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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如烟，白薇要生了，你过去伺候月子。”
顾言的语气理所当然，仿佛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柳如烟正在修剪花枝的动作顿住了。
剪刀的尖端，离一朵含苞待放的玫瑰只有一毫米。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或者，是顾言疯了。
“你说什么？”
她缓缓回头，看向这个她曾经爱入骨髓的男人。
他今天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英俊的眉眼间带着一丝不耐烦。
他是顾家的长孙，天之骄子。
也是她柳如烟的……前男友，兼大侄子。
“我让你去伺候白薇坐月子。”顾言重复了一遍，眉头拧得更紧，“你是长辈，是我的小婶婶，照顾一下晚辈，不是应该的吗？”
小婶婶。
这三个字像一根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柳如烟的心里。
三年前，顾言为了前途，毫不犹豫地抛弃了她。
她心灰意冷，转身嫁给了顾言的小叔，那个比她大了十岁，常年坐在轮椅上，性格阴沉冷漠的男人——顾沉。
整个圈子都当她是个笑话。
说她是为了报复顾言，才不惜嫁给一个残废。
这三年，她守着一座空荡荡的华丽牢笼，和一个名义上的丈夫。
顾沉不碰她，甚至很少和她说话。
她也认了。
可她从没想过，顾言会**到这种地步。
让身为正妻小婶的她，去伺候他养在外面的小三和私生子。
“顾言，你是不是脑子被门夹了？”柳如烟气得发笑，胸口剧烈起伏。
顾言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柳如烟，你别给脸不要脸！”
“我娶不了你，小叔娶了你，我们顾家没亏待你吧？让你锦衣玉食地当了三年顾太太，现在只是让你去照顾一下薇薇，你就这么不情愿？”
“薇薇肚子里怀的，可是我的长子！是顾家的骨肉！”
柳如烟只觉得荒唐。
彻头彻尾的荒唐。
“顾家的骨A肉？顾言，你别忘了，你只是顾家的长孙，而不是长子。只要我一天还是你小婶婶，你的孩子，就永远上不了台面。”
“你！”顾言被戳到痛处，勃然大怒，上前一步就想抓住她的手腕。
柳如烟猛地后退，举起了手中的花枝剪。
锋利的剪刀在灯光下泛着寒光。
“滚出去。”她的声音不大，却冷得像冰。
顾言看着她眼中的决绝，愣住了。
他记忆里的柳如烟，永远是温柔的，顺从的，为了他什么都愿意做。
什么时候，她变得如此扎手了？
“好，好得很。”顾言怒极反笑，“柳如烟，你等着，我有的是办法让你乖乖听话。”
他摔门而去。
巨大的关门声震得整栋别墅都仿佛晃了一下。
柳如烟浑身的力气瞬间被抽空，颓然地跌坐在沙发上。
手中的花枝剪掉落在地毯上，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她抱着膝盖，将脸深深埋了进去。
为什么？
为什么这些人总是不肯放过她？
她已经躲到了这个牢笼里，为什么还要来羞辱她？
不知过了多久，门口传来轮椅碾过地面的轻微声响。
柳如烟猛地抬头。
顾沉回来了。
男人坐在轮椅上，面容冷峻，黑色的西裤上搭着一条薄毯，遮住了他没有知觉的双腿。
他的目光扫过地上的花枝剪，又落在她通红的眼眶上。
“他来过了？”
声音低沉，没有温度。
柳如烟的心猛地一揪。
这是她的丈夫。
是她现在唯一的依靠。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喉间的哽咽，将刚才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她紧紧盯着顾沉的脸，试图从他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找到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
哪怕是一点点愤怒，一点点维护。
然而，什么都没有。
他只是静静地听着，像是在听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故事。
直到她说完，他才缓缓开口。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不想去？”
柳如烟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他问的不是“你怎么能去”，也不是“他怎么敢”，而是“你不想去？”
仿佛她去，才是正常的。
她不去，才是不合常理的。
“顾沉。”她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顿地叫着他的名字，“我是你的妻子。”
“我知道。”
“他让我去伺候他小三坐月子！”
“我也知道。”
顾沉的平静，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浇灭了她心中最后一丝火苗。
她忽然就笑了。
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是啊，她怎么忘了。
她嫁的这个男人，是顾言的小叔。
他们是一家人。
而她，柳如烟，从始至终，都只是一个外人。
一个用来粉饰太平，或者说，用来羞辱顾言也羞辱她自己的工具。
她看着顾沉那张英俊却冷漠的脸，看着他深不见底的眼眸。
她忽然觉得，这三年，真像一场笑话。
她猛地站起身，擦干眼泪。
“好。”
她说。
“我去。”
顾沉的眉心，似乎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柳如烟却没有看他。
她径直走上楼，走进那个她住了三年的，却毫无温度的房间。
她打开衣柜，开始收拾东西。
动作利落，没有一丝一毫的留恋。
顾沉，顾言，顾家。
你们不是想看我低头吗？
不是想看我被踩进泥里吗？
好啊。
我成全你们。
但愿你们，承受得起后果。
柳如烟拎着一个简单的行李箱下楼时，顾沉还停在原来的位置。
客厅里灯火通明，将他笼罩在一片冰冷的光晕里。
他看着她，眼神晦暗不明。
“你真的要去？”
“不然呢？”柳如烟反问，脸上带着一丝古怪的笑意，“长辈照顾晚辈，不是应该的吗？我这个小婶婶，总不能让人说闲话。”
她的话，几乎是原封不动地照搬了顾言的逻辑。
充满了讽刺。
顾沉的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轮椅上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柳如烟。”
“嗯？”
“奶奶那边，会给你打电话。”他最终只说了这么一句。
柳如烟心中冷笑。
顾家老太太，顾言的亲奶奶，顾沉的亲妈。
那个从她嫁进顾家第一天起，就没给过她好脸色的老人。
用脚指头想都知道，她会说什么。
无非就是拿捏她，逼迫她，让她为了顾家的“颜面”和“子嗣”，去当牛做马。
“知道了。”柳如烟淡淡地应了一声，拉着行李箱，头也不回地走向门口。
她没有再看顾沉一眼。
这个男人，她不指望了。
这个家，她也不要了。
走出别墅大门的那一刻，晚风吹起她的长发。
她回头看了一眼这栋灯火辉煌的牢笼。
从今天起，她柳如烟，自由了。
第二天一早，柳如烟接到了顾家老宅的电话。
是老太太身边的张妈打来的。
“小太太，老太太让您现在就去仁爱医院，大少爷的女朋友……昨天夜里发动了，生了个男孩。”
张妈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
一个连丈夫的心都抓不住，结婚三年肚子都没动静的女人，在她们这些下人眼里，也是没什么分量的。
“知道了。”柳-如烟的反应平静无波。
挂了电话，她没有立刻动身。
而是不紧不慢地给自己化了一个精致的全妆。
她选了最明艳的正红色口红，衬得她肤白如雪，气场全开。
然后，她从衣柜里挑出了一条三年前顾沉送给她的结婚礼物。
一条价值不菲的香奈儿黑色连衣裙。
这条裙子她一次都没穿过。
因为顾沉送给她之后，就再也没提过。
她穿着，像个笑话。
但今天，她偏要穿。
她要穿着顾沉妻子这个身份的“战袍”，去打一场漂亮的仗。
仁爱医院，VIP产房。
柳如烟推开门的时候，里面热闹非凡。
顾家老太太坐在最中间的沙发上，抱着刚出生的婴儿，笑得合不拢嘴。
“哎哟，我的乖重孙，长得可真像我们家顾言。”
顾言站在一旁，满面春风，得意洋洋。
病床上，脸色苍白的白薇，正用一种胜利者的姿态，挑衅地看着门口的柳如烟。
房间里还有几个顾家的亲戚，对着老太太和顾言说着各种奉承话。
“这孩子，一看就是有福气的。”
“是啊是啊，我们顾家终于有第四代了。”
没有人注意到柳如烟的到来。
或者说，他们注意到了，但故意无视了。
在她这个“不会下蛋的鸡”面前，炫耀这个新鲜出炉的“金孙”，是他们此刻最大的乐趣。
柳如烟也不恼。
她踩着高跟鞋，一步一步，从容地走了进去。
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清脆而规律，像是在敲打着在场每个人的心。
终于，有人注意到了她。
“哎，那不是……阿沉的媳妇吗？”
“她怎么来了？”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她身上。
顾老太太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顾言的眉头也皱了起来。
只有病床上的白薇，眼中闪过一丝得色。
她以为，柳如烟是来认输，来伺候她的。
“小婶婶，你来啦。”顾言率先开口，语气带着居高临下的施舍，“薇薇刚生完，身体虚，你快过来搭把手。”
他指了指床边一个用过的便盆。
意思不言而喻。
周围的亲戚发出一阵压抑的窃笑。
让顾家名正言顺的二少奶奶，去给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小三倒尿盆。
这羞辱，简直是**裸的。
柳如烟脸上的笑容不变。
她没有走向病床，而是径直走到了顾老太太面前。
“奶奶。”她微微弯腰，声音清甜，“恭喜您，喜得重孙。”
老太太冷哼一声，把脸转向一边，显然不打算搭理她。
柳如烟也不在意。
她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了一个包装精美的红色丝绒盒子。
“这是我给孩子的见面礼。”
她说着，当着所有人的面，打开了盒子。
盒子里面，不是金锁，也不是玉佩。
而是一顶绿色的，用翡翠雕琢而成的小帽子。
那绿色，油光水滑，翠**滴，一看就价值不菲。
但也绿得……触目惊心。
整个房间，瞬间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那顶绿油油的小帽子。
这……这是什么意思？
送绿帽子？
还是给刚出生的婴儿？
这是祝福，还是诅咒？
顾言的脸“唰”地一下就绿了，比那顶帽子还绿。
“柳如烟！你什么意思！”他怒吼道，额上青筋暴起。
柳如烟眨了眨无辜的大眼睛，一脸茫然。
“怎么了？这可是上好的帝王绿翡翠，是我特意托人找老师傅雕的，寓意着生机勃勃，茁壮成长啊。”
她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
“再说了，我们是长辈，送孩子一顶帽子，不是应该的吗？”
生机勃勃？
茁壮成长？
这话骗鬼呢！
谁不知道送绿帽子是什么意思！
“你……你这个毒妇！”顾老太太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柳如烟的鼻子，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奶奶，您怎么了？”柳如烟一脸关切地扶住她，“您可千万别动气，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跟小叔交代啊。”
她特意在“小叔”两个字上，加重了读音。
像是在提醒所有人。
她柳如烟，是顾沉的妻子。
是顾言名正言顺的小婶婶。
羞辱她，就是打顾沉的脸。
顾言气得双目赤红，上前一步就要动手。
“我今天非撕了你这张嘴！”
柳如烟不闪不避，反而迎着他走上前。
“你敢动我一下试试？”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慑人的气势。
“我今天要是少了一根头发，顾言，你信不信，明天整个圈子都会知道，顾家长孙不仅搞大了小三的肚子，还对自己的亲婶婶动手。”
“到时候，丢的是谁的脸？是顾家的脸！”
顾言的拳头，硬生生地停在了半空中。
他死死地瞪着柳如烟，恨不得用眼神杀了她。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
不过一夜之间，这个女人怎么会变得如此牙尖嘴利，如此……可怕。
病床上的白薇，脸色早已煞白。
她本想看柳如烟的笑话，却没想到，自己反倒成了最大的笑话。
那顶绿油油的帽子，像一个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她的脸上。
柳如烟看着这一屋子被她气得半死却又无可奈何的人，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这才只是个开始。
她施施然地将那顶绿帽子放回了婴儿的襁褓边。
“孩子还小，戴不了。等长大了再戴吧。”
说完，她看也不看众人铁青的脸色，转身就走。
走到门口，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回过头来。
“哦，对了。”
她看向顾言，笑得灿烂。
“伺候月子可以。”
“一天十万，概不赊账。毕竟，我这个顾二少奶奶的身价，可不便宜。”
说完，她踩着高跟鞋，在一片死寂中，扬长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