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语签下那份替身协议时,窗外的暴雨正将整个城市浇得像一幅失色的水墨画。
父亲将钢笔递给我,语气没有温度:“姜瓷,从今天起,你就是姜语。记住,你姐姐的命,
你母亲的医药费,都系于你一身。”我看着协议上“傅太太”三个字,感觉那不是婚约,
而是一座精美的坟墓。我的人生,在那一刻,被活埋了。1.踏入傅京州别墅的那一天,
天气晴好得有些残忍。阳光穿过巨大的落地窗,将一尘不染的白色大理石地面照得晃眼,
那种光亮,冰冷得像手术室的无影灯。“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管家李叔领着我,
语气恭敬却疏离。我局促地站在玄关,脚下的羊毛地毯柔软得不真实,像踩在云端,
随时会坠落。这里的一切,从价值连城的古董花瓶到墙上简约的现代画作,
都透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精致。它们不属于我,姜瓷。它们属于姜语。我的双胞胎姐姐,
姜语。那个从小就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永远优雅、永远完美的姜语。而我,
是她身后那个不被期待的影子。如今,这个影子要站到灯光下,扮演太阳。因为真正的太阳,
我的姐姐,在一个月前跟着她的画家男友私奔去了欧洲,留下与傅家联姻的烂摊子。
而我的母亲,躺在ICU里,每日的费用是天文数字。父亲用母亲的命,和我做了这笔交易。
“傅先生在书房。”李叔的声音将我从回忆的深渊中拉回。我深吸一口气,攥紧了手心。
来之前,继母将一本厚厚的笔记塞给我,里面详细记录了姜语的一切:她喜欢的香水是白茶,
讨厌香菜,习惯睡前喝一杯温牛奶,甚至连微笑时嘴角的弧度都有标准。我模仿了上千次,
镜子里的那张脸,笑起来已经有了七分姜语的温婉。书房的门是虚掩的。我推开门,
看到了傅京州。他坐在巨大的红木书桌后,正垂眸看着一份文件。
剪裁合体的黑色衬衫勾勒出宽阔的肩膀,手腕上那块百达翡丽的表盘折射出冷硬的光。
他听见动静,抬起头。那一瞬间,我几乎停止了呼吸。我见过他的照片,
但真人比照片更具冲击力。他的五官深邃如雕刻,特别是那双眼睛,像藏着寒星的深潭,
锐利得能洞穿一切伪装。他看着我,没有起身,也没有任何表情,
只是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三秒。那目光像最精密的手术刀,一寸寸地剖析着我。“坐。
”他开口,声音低沉,却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压迫感。我依言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背脊挺得笔直,努力做出姜语那种端庄的姿态。他将一份文件推过来,是婚后协议。“看看,
没问题就签字。”他的语气,像在谈一桩再寻常不过的生意。我翻开协议,
里面的条款苛刻得令人窒息。不许干涉他的私生活,不许对外宣扬夫妻关系,
不许……协议的最后,是一条手写的补充条款:每月一次,回姜家探望。我的心猛地一沉。
这是在提醒我,我的家人,我的软肋,都握在他手里。“没问题。”我拿起笔,
在末尾签下“姜语”两个字。那两个字,我练了半个月,已经能模仿得惟妙惟肖。
傅京州看着我的签名,眉心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他站起身,走到我面前,
高大的身影投下一片阴影,将我完全笼罩。他身上有淡淡的雪松气息,清冷,又带着侵略性。
他突然伸手,捏住了我的下巴。指尖的冰凉让我浑身一颤。“你瘦了。”他的声音很近,
气息拂过我的耳畔,“而且,你身上的香水味,不对。”我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我明明喷了姜语最爱的那款白茶香水。“我……”我慌乱地想解释。
“姜语从不用这么廉价的替代品。”他松开我,眼神里的探究变成了毫不掩饰的失望与厌恶,
“她也从不会在我面前,露出这种……惊惶的表情。”他退后一步,像掸掉什么脏东西一样,
用手帕擦了擦刚才碰过我的手指。“记住你的身份,傅太太。”他扔下这句话,
转身离开书房,留下我一个人,在巨大的、冰冷的寂静里,手脚冰凉。第一天,我的伪装,
就出现了裂痕。2.在傅家别墅的生活,像一场被精确计算的舞台剧。
我每天按照“姜语”的剧本,小心翼翼地活着。早上七点准时起床,穿着真丝睡袍,
优雅地坐在餐桌前。面前会摆好一份没有香菜的蔬菜沙拉和一杯温牛奶。而傅京州的位置,
永远是空的。他起得很早,在我醒来之前就已经去了公司。我们唯一的交集,是在晚餐时间。
长长的餐桌,我们分坐两端,距离远得像隔着一条银河。李叔会一丝不苟地布菜,
大部分都是按照姜语的口味准备的。我默默地吃着,努力忽略那些我不爱吃的,
比如秋葵和胡萝卜。“怎么不吃?”傅京州的声音冷不丁地响起。我抬头,
对上他审视的目光。他正看着我餐盘里剩下的胡萝卜。“我……今天没什么胃口。
”我找了个蹩脚的借口。继母的笔记里说,姜语最喜欢吃胡萝卜,因为对皮肤好。
他放下刀叉,身体微微前倾,一双黑眸锁定我,像是要在我脸上找出破绽。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说胡萝卜是‘美貌的秘密武器’。”他的每一个字,都像一颗钉子,
将我钉在“骗子”的耻辱柱上。我感觉脸颊在发烫,只能低下头,
用叉子将那几片胡萝卜拨到嘴里,囫囵吞下。那股我从小就讨厌的甜腥味在口腔里蔓延,
让我几欲作呕。他看着我狼狈的样子,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冰冷的弧度。“看来,
私奔一场,连口味都变了。”“私奔”两个字,像一根毒刺,狠狠扎进我心里。“我没有!
”我脱口而出,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尖锐。他挑了挑眉,似乎对我的反应很感兴趣。“哦?
那一个月前,不告而别,让两家颜面尽失的人,是谁?”我咬紧嘴唇,说不出话来。
我不能解释。解释就是暴露。我只能承受这份不属于我的指控。“怎么,
连为自己的行为辩解的勇气都没有了?”他站起身,一步步朝我走来。
皮鞋踩在大理石上的声音,每一下,都像是踩在我的心上。他停在我身边,弯下腰,
气息再次将我包围。“还是说,你那位画家男友,没能给你想要的未来,
所以你又像一条丧家之犬一样,跑回来了?”他的话语,淬着最恶毒的冰。我猛地抬起头,
眼里终于无法抑制地涌上水汽。“傅京州,你一定要这样羞辱我吗?”“羞辱?
”他轻笑一声,伸手,用指腹粗暴地抹去我眼角的泪,“姜语,你以前从不哭。
你说眼泪是软弱的证明。”他顿了顿,眼神变得更加冰冷,“看来,你不仅口味变了,
连性格也变得……廉价了。”说完,他直起身,头也不回地上了楼。餐厅里,
只剩下我一个人。那碗我强迫自己吃下去的胡萝卜,在胃里翻江倒海。我冲进洗手间,
吐得昏天暗地,直到只剩下酸涩的胆汁。镜子里,映出一张苍白的脸。
我看着那张和姜语一模一样的脸,却感到无比陌生。我是谁?这个念头,像一个幽灵,
日夜纠缠着我。我拿出手机,点开母亲的照片。她躺在病床上,插着呼吸机,双目紧闭。
屏幕的微光,映着我脸上的泪痕。“妈……”我无声地呢喃,“再等等我。
”只要母亲能好起来,这一切,都值得。我关掉手机,用冷水一遍遍地拍打自己的脸,
直到那份属于姜瓷的脆弱被彻底冲刷干净。再走出洗手间时,我的脸上,
又挂上了那副属于“姜语”的、温婉得体的微笑。3.为了更好地扮演姜语,
我开始偷偷潜入她的房间。那间房自从她“回来”后,就被傅京州下令锁上了,
仿佛一个需要被封存的圣地。我花了些心思,从一个清洁女佣那里配到了钥匙。
房间里的一切都保持着姜语离开时的样子。空气中浮动着她惯用的白茶香氛,
衣柜里挂满了各大品牌的当季新款,梳妆台上,瓶瓶罐罐的护肤品摆放得整整齐齐。
这里是公主的城堡,每一件物品都在炫耀着主人的精致与矜贵。我在她的书桌上,
发现了一本日记。我的心跳漏了一拍。这或许是能让我最快了解她的捷径。我翻开日记,
娟秀的字迹记录着一个少女的心事。大部分内容,都与傅京州有关。
【今天京州送了我一条星月项链,真美。他说,我的眼睛比星月还亮。
】【京州不喜欢我画画,他说油彩的味道会弄脏我的手。可我……还是偷偷画了。
】【我们吵架了。因为我认识了阿澈。阿澈说,我的画里有灵魂。京州不懂。
】日记的最后一页,停留在她离开的前一天。【对不起,京州。我爱阿澈的自由,
胜过爱你给的牢笼。】我合上日记,心情复杂。原来,这座金碧辉煌的别墅,对姜语而言,
也是一座牢笼。原来,她也有不为人知的、被压抑的爱好——画画。
这让我感到一丝诡异的共鸣。因为,画画也是我的命。我是美术学院的学生,我的梦想,
是成为一名插画师。但为了扮演姜语,我不得不放弃学业,藏起我所有的画具。从那天起,
我开始在深夜,等所有人都睡下后,溜进姜语的房间。我不敢动她的东西,
只是坐在她的书桌前,感受着她的气息,试图与她的灵魂更贴近。然而,我扮演得越像,
傅京州的眼神就越冰冷。他似乎察觉到了我的“努力”,并将此解读为一种处心积虑的讨好。
一天晚上,我按照笔记里的记录,亲手为他炖了一盅他喜欢的莲子羹,端到书房。
他正在打电话,看到我,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
然后继续对着电话那头说:“……项目资金没问题,按计划进行。”我将莲子羹放在桌上,
安静地等在一旁。他挂了电话,端起那碗羹,用勺子搅了搅,却没有喝。“你以前,
从不进厨房。”他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嘲弄,“你说油烟会伤害你的皮肤。
”“我……我想为你做点什么。”我低声说,心脏因为紧张而微微收缩。“为我?
”他放下勺子,发出一声轻微的碰撞声,在寂静的书房里显得格外刺耳。
“还是为了傅太太这个位置?”他站起身,走到我面前,高大的身影再次将我笼罩。“姜语,
”他缓缓开口,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情绪,“你究竟想要什么?钱?地位?这些我都可以给你。
但别再试图扮演你以前的样子了。”他的手指,轻轻划过我的脸颊,
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温柔。“因为,你演得越像,就越让我觉得……恶心。
”我的身体僵住了。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你身上的每一个细节,都在提醒我,
真正的姜语已经死了。”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像魔鬼的私语,
“死在了她选择跟那个穷画家私奔的那一天。而你,”他顿了顿,眼底的厌恶几乎要溢出来,
“只是一个顶着她脸的、陌生的赝品。”我浑身发冷,连嘴唇都在颤抖。赝品。
原来在他心里,我只是一个赝品。他似乎很满意我的反应,直起身,端起那碗莲子羹,
走到窗边,毫不犹豫地将它倒进了窗外的花盆里。“以后别再做这些多余的事。
”他背对着我,声音冷得像冰,“做好你该做的,守好你的本分。这就够了。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书房的。我只觉得,每一步,都像踩在碎玻璃上。回到房间,
我反锁上门,身体靠着门板无力地滑落。我抱紧双膝,将脸深深地埋进去,
再也无法抑制地痛哭出声。我以为,只要我努力扮演,就能换来母亲的平安。但我错了。
我不仅要扮演姜语,还要承受傅京州对“背叛者姜语”所有的恨意。
我是一只被困在蛛网上的蝴蝶,每一次挣扎,都只会让蛛丝缠得更紧。4.我开始失眠。
每晚闭上眼,傅京州那句“恶心的赝品”就会在耳边回响。我像一个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
机械地生活着。唯一能让我感到片刻安宁的,是画画。我不敢用画具,怕被发现。于是,
我用手指蘸着水,在浴室的镜子上画。画故乡的梧桐,画母亲的笑脸,
画那些被我深埋在心底的、属于姜瓷的记忆。水汽蒸发,画痕消失,就像我被抹去的人生。
这天,是傅京州和我约定的,回姜家的日子。车子停在姜家门口时,我的心沉了下去。这里,
早已不是我的家。继母张曼热情地迎了出来,一把握住我的手,
脸上堆着虚伪的笑:“小语回来啦!快进来,京州也来了,你爸爸正陪他说话呢。
”她在我耳边低语,声音却带着警告,“记住,别出错。”客厅里,
父亲正满脸谄媚地给傅京州倒茶。“京州啊,小语在家里给你添麻烦了吧?这孩子,
从小被我们惯坏了。”傅京州端起茶杯,淡淡地说:“还好。”他的目光扫过我,
像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物件。饭桌上,张曼不停地给我夹菜,每一道,都是姜语喜欢的。
“小语,多吃点,看你都瘦了。”我麻木地往嘴里送。突然,傅京州开口了:“我听说,
姜瓷以前在美院,成绩很好。”我的心猛地一跳,握着筷子的手瞬间收紧。
父亲的脸色变了变,随即笑道:“嗨,那丫头,哪能跟小语比。从小就性子孤僻,不爱说话,
就知道瞎涂瞎画,上不了台面。”张曼也附和道:“就是,女孩子家,画那些有什么用?
还是我们小语好,弹琴跳舞,样样精通。”他们一唱一和,将我贬低得一文不值,
只为了抬高他们精心打造的“完美产品”——姜语。我垂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