整过来,又开始不死心地追问图纸的事情。我真的觉得很奇怪。
我都已经办完离职手续了,一个前员工,还有什么义务替你们赶工?
“可是……可是顾总监之前说,让你在五号之前一定要出图的……”她咬着下唇,
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试图用顾明宇来压我。“那你,去找他要图吧。
”我淡淡地回了一句,声音里不带任何情绪,“我这里,没有。”抱着纸箱,我转身就走。
陈晓晓却像块甩不掉的牛皮糖,快步跑上来,张开双臂拦在我面前。“苏姐,你不能走!
这个项目真的很重要!顾总监他……他……”我绕开她,继续往外走。
她却突然“哎呀”一声,像是脚下绊蒜,整个人夸张地朝我倒了过来,
随即软绵绵地摔倒在地。“啊——好痛!”她抱着脚踝,眼泪汪汪地看着我,
活像一朵被暴风雨摧残的小白花。“晓晓!晓晓!你没事吧?
”一道焦急的身影从总监办公室里冲了出来。是顾明宇。他一个箭步冲到陈晓晓身边,
小心翼翼地将她扶起来,紧张地上下打量,发现她只是脚踝处有些微红,并无大碍后,
才松了一口气。然后,他抬起头,眼神冰冷,怒火中烧地瞪着我:“苏晚!
有话不能好好说吗?你推晓晓做什么?还不快给她道歉!”他甚至不问青红皂白,
就直接给我定了罪。陈晓晓立刻白着脸,楚楚可怜地拉着顾明宇的衣袖,
替我“辩解”:“明宇哥,你别怪苏姐姐,是我自己不小心,太着急滨海新城的项目了,
不关苏姐姐的事,她……她只是不小心碰了我一下……”她这番话,看似在开脱,
实则句句都在坐实是我推了她,还顺便提醒了顾明宇项目的事。好一朵盛世白莲。果然,
顾明宇一听“滨海新城”,立刻想起了今天是几号,眉头瞬间竖了起来,
眼神更加锐利:“苏晚,要不是晓晓提醒,我还真差点忘了!让你画的图呢!
怎么还没交上来?今天已经是六号了!”“我都离职了,还画什么图?”我冷冷地反问。
他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离职?苏晚,你又在耍什么大**脾气?画不出图,
就拿离职来威胁我是吧?”这话听得我简直想发笑。明明是他自己干脆利落地批了我的离职,
现在倒反过来成了我在威胁他?他这颠倒黑白、倒打一耙的本事,真是日益精进。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已经怒气冲冲地大步走到我面前,眼神凶狠,像一头被激怒的狮子。
“砰——”的一声。他一掌挥出,狠狠拍在我怀里的纸箱上。纸箱应声落地,
里面的东西散落一地。几本专业书籍,几支用了多年的绘图笔,
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小物件……以及,那个刚刚被我扔进垃圾桶,却不知何时又被谁捡出来,
悄悄塞进我箱子里的,我和他的合影相框。相框的玻璃碎了,裂痕像蛛网一样,
从我们曾经紧靠的笑脸上蔓延开来。“工作室的文件都是商业机密!
谁允许你私自带出工作室的?”他指着地上的狼藉,厉声质问,双眼几乎要喷出火来,
仿佛我不是他的前妻,而是窃取公司机密的商业间谍。“你要走,现在就可以滚!
但这些东西,必须经过严格检查,确定没有带走任何属于工作室的资料,才能让你拿走!
”旁边,工作室的同事们不知何时都围了过来,探头探脑,像在观看一场精彩的闹剧。
各种目光,同情的,嘲讽的,幸灾乐祸的,鄙夷的……交织在一起,像一张无形的网,
将我紧紧裹挟。脸上**辣地发烫,像被人当众狠狠扇了一记耳光。拳头,在身侧紧紧攥起,
指甲深深陷进掌心,传来阵阵刺痛。这一刻,我真的很想,很想抡起拳头,
狠狠地砸在他那张曾经让我爱得死去活来,如今却只剩下虚伪和凉薄的脸上。我闭了闭眼,
深吸一口气,在心底默念着:“莫生气,莫生气,
人生就像一场戏……”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不值得。为了这种**,脏了自己的手,
不值得。“东西,我不要了。”我睁开眼,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你看着处理吧,
全扔了也行。告辞。”撂下这句话,我不再看他一眼,也不再理会周围那些看热闹的目光,
转身就走。快要走出工作室大门时,身后隐约传来一阵压抑不住的偷笑声,
以及一个男人阴阳怪气的调侃:“哈哈哈,这下玩脱了吧?
还真以为自己对工作室有多重要呢?被顾总监当众扫地出门,傻眼了吧!活该!
”是那个平时最喜欢在背后议论我,说**着顾明宇的关系才在工作室立足的男同事,
好像叫什么……王强。我的脚步猛地一顿。怒火,像被点燃的**桶,瞬间在我胸中炸开。
我猛地转过身,大步流星地走到那个王强的工位前。他正眉飞色舞地跟旁边的人说着什么,
桌上还放着一个他刚从隔壁部门女同事那里蹭来的,包装精美的奶油蛋糕。我二话不说,
一把抄起那个蛋糕,毫不犹豫地,“啪”的一声,整个糊在了他那张幸灾乐祸的脸上。
奶油、水果、蛋糕胚,糊了他一脸一身。“今天出门忘刷牙了吗?嘴巴这么臭。
”我看着他顶着一脸狼藉,目瞪口呆、呆若木鸡的样子,心头那股恶气,总算是出了一小半。
心情,莫名其妙地好了许多。懒得理会他和其他人的惊呼,我转身,
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工作室的大门。楼下,停车场。顾明宇那辆骚包的白色宝马X5,
正安静地停在专属车位上。这辆车,是我刚卖掉婚房,把钱投进工作室帮他渡过难关后,
他用工作室赚到的第一笔大额利润,买给自己的“奖励”。他说:“晚晚,以后我开车载你,
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然而,更多的时候,是陈晓晓坐在副驾驶上,对着后视镜补妆,
或者拿着手机拍下沿途的风景,配上一些意有所指的暧昧文案。昨天,
我还刷到陈晓晓的朋友圈,暗示顾明宇准备把这辆车过户给她,作为她转正的“惊喜礼物”。
时间,大概也就是这两天了。按理说,我们已经快要离婚了。他的东西,他想送给谁,
怎么处理,都与我无关。但此刻,我就是觉得恶心。一种难以言喻的愤怒和屈辱,
在我胸中翻腾。我目光扫过路边施工队临时堆放的建筑材料,眼神一凝。快步走过去,
抄起一块半截的红砖。然后,走向那辆崭新的宝马X5。一下。两下。三下。
车窗玻璃应声而碎,尖锐的警报声瞬间划破了午后的宁静。车身上,
很快出现一道道狰狞的划痕和凹陷。我像疯了一样,用尽全身力气,一下又一下地砸着。
直到停车场的保安听到动静,大声呼喊着朝这边跑来,我才扔掉手中的砖头,喘着粗气,
头也不回地一溜烟跑了。就算被监控拍到又怎样?大不了赔钱。但我心里这口恶气,
必须得出!“所有你乐于挥霍的时间,都不能算作浪费。”罗素这句话,此刻用在这里,
似乎也别有深意。我乐于砸这辆车,哪怕是浪费了金钱,也换来了片刻的痛快。
离开那个令人窒息的是非之地,我没有回家,而是直接驱车去了民政局。赶在下班前,
我顺利地拿到了那本期盼已久的,暗红色的离婚证。薄薄的一本小册子,握在手里,
却仿佛有千斤重。终于,结束了。这段不幸的,耗尽了我所有热情和期待的婚姻。
我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仿佛要将胸腔中所有的郁结都一并排出。
回到那套即将易主的公寓门口,我正哼着不成调的小曲,掏出钥匙准备开门。突然,
门内传来一阵清晰的说话声。是顾明宇的父母来了。也就是,我曾经的公公婆婆。“明宇啊,
那个苏晚,我看她是越来越不像话了!”是婆婆尖细刻薄的声音,带着十足的火气,
“我和你爸大老远过来看你们,她倒好,连个人影都不见!电话也不接!
哪有这么当人家儿媳妇的?我看啊,还不如晓晓那丫头懂事贴心呢!
”公公粗声粗气地附和:“就是!你妈说得对!而且我听说,她今天还把你新买的车给砸了?
反了天了她!这种女人,太有心机,太有暴力倾向了!儿子,听爸一句劝,这种女人要不得,
趁早离了干净!”婆婆立刻接话:“对对对!赶紧离!晓晓那孩子我看就不错,知书达理,
温柔体贴,关键是年轻,身体好!你跟她在一起,我们抱孙子的事,不就有盼头了吗?
苏晚那个不下蛋的母鸡,占着茅坑不拉屎都好几年了!”我握着门把的手,僵在了那里,
迟迟没有推开。心中一片冰凉。曾几何时,我刚和顾明宇结婚那会儿,
二老对我也是嘘寒问暖,夸我懂事能干,是顾家的好媳妇。后来,工作室渐渐有了起色,
顾明宇在行业内声名鹊起,他们对我的态度,便也渐渐冷淡下来,
甚至开始有意无意地挑剔和贬低。人性啊,真是凉薄得可怕。“妈,我最近工作忙,
生孩子的事……不急。”顾明宇的声音隔着门板传过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他没有直接拒绝父母的提议,只是推说工作忙。“工作再忙,终身大事也不能耽误啊!
”婆婆拔高了声调,“就算不着急生,
那你也得换个体贴你、懂得孝顺父母、能给你顾家传宗接代的女人吧?你看那个苏晚,
自打跟你结婚,就没给我们老两口买过一件像样的东西!就知道扒着你,花你的钱!
还整天摆着一副臭脸,好像谁欠她几百万似的!这种女人,只会败家!”“不像晓晓,
”公公接过话头,语气中充满了对陈晓晓的赞赏,“那孩子多会来事啊!
前两天还特意打电话问候我们,说等忙完了就来看我们。你妈手上这个新买的玉镯子,
就是晓晓托人从外地捎回来的,说是孝敬您妈的。她还听说我这老寒腿一到阴雨天就疼,
专门给我寄了个进口的理疗仪,说是效果特别好……”**在冰冷的门板上,
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这些年,逢年过节,我给二老买的补品、衣物、保健品,
哪一样不比那什么玉镯子、理疗仪贵重?我亲自下厨为他们准备的家宴,
哪一顿不比陈晓晓几句甜言蜜语来得实在?结果呢?人家根本不记得你的好,
只记得你的不是,还反过来认为你只会花他们儿子的钱,是个只会“吃软饭”的寄生虫。
人心不足蛇吞象。有些人,你喂不饱,也暖不热。没必要再听下去了。再听下去,
我怕我会控制不住,直接冲进去跟他们理论。但跟这种拎不清的老糊涂,有什么好理论的?
我调整了一下表情,深吸一口气,然后若无其事地推开了门。“吱呀——”客厅里,
谈话声戛然而止。沙发上的三个人,齐刷刷地朝门口看来。顾明宇,
还有他那对正说我坏话说得起劲的父母。场面一度有些尴尬。我无视他们或惊讶,或不善,
或探究的目光,自顾自地换了鞋,准备回卧室收拾最后一点东西。“苏晚!你给我站住!
”顾明宇率先打破了沉默,语气中带着隐忍的怒意,“看见我爸妈来了,连声招呼都不打吗?
你还有没有点规矩了?”公公重重地冷哼一声,用眼角瞥着我,
阴阳怪气地说:“都**十岁的人了,还没人家刚毕业的小年轻会来事,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我们顾家,可容不下这么没教养的儿媳妇。”婆婆更是将腿一叠,双手抱胸,
狠狠地剜了我一眼,语气尖酸刻薄:“没个担当,一天到晚就知道依仗我们家明宇,
在外面作威作福,连车都敢砸!在家里就知道摆脸色给我们看!真是不知羞耻!
我们明宇当初真是瞎了眼才看上你!”我停下脚步,侧过头,眼神平静地看着顾明宇,
淡淡地问了一句:“我离职的事情,你没有告诉你爸妈吗?”顾明宇的眉头紧紧拧了起来,
似乎对我的平静感到有些不适应,又或许是觉得我在故意挑衅。他压低声音,
带着一丝警告的意味说:“滨海新城那个项目,我会亲自跟甲方沟通,
再给你多争取几天时间,行了吧?你能不能别老是拿离职这件事来威胁我?真的很幼稚,
苏晚!”我看着他,突然觉得他此刻的样子,无比陌生,又无比可笑。
“我离职手续都已经办完了,工作也交接清楚了。你觉得,我还是在威胁你吗?顾明宇,
你是不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婆婆一听这话,眼珠子滴溜一转,像是抓住了什么把柄,
立刻尖声叫了起来:“好啊!你个没良心的!
原来你是想把工作室的烂摊子全都甩给我儿子一个人管,然后你自己拍拍**走人,
躲在家里继续吃他的软饭,是吗?苏晚啊苏晚,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有心机,
这么不要脸啊!”顾明宇的脸色也微微变了变,他盯着我,
眼神中充满了怀疑和审视:“我的批复文件都没签,你怎么办的离职手续?苏晚,
你到底想干什么?”都这个时候了,他还在装什么无辜?我真的觉得很无语。
跟这一家子极品,真的很难用正常的逻辑去沟通。“苏姐姐,你回来啦!太好了!
”就在这时,一个娇俏的声音从厨房门口传来。只见陈晓晓系着一条碎花小围裙,
端着一盘刚出锅,还冒着热气的糖醋排骨,笑容满面地走了出来。她看到我,眼睛一亮,
忙热情地招呼道:“不好意思啊苏姐姐,我今天来给叔叔阿姨露一手,借用了你家厨房。
我做了好几个拿手菜呢,你也快坐下来一起尝尝吧!”那副殷勤熟稔的模样,
仿佛她才是这个家的女主人,而我,只是一个不合时宜的闯入者。
我只是轻飘飘地瞥了她一眼,连一个字都懒得跟她说。这种段位的绿茶,在我面前耍心机,
还嫩了点。公公见我态度冷淡,顿时吹胡子瞪眼,指着我的鼻子教训道:“苏晚你看看!
你看看人家晓晓!好心好意招呼你吃饭,你这是什么态度?连最基本的礼貌都不懂!
真是越老越没规矩,狂得没边了!”陈晓晓立刻受宠若惊,又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慌乱,
连连摆手解释:“叔叔您别这么说,苏姐姐她……她可能只是心情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