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八个相亲局,何佳终于受不了了。
好声好气的维护着那些咸吃萝卜淡操心的亲戚的人际关系网不领情就罢了,反而变本加厉。
既然不想让我好过,那就都他妈别过了。一十月的国庆长假,对何佳而言,
不过是把办公地点从冰冷的写字楼搬到了同样冰冷的卧室。电脑屏幕上闪烁的光标,
像极了她被无限透支的青春和耐心。无良老板的微信在假期第三天准时弹出:“佳佳,
方案下班前能发我吗?客户那边催得急。”“下班前?”何佳看着窗外明媚得过分的阳光,
苦笑着把“假期”两个字从脑海里抠掉。她像个被输入了固定程序的机器人,
苦兮兮地对着电脑鏖战到华灯初上,颈椎发出不堪重负的**。最好的闺蜜发来逛街邀约,
她只能回一个哭丧着脸的表情包:“在给资本家卖命,姐妹下次一定!”晚饭时间,
肚子咕咕直叫,她寻思着点个豪华外卖抚慰一下受伤的心灵——小龙虾配奶茶,
用罪恶的热量对抗这世界的所有恶意。手机刚拿起,何妈的电话就进来了,
声音是罕见的轻快,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佳佳,别做饭了,累了一天,
爸妈带你出去吃,我们请客!”何佳心头一暖,鼻尖甚至有点发酸。看,
关键时刻还是爹妈疼我。连日加班的委屈和疲惫似乎找到了宣泄口,她几乎没任何犹豫,
“好啊!我要吃顿好的!”她甚至精心挑了家平时舍不得去的、氛围轻松的日料店,
把店名发给何妈。何妈回得很快,语气却不容置疑:“那家位子难定,
我跟你爸已经到‘锦江宴’了,包厢都订好了,你快来!”这店名听着倒是气派,
像是适合家庭聚餐的地方。何佳心里掠过一丝微小的疑惑,
但被对美食和家庭温暖的期待冲散了。推开那间名为“听雨阁”的包厢门,暖黄的灯光,
雅致的屏风,以及——端坐在餐桌旁,一个眼神和她一样茫然的陌生男生,
一个笑容热络得有些过分的陌生中年女人,还有她那位永远活跃在家庭群聊第一线的舅妈。
何佳脸上的笑容瞬间冻结,血液仿佛在那一刻停止了流动。
她看着父母脸上那混合着热情、紧张和一丝心虚的表情,什么都明白了。
什么抚慰心灵的家庭聚餐?这他妈是鸿门宴!是精心策划的相亲局!
这种破事居然还真能摊到她头上!!!一股火气直冲头顶,她想转身就走,
想把包砸在地上质问他们凭什么骗她!但看着父母那小心翼翼眼神,
以及舅妈已经扬起的、准备开始介绍的笑脸,她深吸了一口气,
硬生生把那句已经到了嘴边的“操”咽了回去。算了。既来之,则安之。闹起来,
难堪的是所有人,最后收拾烂摊子的还是自己。
她扯出一个极其标准的、仿佛用尺子量过的微笑,走了进去。“佳佳来啦!快坐快坐!
这是陈阿姨,这是她侄子小刘,在国企上班,稳定得很!”舅妈的声音像粘稠的糖浆。
整顿饭,吃得像一场精心排练却依旧拙劣的舞台剧。何佳表现得体,
甚至比那个木木的、问一句答一句、眼神都不敢和她对视的小刘显得更落落大方。
她心里冷笑,看来这位也是被临时抓壮丁来的。她机械地吃着菜,味道如同嚼蜡,
听着陈阿姨夸自家侄子“老实、靠谱、会过日子”,
听着舅妈附和“这样的男孩子现在最难得了”,听着父母在旁边小心翼翼地帮腔。
流程走得很顺畅。饭后,在舅妈眼神的强烈暗示下,她和那个木木的小刘互相加了微信。
回家的路上,何爸何妈试图探听她的想法,语气带着期盼。“佳佳,你觉得小刘怎么样?
人看着挺老实的。”“嗯。”“陈阿姨说他家里条件也不错,房子都准备好了。”“啊。
”“你要不要明天跟他约着看个电影?”“哦。”她用一串毫无意义的语气词筑起一道墙,
把所有试探都挡在外面。她能理解父母的焦虑,理解他们被周围环境裹挟的无奈,
但这种理解,并不能抵消她被欺骗、被当作待价而沽商品的愤怒和心寒。二第二天,
当她还在跟该死的方案搏斗时,又一个陌生微信好友申请跳了出来,
备注简单粗暴:“王阿姨介绍的。”何佳在脑子里搜索了一圈,确定除了她那个远房婶子,
身边再没第二个姓王的阿姨了。她看着那个头像,是一种莫名的疲惫和破罐子破摔的冲动。
一个也是加,两个也是聊,就当是国庆加班期间的“聊天搭子”吧,聊上几天,
找个由头说不合适,也就过去了。可她这种不反对、不拒绝、近乎麻木的态度,
在那些“咸吃萝卜淡操心”的亲戚眼里,却被错误地解读成了“默认”和“接受”。于是,
闸门仿佛被彻底打开,各路牛鬼蛇神开始粉墨登场。亲戚们的“热情”被空前激发,
介绍的对象质量呈断崖式下跌。
有开口就问“你以后愿意辞职在家带孩子吗”;有头像用风景照、朋友圈转发“震惊!
这种女人不能要”的;有上来就发一串语音,每条不超过三秒,
内容全是“在吗”“吃了吗”“干嘛呢”的;还有自信爆棚,
网图)并表示“哥带你见识一下什么叫高质量男性”的……好像她过了二十五岁还没嫁出去,
就已经是货架上积了灰的打折商品,不赶紧清仓处理就永远烂在手里了。
这种被轻视、被侮辱的的感觉一遍又一遍的挑动着何佳的神经。何佳一遍又一遍跟闺蜜吐槽,
闺蜜安慰她,可能过了国庆假期就好了。直到十月底的一个周末,
何佳还在家享受得来不易的休息时光,
心里边盘算着一会该如何去消遣才能祛一祛这一身的班味。她还没出门,
以舅妈表姨为首的一**亲戚,来串门了。舅妈刚坐下,就又推了一个新的微信名片,
语气兴奋地说:“这个绝对好!虽然离过婚没孩子,但人家是国企的,条件没得挑!
佳佳你抓紧!”看着屏幕上那条消息,满屋子亲戚们看热闹的表情,
何佳一直紧绷的、名为“理智”的那根弦,终于“啪”一声断了。
她声音清楚地问了一句:“怎么我就非得结婚啊?”一石激起千层浪。短暂的死寂之后,
是所有人群起而攻之的口诛笔伐。“你这说的什么胡话!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天经地义!
”“你不结婚,以后老了谁管你?病了谁端茶送水?一个人孤零零死在屋里都没人知道!
”“佳佳,你是不是心理出问题了?
现在网上那些独身主义、不婚不育的歪理邪说可听不得啊!”“女人这辈子,
没个家没个孩子,算什么完整?我们都是为了你好!”真的是全方位360度无死角输出。
三何佳强按着心头的火气,试图跟这群被传统观念焊死大脑的人讲道理。她深吸一口气,
尽量让声音保持平稳:“我不是反对结婚,我是说没必要这么急。现在大环境不好,
工作压力大,我自己都活得战战兢兢,拿什么去成家抚养孩子?这是责任,不是过家家。
”她以为自己摆出了最现实的困难,总能换来一丝理解。可她说一句,有十句在等着她。
“哎呀,谁不是这么过来的?两个人一起奋斗总比一个人强!”“就是,
当年我跟你爸结婚的时候,家里就一张床,现在不也什么都有了?”“孩子是福气,
有了孩子自然就有动力赚钱了!”道理根本讲不通。他们活在自己的逻辑闭环里,坚不可摧。
这时,精明的表姨眼珠一转,推了笑坐在她身边、一直安静抱着孩子的儿媳妇一把,
使了个眼色。那年轻女人立刻心领神会,笑着把怀里咿咿呀呀的胖娃娃往何佳这边递,
声音甜得发腻:“佳佳,别想那么多,来,抱抱你小侄子,感受一下,多可爱多温馨啊!
有了孩子,家里才有生气嘛!”那团柔软的、带着奶香味的肉体被不由分说地塞过来,
何佳却像碰到烙铁一样,猛地向后一缩,避开了。孩子的母亲脸色瞬间有些难看。
何佳看着他们,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不是领了结婚证,不是生个孩子,
这所有现实问题就都解决了。养孩子需要钱,需要精力,需要稳定的情绪,这些我都没有!
”“你不去奋斗怎么知道没有?”舅妈拔高了声音,“你就是想太多!胆子小!
”沟通彻底无效。他们只需要你服从,不需要你思考。
何佳看着眼前这一张张“为你好”的嘴脸,看着沉默不语、眼神躲闪的父母,
一股极致的荒谬感和无力感油然而生。她累了,不想再争辩了。既然你们只谈付出不谈支持,
只催结果不谈条件,那好。她祭出了大招,语气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平静,
甚至扯出一丝嘲讽的笑:“行啊,既然你们都说结婚好,催着我结婚。那你们给我钱,
我买房子。买了房子,我有了自己的窝,有了底气,我立刻就去结婚,绝无二话。
”这话像一道静音咒,刚才还喧闹无比的客厅,瞬间鸦雀无声。所有亲戚都愣住了,
显然没料到她会提出如此“实际”且“大胆”的要求。一个个眼神闪烁,开始盘算起来。
但这寂静只持续了不到五秒。紧接着,是比之前猛烈十倍的讨伐浪潮!“钱?
这……这像什么话!”二姑首先反应过来,声音尖利,“女孩子家家的,
怎么能张口就要钱买房?”“就是!买房子那是男方家的事,你操什么心?”表姨赶紧附和,
紧紧抱回了自己的孩子,仿佛何佳要抢的是她的钱。然后,舅妈,
那个自以为永远站在道德制高点的女人,用一种看似公允、实则刻薄的语气,
给出了致命一击:“佳佳,不是舅妈说你,你这话就太不懂事了。就算家里有钱,
那也得是准备给你弟弟结婚用的啊!你现在还能住在家里,那是因为你弟弟还没结婚。
等他结了婚,成了家,这个家里,”她顿了顿,
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这间何佳住了二十多年的房子,“就不能有任何一点你的东西了。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道理你不懂吗?”何佳猛地转头,看向自己的父母。她的爸爸,
低着头,专注地看着地板,仿佛能看出花来。她的妈妈,嘴唇动了动,最终却什么也没说,
默认了舅妈的话。那一刻,何佳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凉透了。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又冷又痛。行行行,好好好。原来,在这个家里,
她从来都不是和他们平等的家庭成员。她是暂时的住客,是迟早要泼出去的那盆水。
她所有的挣扎、所有的理论,在这一刻,都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四但是,
这个时候妥协,那必不可能。何佳蔑视地看着舅妈那张自以为掌控了一切的脸。
拿弟弟何栋来压她?真是打错了算盘!她一边不紧不慢地掏出手机,
一边用一种近乎轻快的语气回复舅妈:“我都不知道何栋准备结婚了?舅妈,
您什么时候跟我弟关系这么好了,他现在出息了,要结婚要我搬出去,怎么不直接跟我说?
还得劳烦您在这儿旁敲侧击?”舅妈和那几个帮腔的亲戚脸色顿时变了,
三三两两地急着摆手:“不是,佳佳,我们不是那个意思……”“别不是啊,
”何佳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找到了那个熟悉的号码,直接按下了拨号键,
还特意开了免提,“我现在就打电话骂他!这么大的事瞒着他亲姐,像话吗?
”“嘟…嘟…”几声等待音后,电话接通了,
那边传来何栋带着点嘈杂背景音、一如既往有点不耐烦但熟悉的声音:“喂,啥事?
我打游戏呢。”何佳深吸一口气,语速极快,但条理清晰,
把刚才的“罪状”复述了一遍:“何栋,你现在长本事了?要结婚赶我出家门了?
各位亲戚正组团通知我呢,说你结了婚,这家里就不能有任何一点我的东西了。怎么,
我现在卷铺盖滚蛋?”电话那头瞬间安静了,连游戏背景音都消失了。
何栋是家里最叛逆的那个,常年在外,除了过年基本不回来,和这帮亲戚更是没什么走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