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发室的水泥地泛着潮气,墙角的蜘蛛网上粘满了枯黄的梧桐叶。
“张修的快递,匿名的。”大爷把纸箱推给我时,搪瓷杯沿的茶渍滴在箱子上,晕出个深色的圈,“送快递的女的戴口罩,说话声音细,我总觉得在哪听过。”
纸箱用的是搬家公司的旧箱子,胶带缝里露出半张纸,边缘印着朵模糊的黑玫瑰——和十年前林枫他们在教室后排传看的“作弊证据”纸条,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指尖刚碰到胶带,眉骨的疤突然像被针扎了下。
十年前的画面猝不及防涌上来:教导主任的办公室,李婷攥着张纸条,羊角辫在我眼前晃得刺眼。
“就是他!”
她的声音尖得像指甲刮黑板,“我看见张修把答案抄在橡皮上!”
那天的阳光也是这样,透过百叶窗在她脸上切出明暗交错的痕,像现在纸箱上的光影。
【嘀——检测到潜在证物,触发「笔迹真实性鉴定」能力】
淡蓝色的系统框在眼前弹出,自动扫描了纸箱缝隙里的字迹。
进度条爬到70%时,屏幕突然跳出红色警告:
【关键匹配点:
1.“修”字竖钩收尾的小弧度(与李婷毕业纪念册签名一致)
2.纸张边缘黑玫瑰水印(与林枫金属徽章图案同源)
3.墨水成分分析:十年前江州文具店**蓝黑墨水】
“修哥,查到了!”陈默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举着平板电脑跑进来,屏幕上是收发室的监控录像,“送快递的是李婷,现在在附小当美术老师!”
监控里的女人扎着低马尾,口罩遮住半张脸,但眉骨那颗米粒大的痣骗不了人。
十年前她就是靠这颗痣,在教务处指着我说“肯定是他,我记得他眉骨有疤”——可那天我明明戴了帽子,她根本不可能看见。
“去附小。”我把纸箱往陈默怀里一塞,抓起外套就往外走,“带好你的相机。”
附小的塑胶跑道泛着刺鼻的橡胶味,一年级的孩子们正在上体育课,跳绳甩在地上的“啪嗒”声,和十年前教学楼走廊里的声音重叠在一起。
李婷的美术教室在二楼最东头,窗户上贴着她画的向日葵,金灿灿的,和她当年作伪证时脸上的假笑一样刺眼。
“张老师?”她转身时,手里的画笔“啪”地掉在颜料盘里,钴蓝色的颜料溅在白衬衫上,像块洗不掉的疤,“你怎么来了?”
讲台上摊着本教案,翻开的那页画着朵黑玫瑰,旁边用铅笔写着“警惕”两个字。我的目光扫过教案角落的签名,系统框瞬间弹出:
【笔迹比对完成:与纸箱内纸条字迹一致,相似度99%】
“有人给我寄了个快递。”我把纸箱放在讲台上,故意没拆,“李老师觉得,会是谁呢?”
她的手指突然攥紧教案,指节泛白得像要捏碎纸页。
后排的小男生举着手喊:“老师,那个箱子上有玫瑰!跟你昨天画的一样!”
李婷的脸“唰”地褪成纸色,突然抓起讲台擦子往我身上扔:“你走!我不认识你!”
擦子砸在纸箱上,胶带裂开道缝,露出里面的信纸——“张修十年前考试作弊,证据确凿”几个字,歪歪扭扭的,像只被踩住尾巴的虫子。
“这字看着眼熟吗?”我捡起信纸,对着阳光举起,背面的压痕突然清晰起来,“被迫作伪证”五个字,被人用指甲深深划在纸上,末尾还画着个哭脸,旁边有个极小的黑玫瑰图案。
陈默举着相机的手顿了顿,镜头对准了那行压痕:“李老师,这好像是你的笔迹吧?”
教室里的孩子们突然安静下来,前排的小女孩拽着李婷的衣角:“老师,你怎么哭了?”
李婷的口罩突然滑下来,露出满脸的泪。她蹲在地上,肩膀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是他逼我的……十年前是林枫逼我的!”
十年前的画面再次炸开——
教导主任的办公室,林枫把张纸条塞给李婷,手指在她爸的赌债欠条上敲得“啪啪”响:“按我说的写,不然我就把这个贴全校。”
李婷攥着纸条的手一直在抖,笔尖划破了纸:“我真的要写‘张修作弊’吗?”
“不然你想让你妈知道你爸又欠了五万?”林枫的声音像毒蛇吐信,金属黑玫瑰徽章在阳光下闪着冷光。
“我本来想匿名寄给你,让你别再查了……”李婷突然抓住我的裤腿,指甲掐进布料里,“我怕林枫报复!我现在好不容易当老师了,我不能丢工作啊!”
陈默突然把相机镜头转向窗台,那里摆着个铁盒,盒子上的漆皮剥落,露出里面刻着的“李婷”两个字——和十年前她放在课桌里的饼干盒一模一样。
“这里面是什么?”我指着铁盒,声音冷得像冰。
李婷的脸瞬间惨白,抱着铁盒往墙角缩:“没、没什么……”
“是不是十年前林枫威胁你的证据?”
陈默突然开口,相机屏幕上弹出张照片,是铁盒的侧面,“我刚才看见你往里面塞纸条了。”
铁盒被撬开的瞬间,我倒吸一口冷气——里面全是十年前的纸条,最上面那张印着黑玫瑰水印,字迹是林枫的:
“李婷,明天在教务处就说看见张修抄答案,不然你爸的事……”
【系统提示:笔迹比对确认,与林枫报销单签名完全一致】
“他还说要是我不听话,就找人堵我放学……”李婷的哭声在教室里回荡,颜料盘被碰倒,红色的颜料在地上漫开,像摊凝固的血,“我那时候才十五岁,我怕啊……”
走廊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校长戴着金边眼镜跑进来,看到满地的纸条和哭成泪人的李婷,眼镜差点掉下来:“这、这是怎么了?”
“校长,”我捡起那张印着黑玫瑰的威胁信,“十年前贵校学生李婷被胁迫作伪证,现在她寄匿名信想掩盖真相,您觉得该怎么处理?”
校长的额头沁出冷汗,掏出手帕擦了又擦:“我们会成立调查组,一定公开处理,给张老师一个交代。”
陈默突然把相机内存卡**,塞进我手里:“全程录像备份好了,教育局那边我已经发了一份。”
李婷突然跪坐在地上,指着铁盒里的纸条:“还有!林枫让我在你的试卷上撒墨水,让监考老师误以为你作弊……”
十年前那个雨夜,我蹲在教学楼后巷,看着被墨水浸透的试卷哭到浑身发抖的画面,突然清晰得像昨天发生的事。母亲把我搂在怀里,她的金镯子硌得我生疼——那是她准备给我交大学学费的。
“这些证据,我会交给警方。”我把内存卡放进钱包,“至于公开道歉,就等教育局的调查结果吧。”
走出附小校门时,孩子们的笑声从操场上传来。
他们正在玩陈默开发的“反霸凌小游戏”,获胜者的奖品是朵纸折的白玫瑰。
手机突然震动,是王总发来的消息:
“反霸凌研讨会定在下周三,我已经邀请了江州大学的老校长,他说当年就觉得你的事不对劲。”
阳光照在钱包里的内存卡上,折射出细碎的光。
我摸着眉骨的疤,突然觉得那道十年未愈的伤口,好像开始慢慢结痂了。