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锦的眼神黯淡了下去。
“那我们……”
“所以,我们只能靠自己。”
我看着窗外漆黑的夜。
“小锦,你要记住。”
“别人给的,随时都可能被收回去。”
“只有自己手里的,才是真正属于我们的。”
“权力,财富,地位,都是过眼云烟。只有脑子里的东西,谁也抢不走。”
这一夜,我睡得很安稳。
我知道,这只是开始。
流放的路,还有三千里。
前面,还不知道有多少个像张驿丞这样的人,在等着我们。
但我,不怕。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张驿丞就来敲门了。
他说话的声音,又轻又柔,生怕吵到我们。
“姑……**,车和东西都备好了,您看什么时候出发?”
我推开门。
院子里,停着一辆崭新的马车。
比我们之前坐的那辆,大了不止一圈。
车厢是用上好的木料做的,外面还罩着厚厚的油布。
车窗也糊上了新的窗纸。
马车的旁边,放着好几个大包袱。
里面装满了烙饼、肉干、还有装满了水的水囊。
甚至,还有一小袋金疮药和一些常用的药材。
张驿丞想得很周到。
或者说,他怕得要死。
赵五和他的两个手下,也已经起来了。
他们站在马车边,看着这一切,眼神都有些奇怪。
尤其是赵五。
他看着我的眼神,带着一种探究。
像是在重新评估一件物品的价值。
我没理会他们。
我扶着娘上了车。
车厢里,铺着两层厚厚的褥子,还有一个软和的靠枕。
角落里,甚至还放着一个小小的炭炉,上面温着一壶热茶。
裴锦也跟着上来了。
他摸摸这个,看看那个,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姐,这……这也太舒服了。”
我点点头。
“坐好吧。”
我最后看了一眼这个破败的驿站。
然后,我转身,对站在院子里的张驿丞说:
“张驿丞。”
他赶紧跑过来,点头哈腰。
“**,有何吩咐?”
我从袖子里,拿出一支笔和一张纸。
“借你驿站的朱砂一用。”
张驿丞愣住了。
“朱……朱砂?”
他不知道我要干什么,但还是赶紧跑去拿了。
我把纸铺在马车的车辕上,提笔,开始写字。
我写得很慢,一笔一划,都很用力。
我写的是一封信。
给兵部职方清吏司郎中,唐镜云的信。
信的内容很简单。
就是一些问候的话。
问候他的身体,问候他的家人。
然后,状似无意地提了一句,我们路过了横山驿,这里的驿丞张大人,招待得十分周到。
“驿丞忠厚,驿站整洁,饭暖被厚,令人感念。”
最后,我落款。
“故人之后,裴絮,顿首。”
写完,我把信纸吹干,折好。
我没有装进信封。
我就那么拿着,走到张驿丞面前。
我把信递给他。
“张驿丞,这封信,就劳烦你,帮我递到京城,交到唐大人手上。”
张驿丞看着我手里的信,像是看到了什么烫手的山芋。
他的脸,“唰”的一下,又白了。
他怎么可能敢送这封信。
信里,我把他夸上了天。
可他昨天是怎么对我们的,他自己心里清楚。
这封信一旦送到唐镜云手上,就等于是把他架在火上烤。
唐镜云只要稍微派人来查一下,他做的那些事,就全都瞒不住了。
到时候,他贪墨钱粮,苛待罪囚的罪名,就坐实了。
他死定了。
这封信,不是表扬信。
是催命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