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卧底贩毒集团,我亲手将战友送进了监狱。
三年后,我成了集团二把手,他却越狱了。
他找到我的那一刻,刀尖抵住我的喉咙:
“这三年,你睡得着吗?”
我笑:“每一天都梦到你。”
枪声在身后响起时,我下意识挡在他面前。
他猩红着眼问我为什么。
我没敢说,那份判他入狱的证据——
是假的。
胸口那道旧伤又在隐隐作痛,
像一枚埋在血肉里的锈蚀铁钉,
每逢阴雨天,
或者像现在这样,
精神高度紧绷的时刻,
就开始作祟。
我站在“金殿”顶楼,
视野最好的VIP包厢那面巨大的单向玻璃前,
俯瞰脚下这座不夜城。
霓虹是它的鳞片,
流光溢彩,
内里却爬满了蛆虫。
指尖夹着的雪茄,
哈瓦那的上等货,
缓慢地燃烧,
氤氲的烟雾也驱不散肺腑间那股铁锈般的寒意。
手下黑豹悄无声息地推门进来,
垂首立在我身后三步远的地方,
声音压得极低:
“烬哥,下面传来消息,
西区码头那批货,
出了点岔子,
条子来得太快,
像是提前收到了风。”
我没回头,
目光依旧黏在窗外那些川流不息的光点上。
“处理干净了?”
“尾巴断了,折了两个人。”
黑豹顿了顿,气息有些不稳,
“但是……跑了一个。
是三天前刚入伙的新人,
底子还没摸透。”
包厢里奢靡的灯光在我眼前晃了一下,
映得玻璃上我自己的倒影有些模糊。
一张没什么表情的脸,
眼底沉淀着这几年染上的、
连自己都陌生的阴鸷。
三年了,
我爬到这个位置,
代号“烬”,
取的是死灰复燃、
燃尽一切之意。
老板雷坤信任我,
把越来越多的核心生意交到我手上,
可我知道,
这信任薄得像一层冰,
下面就是万丈深渊,
一步踏错,
尸骨无存。
“新人?”
我慢慢转过身,
雪茄的灰烬簌簌落下,
“底子没摸透就敢往核心生意里塞?谁安排的?”
声音不高,
甚至没什么起伏,
但黑豹的头垂得更低了,
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是……是财叔那边打过招呼的。”
财叔,
雷坤的叔父,
集团里的元老,
一直视我为眼中钉。
我扯了扯嘴角,没说话。
包厢里只剩下角落里那个穿着旗袍的女伶咿咿呀呀的唱腔,
婉转,却带着一股陈腐的暮气。
就在这时,
我口袋里的加密手机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
只有一下,
短促,
像心脏骤然停跳。
这是我留在外面,
唯一一条直通过去的线。
除非天塌下来,
否则绝不会启用。
我面上不动声色,
对黑豹挥了挥手:
“知道了。把人找出来,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至于财叔那边……我亲自去说。”
黑豹如蒙大赦,迅速退了出去。
包厢门重新合上,
隔绝了外面的喧嚣。
我走到沙发边坐下,
拿起桌上的威士忌,
琥珀色的液体在冰球间晃动。
借着仰头喝酒的动作,
我快速点开了那条信息。
没有称呼,
没有落款,
只有一行触目惊心的字:
“猎犬越狱。方向,你城。”
冰凉的酒液猛地呛进气管,
我剧烈地咳嗽起来,
咳得眼角生理性地泛出泪花。
猎犬。
罗麟。
这个被我亲手钉在耻辱柱上,
背负着叛徒和毒贩的罪名投入重型监狱,
本该把牢底坐穿的名字,
像一颗埋藏了三年终于引爆的炸弹,
在我胸腔里轰然炸开。
那场精心策划的“背叛”,
法庭上他看向我最后那一眼,
不是愤怒,不是仇恨,
而是一种……
彻底的了然和冰冷的失望。
那眼神,
比任何利刃都更能割裂皮肉。
这三年来,
它夜夜入梦,
醒来时枕边只剩一片冰湿的冷汗。
我攥紧了酒杯,指节泛白。
他出来了。
他来找我了。
接下来的几天,
我把自己变成了一台真正没有感情的机器。
更高效地处理帮派事务,
更冷酷地清除潜在威胁,
甚至亲自去见了财叔,
一番暗藏机锋的交谈,
暂时压下了码头失利的余波。
雷坤对我的“勤勉”表示满意,
只有我自己知道,
我是在用这些疯狂的行动,
填补内心那不断扩大的、
名为罗麟的空洞。
我加强了身边所有的安保,
住所更是密不透风。
但我心里清楚,
如果对象是罗麟,
这些防备形同虚设。
我了解他,
就像他曾经了解我一样。
他一定会来。
他来的那个晚上,
下着瓢泼大雨。
雨水疯狂地敲打着玻璃窗,
像是无数冤魂在拍打。
我遣散了别墅里多余的人,
只留下几个心腹在楼下。
书房里只开了一盏昏黄的台灯,
我在阴影里,
擦拭着那把雷坤送我的伯莱塔92F,
冰凉的金属触感让我保持着一丝诡异的清醒。
窗户的方向传来一声极轻微的、
几乎被雨声完全掩盖的异响。
像是有水滴被风吹偏,
落在了不该落的地方。
来了。
我没有动,
甚至没有抬眼,
依旧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枪管。
心脏却在那一瞬间跳得如同擂鼓,
撞击着肋骨,
发出沉闷的痛感。
一个黑影,
带着一身湿冷的水汽和血腥味,
如同从地狱归来的修罗,
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书房的阴影里。
他的动作快得只剩下一道残影,
等我反应过来,
冰冷的刀锋已经精准地抵住了我的喉结,
力道控制得恰到好处,
再进一分,
就能割开动脉。
他整个人笼罩在潮湿的黑暗里,
只有那双眼睛,
亮得骇人,
里面翻涌着三年牢狱之灾磨砺出的刻骨恨意
和某种濒临破碎的疯狂。
“这三年,”
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像砂纸磨过生锈的铁片,
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淋淋的钩子,
“你睡得着吗,陆、大、警、官?”
最后那个称呼,
他咬得极重,
充满了嘲弄和彻骨的寒意。
喉间的皮肤能清晰地感受到刀尖的锐利和细微的颤抖。
我缓缓抬起眼,
对上他那双烧红的眼睛。
恐惧是有的,
但更多的是一种尘埃落定的麻木,
以及……
一种连我自己都无法解释的、
病态的解脱。
我笑了。
嘴角弯起一个堪称温柔的弧度,
然后,在他压抑着暴怒的注视下,
微微偏头,
触碰到他那只染着污血和雨水持刀的手。
咸涩,冰凉,带着铁锈味。
“每一天,”
我的声音很轻,
却异常清晰,
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
扭曲的缠绵,
“都梦到你,罗麟。”
他眼底的疯狂骤然凝固,
像是被我这不合常理的反应烫到了一般,
握刀的手几不可查地一颤。
抵住喉咙的刀锋偏离了半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