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沾着咖啡渍的《小王子》老城区的青石板路总在雨天泛着油亮的光,
林盏抱着那本卷边的《小王子》,在巷口的梧桐树下站了十分钟。雨丝斜斜打在绘本封面,
把原本就模糊的狐狸剪影浸得更淡,封面上那圈深褐色的咖啡渍,
像块化不开的疤——是上周社区活动时,一个小男孩打翻的热可可,
溅在这本她珍藏了十年的初版绘本上。巷尾第三家店挂着块褪色的木牌,
“陈记修物”四个字被雨水泡得发乌。推开门时,铜铃“叮”地响了一声,
混着木屑和松节油的味道扑面而来。店里比想象中窄,沿墙摆着三层木架,
上面堆满待修的旧物:缺了口的青瓷碗、断了链的怀表、封皮脱落的线装书,
最顶层还放着个掉了耳朵的陶瓷兔子,眼睛是用黑色纽扣粘的。柜台后坐着个男人,
穿件洗得发白的藏青色衬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腕间一道浅疤。
他正低头用镊子夹着细木片,修补一个开裂的相框,指尖稳得像钉在桌面上,
连呼吸都放得很轻。听见动静,他只抬了下眼,目光扫过林盏怀里的绘本,又落回相框上,
声音比雨天还冷:“不修书。”“我问过巷口的张奶奶,她说您能修旧书。
”林盏把绘本放在柜台上,封面朝上,“这不是普通的书,是……”“再特殊也是书。
”男人打断她,镊子放下的瞬间,木片精准卡进相框裂缝,“我修器物,不修纸本,纸太脆,
修坏了赔不起。”他抬头时,林盏才看清他的眼睛,瞳仁很深,像老井里的水,没什么温度,
“隔壁街有专业修书的,你去那边。”林盏咬了咬唇。她知道隔壁街的修书铺,
但上周去问过,老板说咖啡渍渗进纸页了,只能淡化,没法完全去掉,而且要等一个月。
可下周六就是社区的“绘本日”,她答应了孩子们,要读这本带狐狸插画的《小王子》。
“我可以等,也可以加钱。”她手指碰了碰绘本里夹着的书签——那是她小时候画的太阳,
边缘都磨白了,“只是想让它看起来……能让孩子认出这是狐狸。”男人没说话,
目光落在书签上,顿了两秒,又低头继续修相框。店里很静,
只有窗外的雨声和镊子碰撞木片的轻响。林盏站了会儿,知道再等也没用,抱起绘本要走,
转身时却碰倒了柜角的一个铁盒。铁盒里掉出一堆旧照片,最上面那张是个老太太,
坐在藤椅上,手里拿着本摊开的书,旁边站着个少年,眉眼和柜台后的男人有七分像。
照片里的老太太正指着书里的插画,笑得满脸皱纹,少年低头听着,耳朵有点红。“抱歉。
”林盏赶紧蹲下来捡,指尖碰到照片时,男人突然开口:“别动。”他走过来,
动作很轻地把照片一张张捡起来,按时间顺序放进铁盒,最后那张老太太的照片,
他用指腹擦了擦边缘的灰,又轻轻按了按,像是在确认什么。“我奶奶。
”他声音比刚才软了点,“以前也爱给我读绘本。
”林盏心里动了动:“您奶奶……也喜欢《小王子》吗?”男人看了她一眼,没答,
却伸手拿过她怀里的绘本。他翻到有狐狸的那页,指尖在咖啡渍上碰了碰,
又捏了捏纸页的厚度,沉默了会儿说:“明天下午来取。”“真的能修?”林盏眼睛亮了。
“只能试试。”他把绘本放进柜台下的抽屉,又拿起那个相框,“别抱太大希望,
咖啡渍渗得深,狐狸的尾巴可能补不全。”走出修物店时,雨小了些。林盏回头看,
木牌上的“陈记修物”在雨雾里隐约可见,柜台后的男人又低下头,镊子夹着木片,
在相框上轻轻敲了敲,像在跟旧物说话。第二章木架上的陶瓷兔子第二天下午,
林盏提前半小时到了修物店。铜铃响时,男人正坐在窗边的小桌旁,
手里拿着她的《小王子》,旁边摆着一小碟白色粉末、一支细毛笔,还有个装着清水的小碗。
绘本放在铺着绒布的桌面上,封面的咖啡渍淡了很多,只剩下一圈浅褐色的印子,
像被晒过的痕迹。最让她惊喜的是狐狸那页——原本模糊的尾巴补了几笔,
用的是和原插画相近的橘色,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修补的痕迹。“您怎么做到的?
”林盏伸手想碰,又赶紧缩回来。“用了点淀粉和柠檬酸,慢慢吸的。”男人把绘本推给她,
“尾巴的颜色是调的,原画师用的是赭石加一点藤黄,我这里没有藤黄,加了点南瓜粉,
颜色可能偏暖。”林盏翻开绘本,指尖抚过补好的狐狸尾巴,
忽然看见扉页上多了个小小的签名——“陈砚”,字迹清隽,和他修东西时的沉稳很像。
“这是您的名字?”“嗯。”陈砚点点头,起身去给她倒了杯温水,
“张奶奶说你在巷口开了家绘本馆?”“是社区的绘本角,不算馆。”林盏接过水杯,
指尖碰到杯壁的温度,“就在前面第三个门,周末会有孩子来读绘本,
上周不小心把这本弄脏了,幸好您帮我修好。”陈砚“哦”了一声,
目光落在货架上的陶瓷兔子上:“那个兔子,是去年一个小女孩送来修的。
”林盏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兔子的耳朵用浅灰色的陶土补了一块,眼睛是黑色的纽扣,
看起来有点滑稽,却很可爱。“她怎么不拿走?”“搬家了,没留联系方式。
”陈砚拿起兔子,指尖摸过补好的耳朵,“我奶奶以前也有个这样的兔子,
是我小时候摔碎的,她自己用胶水粘的,耳朵歪了,却一直摆在床头。
”林盏想起自己的奶奶。小时候她总缠着奶奶读《小王子》,奶奶眼睛不好,
读一会儿就要揉一揉,却从来没说过累。后来奶奶走了,
这本《小王子》就成了她最珍贵的东西。“您奶奶……是不是很喜欢修东西?”她轻声问。
陈砚点头,把兔子放回货架:“她以前是小学美术老师,退休后就爱修家里的旧物,
说‘老物件有脾气,修好了就还能陪你好几年’。”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些,
“这家店是她以前的工作室,她走后,我就把这里改成了修物店。”林盏没再说话,
手里的绘本好像更沉了些。她想起刚才进门时,看见柜台后的墙上挂着个小小的相框,
里面是张泛黄的纸,上面写着“修物如修心,慢一点,再慢一点”,想来是陈砚奶奶写的。
“下周的绘本日,您要不要来?”林盏突然说,“孩子们很喜欢听故事,
您可以讲讲……您奶奶和旧物的故事。”陈砚愣了一下,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
没立刻答应:“我不太会跟孩子说话。”“没关系,不用说话也可以。”林盏笑着说,
“您可以带个小物件,比如那个陶瓷兔子,孩子们肯定会喜欢。”她拿起绘本,又想起什么,
从包里拿出一袋饼干:“这是我自己烤的蔓越莓饼干,谢谢您帮我修绘本。
”陈砚看着饼干袋,沉默了会儿,接过放在柜台上:“明天我会去绘本角看看。
”林盏走出修物店时,夕阳正落在巷口的梧桐树上,把青石板路染成暖黄色。她回头看,
陈砚正站在门口,手里拿着那袋饼干,目光落在绘本角的方向,嘴角好像轻轻扬了一下。
第三章绘本角的小客人周六的绘本角格外热闹。林盏提前把《小王子》放在最显眼的位置,
又摆了几个小坐垫,窗台上放着她烤的饼干和柠檬水。九点刚过,孩子们就陆陆续续来了,
最大的六岁,最小的才三岁,吵吵嚷嚷地围着她,问今天要读什么故事。
“今天我们读《小王子》,”林盏举起绘本,“不过在讲故事之前,我给大家介绍一位客人。
”话音刚落,铜铃响了。陈砚站在门口,穿着昨天那件藏青色衬衫,手里抱着那个陶瓷兔子,
还有一个小小的木盒。孩子们的目光一下子都集中在他身上,小眼睛里满是好奇。
“这是陈叔叔,他会修很多旧东西。”林盏拉过陈砚,“陈叔叔今天带了个小礼物,
大家想不想看?”孩子们齐声喊“想”。陈砚把陶瓷兔子放在桌上,打开木盒,
里面是几个小小的木头玩具:小火车、小鸭子、小房子,都是用边角料做的,打磨得很光滑。
“这些是我用修东西剩下的木头做的,”陈砚拿起小火车,递给旁边的小男孩,
“每个玩具都有自己的样子,就像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孩子们围过来,
叽叽喳喳地问东问西。“陈叔叔,兔子的耳朵为什么是灰色的?”“这个小鸭子能游泳吗?
”“我家有个坏了的小熊,您能修吗?”陈砚耐心地回答每个问题,声音比平时软了很多。
他给孩子们讲陶瓷兔子的故事,讲奶奶修旧物的习惯,讲木头玩具怎么打磨。林盏坐在旁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